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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君微笑道:“大道至繁至简,你身兼修行法之繁复,还要胜过我年轻时候,如果想要成为顶尖的人物,还需要诸法归一。这条路十分艰难,但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刚才我那一式,你只需要依样画葫芦用出来变成,无须领会其中蕴意,因为即便领会了,那也只是我的道,不是你的。”
季寥道:“我当然能记下来你刚才用出那一式,那也确实是无可抵挡的一招,但为什么你要演示给我看,而不是给你洞庭龙宫的后辈子弟?”
钱塘君道:“因为你有元神才能记下,且施展出那一招,他们不行的。”
季寥心下一凛,钱塘君的话,意味着他亦拥有元神。
他来不及思量更多,心神便再度回归肉身当中,他将注意力再次放在柳生刀斋和银甲青年身上。
柳生刀斋将缠绕刀身的布条扯下,露出皎洁明净的刀身。他将刀举起,指向银甲青年,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但你要拦着我,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饕餮亦没有察觉刚才季寥的走神,对季寥道:“没想到人族之中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之辈,道德经里面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柳生刀斋俨然有了这么点样子。”
同旁边观战的诸人不同,被刀尖指着的银甲青年隐约感到脖子有些略微的不舒服。
那里正是他的逆鳞,亦是柳生刀斋的刀尖所指的地方。
柳生刀斋绝不是随意为之,而是真的把握住了自己的弱点。银甲青年虽然自负,却一点都不傻,立时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强劲的对手。
柳生刀斋悠然道:“你放心我不会用十成力对付你,因为我真正的实力只有钱塘君才配见识到,接下来我会挑掉你的逆鳞,让你失去力气,毕竟那是你们龙族的弱点。”
他的话实是嚣张霸道得很,但偏偏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在动手前,告诉对手自己要往敌人身上什么地方动手,亦是罕见的很,甚至很傻,可他偏偏如此做了。
即便青火都能意识到,如果柳生刀斋说到做到,将对银甲青年造成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银甲青年不敢大意,一声龙吼自嘴里发出,好似雷霆霹雳凭空炸响,声势惊人。他身子一抖,便是一条上百丈大小的银龙,在空中绕着柳生刀斋盘旋飞舞。
无论是虾兵蟹将,还是季寥他们都离得远远的。
柳生刀斋静若处子,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天上的银龙却心里生出疙瘩,他还记得柳生刀斋刚才说的话,甚至觉得柳生刀斋的神念正在探查他的逆鳞。
这种念头生起,让他十分不舒服。
如果是别人说出刚才那样的话,银龙绝不会受任何影响,偏偏这人是柳生刀斋,是出了名的厉害。
银龙心里发狠,一摆尾,俯冲直下。
如九天挂落的瀑布,刚猛无俦。
柳生刀斋平静自若,人如清风一送,身形若有若无,居然将银龙这势大难挡的一击避过。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银龙攻势展开的前奏。
轻盈的刀身划破水面,成千上万到水箭蓦然从水面跃出。
每一道水箭的威力,都难以想象,撞击银龙庞大的躯体。
银龙暗道一声不好,厚重的身躯,在水箭面前竟显得有些单薄。矫健的龙躯,动作出现了凌乱。
柳生刀斋显然不会错过机会,轻盈的刀身划破虚空,似一道中庭月光洒下来,空灵明净,充满自然宁和的禅意。
一片轻薄的鳞片被挑开,龙血自虚空喷洒,庞大的龙躯砸落湖面,惊起重重浪花,拍打水岸。
很快龙血染红水域,显得触目惊心。
柳生刀斋并未收刀,在他十丈之外,无生拔剑向他。
“请赐教。”
第29章 天河剑气
青火不由抓住季寥的胳膊,说道:“我们把无生叫回来吧。”
她眉眼露出担忧的神色,银龙虽然没死,但也被废了大半,那可是龙族啊,天地间最强大的物种之一,都黯然败落在柳生刀斋手上。
青火纵知道无生剑术高绝,此刻亦没有丝毫信心。
季寥看向迎上柳生刀斋无畏无惧的无生,他没有比此刻更懂得无生这个人,他简单、纯粹,追求的是极致的剑道,在决斗时,他的生命才会有意义。
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很高的成就,只要他能继续活着,但季寥隐隐觉得,即使无生将一切献祭给剑道,还是缺了一点东西。
观人如镜,可以映照自身,季寥也想从无生身上学到东西。
可他仍是想不到无生身上到底缺了什么。
他对青火的话,以沉默应对,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持刀持剑的两人。
柳生刀斋的强大,有奄奄一息的银龙来证明,无生的强大,在于他敢直面可怕的柳生刀斋。
柳生刀斋将狭细的长刀一抬,锋锐之气飒然而出,未曾有半分收敛,换做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难睁开眼。
无生细长卷曲的睫毛在柳生刀斋的迫人气机下微微颤动,但他持剑的手稳定的不像话。
忽然间,一声爆裂的雷鸣发出。
季寥心里一沉,出手的是柳生刀斋。
高明的修者,早已能在战斗中后发制人,但这不代表先发制人便是错的。先发、后发的区别在于人,而不在于招式法诀之精妙。
柳生刀斋一动手,便意味着他源源不绝的攻势就此展开,如江河呼啸,日夜奔腾,绝非人力可以断绝。
他刀法带出的雷鸣,并非剑气雷音,但异曲同工,皆是因为速度太快,体现的结果。
最可怕的是,季寥能感觉到柳生刀斋的刀绝非一味的快,而是锲合着玄之又玄的轨迹,给他一种尽在掌握的体会。
季寥意识到:无生的剑,很难有这么快。
刀光将无生吞没,紧接着一声悠然铿锵的剑吟升起,虚空里冒出一道罡流,同柳生刀斋的刀光搏杀在一起。
“剑气罡流!”
