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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只觉得天地元气渐渐浓厚起来,虽然显得过分厚重,但至少十分充沛,甚至于可以轻易地吸收。
看来这地洞深处也不能算人间,而应该算是洞天福地了!
地洞不算很长,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尽头。它的尽头有三件东西,一条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蓝光,一片种植着珍贵药材的灵田,还有一块摆放在蓝光下方的巨大冰块。
冰块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想来那就是把自己冰封在这里的忌前辈。
吴解注意地观察了一下蓝光,从里面感觉到了旺盛的生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正在不断从里面散发出来,滋润着那片灵田,也滋润着玄冰之中的剑老人忌前辈。
他看向忌前辈,只见正如萧布衣所说,这位昔年手持双剑斩尽奸邪的强者,此刻身上已经布满了裂口,如果不是被坚冰封住的话,只怕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完全崩溃了!
看着他的样子,吴解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刚刚卖掉参王的时候见到他的情景。那时候他是何等的威武和洒脱,活脱脱就是前辈强者宝刀未老的最好实例。
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三十六年,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吴解,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道门高手;而当初洒脱和强大的忌前辈,却已经变成了眼前这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模样。
时间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吴解拜见前辈!”吴解心中暗暗感叹,脚下却向前走了一步,朝着玄冰中的忌前辈行了一礼——忌前辈对他有指点之恩,理应受他一拜,“不知道前辈唤我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玄冰之中沉默许久,一个仿佛连思想都被冻结了的意念缓缓传出,在吴解心中荡漾开来,化为一个清越苍老的声音
“我可不能在你面前自称前辈——相比当年天下无敌的火神子,我算什么见鬼的前辈啊!”忌前辈的话语里面很有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之所以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前辈,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照顾东楚国熊氏的!”吴解立刻就猜出了忌前辈的意思,立刻劝道,“前辈您想要找人帮忙看顾楚国,以楚国现在的情况,愿意帮您看顾楚国的人比比皆是啊!”
“可我想要的不是眼前的利益,是让大楚国熬过未来这段困难岁月,并且完全成长起来,再次出现一个开明盛世!〃
吴解微微点头,却并不赞成忌前辈的想法,反而劝道:“前辈啊,须知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您已经守护了这个国家三百年,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要再给自己更多的负担了!”
忌前辈沉默了一会儿,很缓慢却很坚决地回答:“为国效力,无暇顾身。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无怨无悔,可别人呢?难道大家都无怨无悔吗?”
“损一人而利一国,有怨有悔又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啊!”吴解劝道,“自愿牺牲,那是高尚;牺牲别人,可就不对了啊!”
“你可问绿姬,问她是否有埋怨,是否有悔恨?”
吴解沉默了一下,看向正在灵田里面忙碌的绿姬——不用问也知道,她一定是愿意牺牲的。”
他有心反驳,却又怕太过激烈的言辞让忌前辈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众人的想法不同,绿姬无怨无悔,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啊!”
“那么……你呢?”忌前辈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吴解注视着封冻在玄冰之中,仿佛随时可能整个身体四分五裂的忌前辈;看看正在田里忙碌,看不出半点强者气息的绿姬;又转过头去,厚厚的泥土,想象着那位枯坐在树下读书的长公主。
他沉思了许久,最后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摇头。
虽然很敬佩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生,他不能接受!
“我可以在大楚国遇到危险的时候稍稍帮他们保住一些元气,但我不能将自己的人生全都投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他对着玄冰之中的老者,斩钉截铁地说,“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忌前辈沉默了很久,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保护他们一些也就很足够了。”他透明的身影浮现在吴解面前,也向吴解行了一礼,“这一拜是替大楚国谢过了。哪怕只有一线生机,终究也是生机啊!”
吴解看着被封冻在玄冰之中,眼看身体就要崩溃,却依然还想要为大楚国争取一线生机的忌前辈,自然就想起了多年辛苦积劳成疾,眼看不久于人世,却还在奋笔疾书的林麓山。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第十章人各有志
从皇宫出来之后,大皇子就一直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以他的性格而言,这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少见的事情。因为他的性格一向就很急躁,急躁得简直像是神经病似的。仿佛在他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耐心”、“等待”之类的字眼一样。
这种性格的人自然不可以被托付重任,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确定他无法改掉这个性格之后,他就失去了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从太子变成了大皇子。
现在他已经二十八岁了,是十一个孩子的父亲,但他依然只是大皇子,是诸位没有继承权的皇子之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当然,他是这些皇子们之中,身份和地位都比较高的那个。
大楚国的皇子一共有六位,老二是痴呆,老三整天把自己关在斗室里面研读佛经,老五和老三类似。除了已经被定为太子的老六之外,剩下的稍稍能够管点事帮点忙的只有老大跟老四。所以虽然老大性格急躁,老四很不着调,作为皇子,他们依然要负担一些责任。
问题是——要负担责任,不代表真的能够把责任负担好!
