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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他所说,魂咒的秘密,只在鬼使之间代代相传,那么采星师兄,也该是……
在摘月双目疑惑的时候,白无常摘下羽扇的一根羽翎,缠在无常斩柄悬着的红头绳上。
他神色肃穆,说的郑重其事:“摘月仙子,从此刻起,你是丰都鬼城,森罗殿上,阎君架下,勾魂鬼使,白君无常。”
什么什么?他在说什么?
这么一大嘟噜的名字,怎么能记得住?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也太蹊跷。
摘月心跳如鼓,还在发懵时,采星扬眉笑说:“师姐,别的事情我安排不了,白君这个位置就是为你定做的,这件事,我绝对可以做主。”
他在说话间,顺手牵下摘月手里的无常斩,转头对阎小妹请命:“妹君,我想再进一次森罗殿,亲手油炸一只鬼,作为我在地府里的最后一件公差。”
森罗殿前的台阶,有一万年那么长。
台阶上站满了鬼卒,右手有刺鬼铁矛,左手有鬼火招摇,将一万年的台阶映得碧森森。
森罗大殿,一尘不染。
左有油锅,右有磨盘。
牛头马面,肃立两边。
文生判官,血桌在前。
魑魅魍魉,无情冰面。
黑白无常,煞气冲天。
阎王升堂,生死大案。
福祸自当,难逃审判。
森罗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庄严肃穆了。
所有人,都在为白无常撑场面。
因为这是他在森罗殿的最后一次审判。
阎王换了新红袍,像火在烧。
平时看见又懒又馋的白无常就烦,刚刚听过他要卸任的消息,心里莫名滑过几次酸楚。
重重拍响惊堂木,阎罗高声问白君:“白儿郎,你因何击鼓上殿?”
“我要告一个人。”白无常回答阎罗时,拔出无常斩,将疯罗汉的魂魄甩在森罗大殿中央。
一个胖和尚现身,刚从无常斩上解脱出来,拔腿就要逃。
可惜,他忘了这里是森罗殿,到了这里,谁能逃脱?
牛头马面同时出手,一柄钢叉,一柄黑枪,齐齐插入疯罗汉的肋下。
枪叉扎入心肺,将疯罗汉钉在大殿中央,让他连喊疼都不能。
“牛头马面给我听着!”阎王爷一声怒吼,甩下令箭,吩咐左右:“此贼若是再逃一步,我拿你们开刀!”
阎王令一下,牛头气冲如斗,抬起小山一样大的脚掌,狠狠踏在疯罗汉身上,嘴里一声贯天怒吼:“你再敢动一动,爷爷就碾碎了你!”
好可怜的疯罗汉,只不过是逃了一步,却要遭受这种活罪。
阎王二次拍响惊堂木,再问白无常:“白儿郎,你要告这贼子什么罪名?”
“他是大酒大肉门派的疯罗汉,在阳间做齐四大坏事,我想来森罗殿上问一问,能不能将他下油锅炸一炸?”
“生死判,给我查!”
阎王再次下令,判官立即翻起生死簿。
这一代文生判官虽然不会法术,却有一身过目不忘的好本领。
白无常已经说出胖和尚的门派和法号,对于判官来说,查他的生死簿,只在眨眼的瞬间。
“生死簿已经查明。”
判官刚要对阎王复命,却看到阎王对他一招手:“近前来说。”
判官抱着生死簿,走到阎王桌前,给阎王看了生死簿上的记载。
疯罗汉的确做齐了四大恶事,但每一次都没能成功,按着阴司律法,下一世应该堕入畜生道,做一条赖皮老狗。
阎王听过判官的说法,轻轻点头,再次砸响惊堂木!
………………………………
第四百六十章 离别雪
殿无论谁,都逃不过森罗殿上的审判。
能得一个什么下场,全看你今生的善恶。
疯罗汉也逃不过森罗殿上的审判,他是做了四大坏事,但都被白无常和摘月挡住了。
恶因没有生出恶果,所以按阴司律法,他不该承受下油锅的罪行,只是堕入畜生道,托生一条赖皮老狗。
阎王听完判官的耳边语,浓眉紧锁在一起,再次砸响惊堂木,冥音冲破森罗殿:“疯罗汉,你无恶不作,祸害人间,犯下滔天大罪,罄竹难书,该堕入恶鬼道,每日受油炸之苦!”
吼完罪名,阎王摔下令牌,喝令白无常:“白儿郎,疯罗汉是你击鼓告下的,现在本君命你将贼子叉挑油锅,立即行刑!”
令牌一下,满堂鬼卒沸腾,森罗大殿上鬼吼鬼叫,吓破了疯罗汉的苦胆。
“君王,容我最后一次请命。”白无常郑重其事,对阎罗君王深施一礼。
“只要不是替贼子求情,儿郎尽管讲来!”
“我想与新任白君一起,将贼人下入油锅。”
“准!”阎王点头,立即催促:“即刻行刑!”
这一切,对摘月来说,恍若梦中。
她有一万个问题要问采星,当采星走近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白君。”白无常已对摘月改了称呼,他扬眉一笑,仍是那样顽皮:“我早就说过,要将疯罗汉亲手下油锅,我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
白无常将无常斩还给摘月,轻轻再笑:“无常斩有了朱雀羽翎加持,是天下不二法器,就请师姐用无常斩挑起疯罗汉,让他尝尝地府油锅的滋味。”
他亲手缠在红头绳上的羽翎,竟然是神兽朱雀的?