季寥暗自惊讶,他暗道无生这是一开始就要跟柳生刀斋以命相搏了。剑气罡流实质上是将体内所有的剑气具现出来,那代表无生从一开始便无所保留,直接越过试探阶段,要决生死,定胜负。
如果换做季寥,绝不会这样做,他会给自己留下从容进退的余地。
“不。”季寥很快心念一闪而过。
他看到了无生的剑气化为滔滔天河,那哗哗声引起他久远的回忆。他作为一株草时,身旁便有一道这般的河流。
季寥此时尚不清楚,那河流是无边无际的天河,跟黄泉水一样,俱是命运河流下最重要的河流之一。
“天河剑气!”饕餮吃惊道。
柳生刀斋并无饕餮这般高明的见识,但他遇上无生剑气所化天河后,心头莫名生出警觉。
那天河滚滚,可不只是剑气那般简单。
蓦然间柳生刀斋划破天河表面,立时体会到其中的剑意正化作无穷妙法,袭杀他而来。
一剑生万法?
柳生刀斋想起故老相传的一个剑道境界描述。
显然这不是一剑生万法的境界,因为即便是仙佛,都很少有人能修炼到“一剑生万法”的境界。
那是一种无上剑诀。
柳生刀斋立时做出清晰的判断。
他平生经历恶战之多,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在决斗中死亡,早已是意料中的事,甚至那是他最好的归宿。
否则他不会在久无敌手后,选择度过东洋大海,来挑战天下无双的钱塘君。
无生的天河剑气只能激发他的斗志,而没法使他露出半分畏惧。
季寥没有亲历其中,无法感受天河剑气的奇妙,但他从剑气所化的天河里,仍能感觉到一股亘古长存的道意,那跟帝经天魔经、无字经甚至有些根源一致的感觉。
天河剑气的奇妙在于,每一个浪花,每一道水流,甚至每一滴水,都是一道绝妙的术法和神通,这是源于剑气本身的玄妙,而非剑气主人修为的实质体现。
如果是一般人早已被种种奇妙的术法和神通干扰到,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一旦心智动摇,便会被剑气主人发现,从而如洪水冲开堤坝,使敌人彻底溃败。
柳生刀斋不愧是柳生刀斋,他不但能动于九天之上,亦能守如九地之下,安忍不动。
天河剑气如遇到了一块坚定不可转移的磐石,河水不得不从磐石身上分开。
久守必失这句话,落在柳生刀斋身上毫无用处。
他真正做到了无懈可击,无隙可乘。
季寥见到此情此景,立时清楚无生很难扭转局面了。因为无生的气势已然开始回落,强大的天河剑气,决然难以久持。
柳生刀斋并非苦苦支撑,而是游刃有余。
等到无生气势回落到一定地步,便会面临柳生刀斋毫不容情的反扑。
柳生刀斋的刀光仿佛无忧无虑,他静待时机,如同钓鱼的老人。
时机在某一刻到来,如同鱼饵被鱼儿咬住。
这种机会,柳生刀斋从来没有错过。
他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刀光从剑河中跃起,再落向河面。如同白天鹅落下水面,平稳悠哉的滑行,气度雍容。
一切剑河的风浪俱不能阻挡,因为那些风浪总慢了一拍。
刀光劈面而至,终于落向无生的身躯。
无生着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抵挡了,他和柳生刀斋终归有不可逾越的差距。一根青嫩的树枝凭空而现,斜斜贴住刀光。
自然而然生出一股粘力,恰好涌入柳生刀斋刀光最薄弱的地方。
柳生刀斋如同喉咙卡了一根鱼刺,进退不得,分外难受。
树枝顺着刀光一动,刺中柳生刀斋的肋骨下方。
紧接着化为粉碎。
剑河消失,刀光消失,季寥的半截袖子消失。
他手里还有些树枝的粉末,自己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柳生刀斋怔然良久,最后深深看了季寥一眼,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也不是钱塘君的对手。”
季寥苦笑一声,表示同意。
只有亲历其中,才让他体会到柳生刀斋的刀法境界究竟是何等高明。季寥第一次对力量产生了质疑,因为柳生刀斋并非靠力量粉碎树枝,而是一种奇妙难言的刀意。
但柳生刀斋定然是败给了钱塘君,因为钱塘君传授那一招的蕴意要胜过柳生刀斋的刀意,才能使树枝刺中他的身体。
换做出手的人是钱塘君,此刻柳生刀斋已然不在人世。
无论是柳生刀斋的可怕,还是钱塘君的茫茫难测,都给季寥展示出一种有别于纯粹力量的战力。
如果非要形容,大约是四两拨千斤之类,但其精巧,又绝非这样简单。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具体描绘。因为季寥很清楚,在力量上自己跟钱塘君和柳生刀斋绝不会有无法企及的距离,甚至柳生刀斋未必在法力积攒上胜过他。
只是他们拥有某种奇妙的东西,使力量在交手中没有成为最重要的因素。
那到底是什么?
第30章 杀生剑经
柳生刀斋很快就走了,他要走,除非钱塘君亲至,否则没人能留得住。
季寥没注意这些,他还在思忖心中的疑惑。
饕餮看出季寥的疑惑,说道:“圣皇子仍在为适才那个柳生刀斋对你出手那一下而困惑?”
季寥点了点头,回道:“饕餮兄知道他最后那一招的玄妙么?”
饕餮道:“我修行的路子跟他不一样,怎么会清楚,但我以为圣皇子没必要在乎,一棵树有一棵树的样子,一座山有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