四皇子虽然是个不着调的性子,整天都在散发着变态的气息,但事实上他还是有一定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性格和爱好的缘故,他原本是可以成为皇帝的——这意味着,他至少能够把自己负责的那些事情做好。
纵然他做得并不能算出色,可优劣都是要对比才能看出来,因为有一个很好的对比存在,所以四皇子一向被称之为“有能力”。
有能力,虽然有问题,但是有能力!
那么,没能力的是谁呢?
回到王府,大皇子已经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愤怒,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在叽里咕噜地嘟嚷和唾骂,他的语速极快,快得连京城最厉害的探子都听不清——这大概是他唯一的长处,却连优点都算不上。
光是语速快,一点用处都没有,必须又快又清晰,才能跑到诸如斗鸡场之类的地方当个解说。
大皇子的抱怨声中夹杂着太多毫无意义的凌乱音节,这让他的话语显得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条理,宛如吴解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里面的“哈虎文钵英”那种句子,非专业人士无法解读。
即使不是作为一个皇帝,仅仅作为一个普通的官员,这也是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如果他能够抑制自己的怒气,那倒也罢了。可事实上他根本无法抑制怒气,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始嘟噜嘟噜,而且很快就发展到动拳脚——动刀子的情况倒是还没遇到过,不是因为他终究有所克制,而是因为他的武功很差,身体也有点弱,一旦想拔刀就会立刻被侍卫们抱住拖开。
毕竟……他拿拳头打人,别人大概不会还手,可他拔刀的话,性质就不同了!
以大楚国的彪悍民风,只怕他一出刀,就会被人毫不留情地痛揍,打死或许不至于,但打得鼻青脸肿是肯定免不了的——而且就算陛下都不可能因此责罚动手的人,因为这就是大楚国的传统。
用礼貌对待礼貌,用暴力对待暴力,大楚国人一贯如此做法。
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甚至连说话都不清楚,这样的一个废人,居然已经是大楚国当代六位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高的那个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大皇子就这么嘟噜着,走进了书房。
在他走进书房的那个瞬间,他脸上急躁欲狂的表情就一扫而空,换上了阴沉愤怒之色,但却一言不发。
奇怪的是,从书房外面听去,却能听见里面源源不断传来嘟噜嘟噜,令人心烦意乱的、听不清楚究竟在说什么的嘟噜嘟噜。
“叔父,您在吗?”大皇子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才低声叫道,“小侄有事想要请教!”
话音刚落,他的面前黑气一闪,一个穿着黑衣的英俊男子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这男子外貌也就三十岁上下,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油然散发出逼人的自信,眼中更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不得不相信他的光芒。他的出现,似乎让整个书房都明亮了起来,就像是神祗降临凡尘一般。
“有什么事情?”他微笑着问,“又遇到麻烦了?”
“是啊!那该死的西河郡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造反!父皇问我们该怎么办?我回答说‘杀了就是!”结果被他大骂了一通!真是没有道理!”大皇子愤愤不平地抱怨,“我说得哪里不对吗?如果连造反的暴民都不杀,那国家的权威岂不就荡然无存了!”
“造反者必须死这个是毫无疑问的。”英俊男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既然敢于造反,那就必须死!就算朝廷可以为他们解决那些问题,解决完了,他们还是必须死!”
“对啊!”
“比方说,他们因为某个官员贪污腐败,逼得他们活不下去了,所以揭竿而起。那么这个官员固然要严厉处罚——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他们却也一样要严厉处罚,最最起码,那些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在造反过程中有一定作用的人,必须要死!”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嘛!真不明白父皇究竟发什么神经!”大皇子连连点头,脸上的愤愤不平之色更加浓重,“我真的没办法理解,父皇他究竟怎么想的?我的说法被他大骂了一通,老四说‘派军队剿灭’然后按照法律判决,他也摇头,反而赞成老六的说法……”
“哦?六皇子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一套没用的废话!”大皇子满脸不屑地说,“百姓造反,必定是有被逼于无奈的地方,所以要首先派人暗访,查清原因,然后换百姓们一个公道。这样暴民自然就会变成良民,问题也就解决了……这种屁话能信吗?他真的是一个做了三十二年皇帝的人吗!”
“他当然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帝——你还不明白吗?”英俊男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问,“以你对他的了解,如果是你这么回答,他会怎么样?”
“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狠骂我一顿!”大皇子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猛地愣住,脸上出现了震惊之色。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的脸色真是千变万化,震惊、迷茫、恍然、痛苦、愤怒……犹如川剧演员一般,一张张脸谱变来变去,最后定格成了无奈的苦笑。
“原来如此!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说……对父皇而言,我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老四说的也不能算对,只有老六说的话才是对的!”他满脸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犹如一个在擂台上打输了的武者,提不起半点力气。
看着他这种没精打采的样子,英俊男子皱了皱眉毛,冷冷地说:“这种事情,难道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难过?”
“我以为……只要我能够说出正确的处理意见,父皇就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大皇子沮丧地说,“经过叔父你这段时间的教导,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