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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怎么样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太老爷吧。”
“离开了这几年,反倒生分了。你们是和江夫人一道从京都回来,又坐了江家的马车来家,弟妹若去庄子上,落到外人眼底,倒是我们的不是。才说的,庄子上的别院比不得府里,到底少了人气。你们原来住的院子,也一直有人定期大扫除尘,何苦非要去别院住?”
楚大夫人不由分说,朝阮氏道:“你带着人快去收拾,我们先去太老爷屋里。”
阮氏福福身,秦氏再叫,楚二夫人又帮着说:“便是亲戚来了,也没得去外头住的理,都是一族人,更没这样的理儿了。况且,昨儿就开始下雨,道路泥泞,万一马车打滑可如何是好?他婶婶几年没回来,是不晓得,别院哪里原本安全,去年驻扎在别院对面山后的营地换了位置,又隔城里远,倘或有个什么事……”
明玉听着心里一动,看了楚二夫人一眼。住在城里不定安全,但住在城外似乎更不安全。且楚大夫人这样的态度,不止明玉,就是秦氏大概也觉得莫名其妙。若不是想着魏妈妈当家的说的事,会叫人觉得,时间已化解了他们之间的嫌忌。
明玉暗暗蹙眉,楚大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穿过回廊,一行人便直奔太老爷子的院子里去,早有人事先去通报,她们抵达时,正屋门外已立着三五个丫头。见一行人走近了,纷纷行了礼,楚大夫人低声问丫头:“太老爷子这会子在作什么?”
丫头忙答道:“杜鹃伺候笔墨,太老爷正在习字。”
秦氏和明玉同时蹙眉,太老爷子竟然在习字?!不是说病情时好时坏么?他这把年纪,就是没病,眼睛也不好使了,竟然在习字?
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也同时蹙眉,楚二夫人叹道:“大夫一再嘱托要卧床静养,怎么又起来习字?”
看来已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
楚大夫人又问丫头:“老爷呢?怎么也不来劝劝?”
丫头道:“大老爷劝过了,太老爷不听,还说家里的纸不好,大老爷给太老爷买好纸去了。”
“略好些就要这样折腾……”楚大夫人喃喃低语了一句,朝丫头吩咐道,“进去给太老爷说一声,弟妹和小四媳妇回来看他来了。”
等着丫头通报的间隙,又见宇文氏打着伞急匆匆走来。明玉顿觉眼前一亮,其他人的变化都不明显,宇文氏变化最大,连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摸样已完全长开,出落的十分娇丽可人。穿着蜜合色褙子,提着粉色暗纹裙摆,也不避开积水,等气喘吁吁跑到屋檐下,一双鞋子早湿了,裙摆上也溅了不少雨水。
她把油纸伞随手一个,一边喘气一边朝大伙见礼。楚二夫人见她如此,仍旧少不得把眉头蹙着,小黄氏低声嗔怪:“又这样冒冒失失,年纪不晓得在你身上长去什么地方了!”
宇文氏垂着头,却把目光移向明玉,看起来在认错,清澈的眸子里却带着俏皮的笑意。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让明玉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虽然模样变了很多,性子倒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不多时,进去通报的丫头从屋里出来请她们进去。到了屋里,只见枯瘦如柴、满头白发的太老爷子颤颤巍巍坐在南墙下案牍后的太师椅上,一边立着一位十七八岁的丫头,一边立着一位婆子,明玉随着大伙一道上前见礼。
太老爷子微眯着眼端详半晌,颤颤巍巍道:“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不是一直在家?”
楚大夫人就朝秦氏低声解释:“太老爷子记性愈发不好了。”
说罢上前去笑着朝太老爷子道:“是小四他娘从京都回来看您老人家来了!”
