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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
陈老太太冷哼一声,淡淡道:“果真是个大忙人,忙来忙去,如今忙出个什么结果来?”
三老爷在外头已隐隐约约听到陈老太太方才说的话,又见儿媳、外孙在这儿,少不得指着五奶奶一句:“老太太才到还没来得及歇歇,你就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五奶奶把头垂的更低了。
陈老太太道:“你也别怪你儿媳妇,她不说我也听了满耳朵!”
三老爷忙道:“那些都是不明事实之人胡言乱语,老太太……”
“得了!”不等三老爷说完,陈老太太打断三老爷的话,“什么是事实我还分得清!”
陈老太爷去世的早,三老爷、四老爷几乎是陈老太太教养大的,三老爷虽不是长子,陈老太太也管的严格,是以三老爷总有几分畏惧陈老太太。这会子见陈老太太在气头上,哪里还敢开口说话,只垂头立着。
满屋子又有小辈在场,陈老太太到底也要顾忌着儿子的脸面,缓了口气道:“先坐下吧。”
陈明贤、赵承熙、楚云飞这才忙去拜见三老爷,晓得陈老太太必然还要与三老爷说话,四太太便借口与秦氏叙旧从正屋出来,其他人也鱼贯着退出来,不多时,屋里就只有五爷、三老爷、陈老太太,服侍的也只留了吴嬷嬷一人。
陈老太太这才心平气和地问三老爷:“七丫头的嫁妆果真都烧没了?”
三老爷不敢不说实话:“能烧的东西都没了,银票、地契、衣物这些,金银首饰倒是还有一部分,只是不能用了。”
陈老太太又问:“王老爷是如何与你说的?将七丫头烧没了的嫁妆都补上?那嫁妆单子可还在?”
问题就在这里,嫁妆单子也被烧了,三老爷想着王老爷今儿说的话,道:“去岁冬天京都爆发瘟疫,王老爷出钱购买大量药材发放……”
不等三老爷说完,陈老太太就冷哼了一声,冷笑道:“王老爷还真是会打主意!”
三老爷又被打断,见陈老太太满脸嘲讽,一时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陈老太太吃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我听来的,王家是三天前被烧了,如今废墟里的财物也差不多刨出来了,大抵有多少?”
那火虽厉害,金银一类的到底不是轻易就能烧毁的,有些装在箱子里,外头的箱子烧毁了,里面的东西却也完好无损。那个数,不是个小数目,三老爷一开始也大吃一惊。他也晓得王家家底富足,可也超出他预料。特别是王家的库房,说是满地金银倒一点儿也不为过,毕竟那些古董、名器,不是金银能衡量的。
陈老太太这么直白地问,三老爷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道:“我们陈家世代耕读,在你太祖的时候,也是没什么根基,后来你太祖功成名就,才慢慢好起来……”
读书人家的财力是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不像商户,聚集财力那么快。陈家百年发展下来,在淮安是个望族,那也是在老百姓眼中的望族,放在京都权贵中,根本不值一提。哪怕就是放在苏州一代,受人推崇也是因为祖上出了朝廷大员。
陈家会为一千两银子而发愁,往下面说,四太太会为了节省一百两银子而思量半天,会为了儿女们四季衣裳挪其他银子来用,再在各方面省下来补上。
这样的家族通常有很多祖上留下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有限,而且没有子孙后辈敢把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买了换钱,是以很多东西都半新不旧,更有些透着古老的气息,却根本不是外人看着的那么富贵。说起来,家底不及中等商户人家也不足为奇。
不说王家的财力是如何聚集的,但陈家的现状就是这样,否则四太太也不会为了儿女嫁娶的花费开铺子赚钱,因为单靠分家的庄子,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却没有多少剩余。这样的家底,如何拿出的那么多嫁妆来?
陈老太太冷冷盯着三老爷:“你媳妇总说我偏心,看来我果真偏心,家里的好东西不是给了你们两口子,就是给了七丫头。偏这些好东西,我还都没有!”
三老爷面色一青,道:“老太太何苦说这些气话,亲家老爷也不过是找儿子商议商议罢了。”
“商议?”陈老太太仿佛听了个天方夜谭,冷声质问三老爷,“这么些东西,你是从那儿得来的?单单就给了七丫头,小五两口子就没有?!”
“外头的传言,也是以讹传讹,又不是千真万确……”
陈老太太冷笑:“我早听说去岁王家散尽家财,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来了京都,听说王家被烧,七丫头的嫁妆也烧了不少,我还想王家若没能力补上,七丫头是王家的一份子,舍财免灾倒罢了。可没想过,王家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让你们背了!”
明玉、明菲几个之前虽疑心,但晓得王老爷找三老爷果真是商议将废墟里刨出来的财物都归为明珍的嫁妆时,还是由不得大吃一惊。
陈家这么些女孩儿当中,明珍的嫁妆最为丰厚是不争的事实,三太太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何况三老爷也一直在做官。四房的四老爷只会伸手要钱花,却无半点儿拿回来的,再者,当初王夫人给的聘礼也委实不少,三太太全部让明珍带了去,她的嫁妆比明菲翻了一两倍不止。
可这些嫁妆中,也包括四季衣裳、金银首饰、器皿、庄子、铺子等等,在明玉她们的嫁妆中,庄子、铺子虽不是占了大头,但也差不多是总嫁妆价值的一半。如今外头都说王家万贯家财,这些家财却都是王家大奶奶的嫁妆,王家大奶奶的娘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连四太太听得丫头说了这话,也不觉蹙了蹙眉头。不晓得三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三老爷被王老爷洗脑成功。
三老爷静默了半晌,道:“如今因女婿的事被文大人抓了个正着,那位文大人又紧紧盯着王家,王老爷也是怕文大人万一借此生事,才……”
陈老太太又禁不住冷哼了一声:“听你这般说,你还觉得你的女婿受了委屈?大白天的在药王庙菩萨跟前做出那般下作的事体。你也是为人父母的,站在那姑娘父母的立场想想,到底谁委屈了?!”