摘月再次愣住,她实在不敢相信,也实在猜不透,采星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鬼卒们一直在鬼吼鬼叫,森罗大殿威风八面,现在不是疑问的时候,是恶人该遭报应的时刻。
牛头挪开大脚,露出胖和尚可怜的身形,他两只手臂已断,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眼中绝望。
“白君,该留情时不手黑,该报应时莫心软。”
白无常在摘月的耳边语,让摘月下定决心,她拔出无常斩,果然觉得跟先前相比,更加持了神通万千。
一束冰蓝光,隔空摄和尚,疯罗汉被无常斩剑气挑将起来,摘月在白无常的引路下,一步一步走向殿前油锅。
常人若是跳入阳间的滚油里,疼痛只在一瞬间,就会立即死去,无知无觉。
可是地府的油锅很奇怪,鬼魂的骨头皮肉一直被炸到酥脆,也不能从疼痛里逃脱。
只有无边无际的嚎叫,直到行刑者听烦了,才会将他从油锅里挑出来。
然后,明天,再炸一次。
如此反复,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才是尽头?
其实白无常早知道阎王在偏判,只是为了给他面子。
这样对待疯罗汉,也并非是对他不公平。
疯罗汉所做之四大坏事,如果没有白无常和摘月的阻拦,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命?
或许,除了下油锅,进磨盘,还要遭受扒皮剔骨的罪行。
他们拦了疯罗汉作恶,如今将他下进油锅,这更像是对疯罗汉的恩赐。
疯罗汉喊尽最后一丝力气,鬼卒们将酥脆的骨头挑走,打进十八层地狱,明天再炸一遍。
男儿告别,无需多言。
阎老大走下森罗殿,与白无常对施一礼,互道一声珍重,不知何年何月,再有缘相见?
牛头不知何时去门司那里提来了几十坛酒,摊在森罗殿中央,要与白无常不醉不休。
酒席很热闹,魑魅魍魉都留下来了,还有新接任的美人无常。
眼望四周,皆是绝世美人,各自美丽不同,能与她们共同喝一坛酒,对懒酒鬼来说,是值得铭记一生的梦。
懒酒鬼醉了,他说,这是他喝得最美的一顿酒,趁着他还能走路,他要去干娘告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送君千里,也终须一别。
所有人目送他,醉步摇摇,迈出大殿,踏下那一万年的台阶,唱着不知名的离歌,慢慢离去了。
孟女府邸,是全地府最美的地方,懒酒鬼来这里,总是不请而入。
今夜,是他的离别之夜,他更是推开院门,直接摸向孟女的闺房。
迈上台阶时,听到孟女隔门冷音:“我不喜欢离别,你不必进来。”
“我懂,我懂。”懒酒鬼醉得睁不开眼睛,打了一个酒嗝,轻轻笑了:“如果离别的是不相干的人,干娘也就无所谓难过,可要走的偏偏是我,干娘心里一定很痛,所以不能承受离别之苦。”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孟女冷哼,依然无情:“你和我,并无情义,你走了,我没有半点伤心,只有一点点寂寞。”
离别时,若有寂寞,证明也曾热闹过。
朋友也好,对手也罢,至少一点相知,凭留心头。
“干娘,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懒酒鬼倚在门框上,唇角轻轻醉笑:“懂爱的人,永远不会寂寞。”
他转身下了台阶,迈步走向府门,临出门前,仰天长叹,一声醉笑:“最爱干娘之人,就是文生判官,希望干娘能明白,权倾天下,实在无聊。”
懒酒鬼离开孟女府了,孟女没有再回言。
不知道她听没听见,那离别的最后一句。
黑无常等在走出地府的必经之路上,他依然一副冷傲,看着懒酒鬼渐渐走近。
黑白君,是鬼神,是传说,也是实实在在的人。
离别之际,依然如此,懒酒鬼醉笑,戏说黑君:“小爷脸上渐渐有了温情,也许都归功于百日听琴。”
黑无常冷笑,侧转过身:“除了这句,你还想说什么?”
“他日阎王嫁妹,我必到小爷府上,讨八十八杯喜酒喝。”
相遇一壶酒,离别仍说酒,黑无常凝起眉目,一字冰音:“滚!”
永远的小爷,永远的霸气。
懒酒鬼仰天大笑,走向丰都城门时,天降袅袅飘雪。
回头望,小爷站在路中间,负手背影而立,没有目光相送。
“多谢小爷送我离别飘雪!”
懒酒鬼高声谢过,去意决绝,踏向城门方向。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南星之乱
阴森罗殿堂一席酒,从此阴阳两相别。
前方就是丰都城门,懒酒鬼踏着黑无常送的飘雪,就要告别白君生涯。
这条并不长的路,除了有黑无常等他,还有新任白君,摘月仙子。
懒酒鬼之前求过摘月,求她别再喝酒,因为她逢喝必醉,每醉必出笑话,总是让懒酒鬼哭笑不得。
今夜,摘月喝了酒,因为这壶酒,是采星师兄的送别酒。
她立在飘渺路央,人和雪花儿同样美,脸像初日一般红。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摘月拔出无常斩,一束冰蓝,架在懒酒鬼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
摘月的问题其实并不奇怪,越和懒酒鬼熟识的人,对他便越陌生。
“师姐,再一步就是离别路,也许永远不相见,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永远不相见。
好残酷的言语,悲凉人心。
女儿多感伤,摘月噙珠泪。
初识在正中妖界,查案在九州天地,相知在仙鬼之争。
是你一步一步将我逼成地府白君,我有资格知道你是谁!
三段过往,生死相依,恍若昨日。
在告别的时刻,泪花终于洒落,要告别采星师兄,也要告别人间岁月。
如果单凭一支架在脖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