太老爷子耳背,楚大夫人重复说了三遍,他才听明白:“是云哥老子娘来了。”
楚大夫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太老爷子明白明玉是楚云飞的妻,秦氏让云妈妈把衍哥叫醒,大伙这才留意到一直熟睡的衍哥,小黄氏、宇文氏忍不住围上来。要叫醒衍哥更吃力,好容易叫醒了,衍哥揉揉眼睛,看看周围的人,不感兴趣就预备再度把眼睛闭上。云妈妈忙抱去给太老爷子瞧,太老爷见了满脸疑惑,微眯着眼看了秦氏半晌,道:“云哥才这么大,云哥他娘怎么看着一把岁数了?”
楚大夫人又万般无奈道:“这是小四的儿子。”
秦氏亦上前笑道:“小名衍哥,是云哥的儿子。”
太老爷子这一回倒立马就听清楚了:“原来不是云哥……”
那会子明玉还在直估时,虽不常见太老爷子,倒晓得他身体硬朗。
“……自从去岁冬天开始犯病,这耳朵、记性就每况愈下。”从太老爷子屋里出来,楚大夫人很是感叹地道,“从前那么硬朗,到底上了年纪,得了病愈发不易好起来。偏他也不听劝,略好些就要坐起来习字,眼睛不好使,时常弄得满桌子满身的墨汁。”
太老爷子从前考了进士,学问自是不错,明玉还记得,她第一次跟着四太太来楚家时,太老爷给她们兄弟姊妹的见面礼便是文房之物。刚才也没瞧见他到底在写什么,倒是真如楚大夫人所言,不仅太老爷子衣服上涂了墨汁,那伺候笔墨的丫头衣裳上也有。
正想着,耳边传来小黄氏说话声:“难怪太老爷子要把衍哥认作四叔,仔细瞧这眉毛、这眼睛,还有这鼻子,都长得与四叔很像呢!”
宇文氏却道:“我觉得鼻子、嘴巴长得像四嫂!”
说罢又仔仔细细端详着明玉怀里的衍哥,衍哥打着哈欠,到底醒了过来,搂着明玉的脖子问:“这是哪儿?”
小黄氏笑道:“回了家反而问起是哪儿。”
明玉教衍哥喊人,衍哥蹙着小眉头,抿着嘴唇半晌才道:“奶奶、爹爹、娘亲,只要有一个人不在,就不是家?衍哥都好几天没见爹爹了。”
他童颜童语却说得十分认真,小黄氏愣了愣,竟不晓得该如何与衍哥解释。衍哥清脆响亮的声音,也引得楚大夫人、楚二夫人扭头望过来。
明玉笑道:“衍哥虽怕他父亲,又十分黏他父亲。”
楚大夫人就叹了一声道:“衍哥说的也是,小四总不听劝,一出去便是几年,回来后孩子都这么大了。也难怪孩子如此,一家子还是在一处才好。”
明玉笑了笑,不晓得楚大夫人说的这一家子是指那些人?难道楚大夫人想与他们和解?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明玉本能地否定。
等到了楚大夫人屋里,雨势竟越来越大,天儿比之前更阴沉了几分,好在并没有吹多大的风,见窗户全部打开,窗帘子拉上,屋里的光线好歹能看清人的模样。
秦氏抱着衍哥与楚大夫人隔着一张小榻桌并排坐在榻上,丫头上了茶,楚大夫人又吩咐端些干果点心来。楚二夫人在紧挨着软榻的椅子上坐了,明玉就坐在秦氏的下首,小黄氏、宇文氏也挨着明玉坐下。众人吃了几口茶,楚大夫人隔着茶碗,又问起楚云飞的事。
秦氏轻描淡写道:“暂且是留在京都了。”
多的也不说,楚大夫人却摆出担忧的模样:“他如今投在安大将军靡下,只怕以后出征的时日也多。”
这事谁也说不清,秦氏淡淡笑道:“他为人臣子,全凭上面的调动。”
她们说这些宇文氏并没有多少兴趣,手臂从后面绕过来,扯了扯明玉的衣袖。明玉望过去,她便低声问:“四嫂姐姐夫家王家的事是不是真的?”
明珍是明玉的堂姐,这事儿本来大伙都知道。小黄氏听见宇文氏问,也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明玉来不及回应,楚二夫人也问起秦氏同样的问题。
秦氏微微蹙眉,却是点了点头:“在京都倒也听说过。”
“如今在直估都传开了!”楚二夫人道,“真没想到王家竟然出了这样事,眼看着闹得大,想来也没多凶险吧?”