“可宪哥毕竟是七丫头的亲生骨肉,七丫头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才好些了。他又是王家唯一的血脉,王老爷……王老爷也是怕宪哥和七丫头最后沦落街头。”
按照王老爷的说法,将这些东西都归了明珍,然后和离,让明珍带走宪哥。明珍的东西,最后自然也是宪哥的。宪哥是王家唯一的血脉,王老爷总不会害自个儿的亲孙子。
陈老太太说了这许久,见三老爷还没醒悟过来,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她是不晓得王老爷与三老爷说了些什么,但她晓得王老爷是打定主意让三老爷替他背了!
“你也不想想,若那位盯着王家的文大人,转而盯上你。这些东西,你可说得出是如何来的?”这样说,三老爷大概一时半刻还不能转过弯来。
陈老太太索性明明白白道:“王老爷若能说得出这些东西的来路,还用得着担忧文大人借此生事而保不住?宪哥是王家唯一的血脉,难道这些东西最后就不是宪哥的?王老爷还会将这些东西给了外人,或非得借七丫头的手给了宪哥才是宪哥的?”
不能说三老爷愚昧,只能说那位王老爷一张嘴厉害。三老爷在官场也混迹多年,但一直没什么起色,因王老爷他才到了京都,可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三老爷的的确确不善经营,好在他性格敦厚。可就是这敦厚的性子,才让陈老太太不放心从淮安赶来京都。
那位王老爷平步青云,而平步青云的后面,不晓得踩死了多少人才爬上去的。三老爷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只会任由王老爷牵着鼻子走,最后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当初你们两口子看准了,做主订了这门亲事,七丫头是你的女儿,我管不了她也不想管。但我决不允许有人拿捏整个陈家!”陈老太太目光凛然,盯着三老爷道,“陈家还有很多族人!你去告诉王老爷,七丫头的嫁妆单子我有!是要和离,还是怎么着那是你们的事,但七丫头的嫁妆是多少就是多少,多出来的谁也要不起!”
见三老爷脸色慢慢沉下去,像是明白了此事的厉害,陈老太太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因陈老太太来了,三房的事自然也无需其他人操心,其实操心也没用,三老爷是长辈,晚辈无权过问长辈的决定。倘或身为晚辈的他们与三老爷明明白白说了,反而会让三老爷自个儿觉得不如晚辈起到相反的作用。
正屋那边慢慢儿安静下来,明玉、明菲、韩氏等人心里同时响起一道声音——幸亏陈老太太来了。
如今还没有人对王家暴露出来的财物产生怀疑,王老爷就已经开始做打算,可见这些东西果真都是见不得人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认认真真追究,有多少朝廷命官清清白白?
文大人盯上王家这些暴露出来的财物是迟早的问题,文大人两袖清风,这样的人不屑于贪污受贿,对贪污受贿的行为嫉恶如仇,其实这嫉恶如仇中,最重的是嫉。
这样的人通常一方面不屑,又一方面羡慕嫉妒,等贪污受贿者最后混得比他还差,他心理上就平衡了满足了。
正想着,见五奶奶懵懵懂懂地走进来,想必刚才陈老太太点醒三老爷的那些话,也让五奶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韩氏忙迎上去,原想问问,又觉不妥,拉着五奶奶坐下来:“七妹妹今儿如何了?老太太难得从老家赶来,虽然有些急,晚上也预备了接风宴。正好,今儿六爷、十妹丈、十三妹丈都不当值,三伯父、五嫂、五伯也留下吃晚饭……”
五奶奶扶着“砰砰”跳得厉害的心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韩氏从丫头手里接了茶碗,五奶奶浅浅吃了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道:“宪哥是王家唯一的血脉,陈家是宪哥的外族,王老爷竟……竟这般算计我们!”
说着咬牙切齿起来:“那姓王的出事后,五爷和老爷四处奔波,他家竟半点儿情分也不念!”
就算那姓王的才出事那会子,五奶奶提到那姓王的,仍旧是七妹丈,这会子却改了口。
可面临生死关头,亲戚算得了什么?何况,王家失火,真真切切是明珍引起。大概明珍自个儿也没想到,她发泄心里不满和怨气烧个纸钱,却推了一把王家摇摇欲坠将倾的大厦。
三老爷听陈老太太一席话,便又忙赶去王家。
距离晚饭时辰还早,五奶奶不放心神志不清的明珍,留下孩子回去看看,她的一双儿女和元哥、翰哥玩到一块儿,宪哥却不肯留下,跟着五奶奶回去了。
明玉、秦氏也明白四太太必然有很多话要与明菲说,就领着几个孩子让乳娘带着去抱夏。
到了傍晚,三老爷黑着一张脸从王家回来,与陈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晚饭就已摆上。安排在了花厅,又有赵夫人赶来请陈老太太安,女眷一间屋子摆了两桌,三老爷、陈明贤等都在隔壁,一群孩子由乳娘带着陪陈老太太、四太太、秦氏、赵夫人坐了一桌。
晚饭后,外头天已黑尽。各自上了马车家去,明玉见楚云飞钻进马车,才趁机问舅老爷一家有消息没有。
楚云飞摇头:“今儿下午一直没动静,房门也没有动过的迹象。”
一直都没提,明玉也几乎是猜到了:“刚才我请六嫂帮忙盯着,若察觉那边有动静,就立马打发人给咱们说一声。若果真是舅老爷他们家回来了人,总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