又问明玉:“不晓得你姐姐怎么样了?”
“王大人请辞丁忧,王家早已闭门谢客。”那姓王的畜生一开始便被文大人送去刑狱司,楚二夫人她们能晓得王家出事,自然也晓得这些。
楚二夫人道:“传来直估的消息称,上面下了旨意,不许王家人踏出府门半步,看来这个说法果然不真。”
明玉不由朝楚二夫人望去,楚二夫人看了楚大夫人一眼,道:“我们听着传言也是不信的,想来也是有人眼红王家之势,设了这么个套打压。我们还听说,王家送去宫里的贵人,如今怀着龙胎。”
竟然晓得这样详细?三爷去京都时,王家根本没出事。就算直估属于要塞,每日里旅客来往众多,但楚大夫人、楚二夫人毕竟是后宅妇道人家,王家的事又不体面,哪里会打听的这样清楚?
楚大夫人又道:“那王家的大爷想必也年轻,年轻人总少不得年轻气盛些。何况这样的事,说不得还是你情我愿的呢!听说那王家大爷生的一表人才……”
秦氏听得只蹙眉头,道:“那位姑娘虽活下来,从京都动身时倒也听说了,那姑娘已出家做姑子去了。”
楚大夫人不由一怔,随即一脸惋惜:“说到底也是那姑娘命不如人。”
楚二夫人也感叹连连,宇文氏不服,道:“王家大爷不是东西,那姑娘若果真愿意跟了他,哪里会出家?”
小黄氏白了宇文氏一眼:“事儿闹得这样大,她除了死不出家还能怎么样?”
“所以说王家大爷不是东西!”小黄氏急了,只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留意明玉。
宇文氏这才想起那王家的大爷是明玉的堂姐夫似的,掩了掩嘴低声道:“嫁给这样的东西真是瞎了眼。”
语气仍旧十分不屑,不知为何,明玉倒觉得她不单单是对那姓王的畜生不满,好像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这个话题在宇文氏打岔中结束,一时阮氏返回来:“行李都叫人搬过去了,江家的人也给了赏钱打发回去了。婶婶、四弟妹先回屋略梳洗梳洗,一会子过来吃饭。洗尘接风就等晚上吧,不晓得婶婶、四弟妹今儿回来,午饭只能简单些了。”
这一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不过说了一会子话吃了一盏茶,雨势不见小,反有了大的趋势,院子里很多地方都积了水,雨点儿落下来,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随即那些水泡就破了,立马又被新的水泡替代。
要去别院是不能够了,这样雨连大道也不好走。从楚大夫人屋里出来,明玉轻轻吐了一口气,不单单楚大夫人,好像楚二夫人也知道些什么。更或者,小黄氏都晓得了。可楚大夫人的态度一时还真有些捉摸不透。
☆、第一百九十一章
阮氏亲自在前面带路,从楚大夫人的院子一路走来,似乎一切都没变,非要说变化,大抵是人少了许多,很多院子都封了。又因下雨的缘故,铺了鹅卵石或石板的路上,被雨水冲刷的落叶湿淋淋躺了一地。
秦氏的院子看上去依旧是老样子,有丫头婆子才把窗帘子挂上去,又有丫头捧着茶具、被褥等日常用具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
秦氏在院子中央顿住步子,这一处院子她住了近二十年,那二十年中她几乎不曾踏出楚家的大门一步。这是住的地方,然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又有多少可留恋的东西?
“一时匆忙,缺的少的也只能慢慢儿补上……”
阮氏尚未说话的话被秦氏打断:“不必这般麻烦,我们过两天就要去京都。”
阮氏笑道:“婶婶、四弟妹才到家,怎么就说起要走的话?这都三年多了,好歹过了年再走。”
“云哥也差不多有三年才回来,他如今才有了差事,一年也没几天假,总不能留他一人在京都过年。”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