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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已经给贺家小姐定了性,年妈妈怎敢反抗,当下一个耳光重重扇过去,啪的一声让满屋人都在这个少睡的夜里清醒了一些,这一耳光扇下去,娇弱的贺家小姐几乎掉了几颗牙齿。
唐有琴是看惯了自己母亲如何管教别人,许大奶奶作为儿媳却有些恐惧,越发不敢抬头。
唐云暖心中不禁起了阴影,贺家可恨是可恨,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打这个三奶奶,太太难不成就不考虑后果么?
唐云暖没有多虑,太太的确是气疯了,大儿媳懦弱又出身寒门也就算了,偏偏二儿媳是个不安生的扫帚星,搅得家宅不安后被赶跑了,想着消停一会儿再娶一个豪门女进来一心一意跟自己过日子,却不成想卷入了宫斗之中,奉旨娶来这么一个欺上瞒下的媳妇。
幸而是被她一早发现了,不然保不齐就被治一个欺君罔上的罪,还好这个低贱出身的假儿媳妇识时务,不然收拾这个贺家女就算不得名正言顺了。
唐云暖自然知道太太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她想着暗地里收拾了这个贺家六小姐,他日即便贺家发现两者调换了,也必不敢张扬,毕竟是贺家小姐犯下了欺君大罪,白纸红手印地签下了卖身契。
贺氏被扇出一个血红的掌印,仍旧是直直地站在地上,只是满脸的怨恨几乎要滴落下来。
“有一日你定会为你今日扇我这一个耳光而后悔的。”
太太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冷凝着一张脸瞪向六小姐,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即使唐云暖都感觉到了六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跟寒意。
六小姐没有继续流连在同太太斗嘴,只是怨恨地盯住了假三奶奶。
“你跟着我十二年,却没想到在荣华富贵面前也出卖了我,你当这宅门里的儿媳妇就那么浩当的么?今日你喝了红花,焉知他日他们不喂你砒霜?你如今以为不管父母兄弟便能在这宅门里做上正经主子了,也不看看饶是他们大房的嫡女也仍旧是踩在冰上过日子呢。“
六小姐扫了一眼唐云暖,却只见唐云暖脸上波澜不惊,心中不由得暗自恨了起来。
唐云暖当然知道六小姐绝路之前是在示弱求其出手,只因她料定了唐云暖可以分析出,太太这样不管不顾地惩治她会跟贺家结下多么大的仇恨,以唐云暖的聪明她必然会出手相劝,可唐云暖却只能装作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因太太是何等厉害角色,她恨的人有一次能逃脱的了么?
贺家六小姐,到底是太天真了。
眼见唐云暖并没有接茬,六小姐冷笑一声朝她示威:“云姑娘,我敬你是这家中最通透聪明的女子,只是我也同情你,你们唐家这样得罪我们贺家,是必得不到好下场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云暖想不回应都不行了。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不是你多生事端,今日又如何能得这样一个下场呢?”
六小姐眼见唐云暖这样聪颖,想来是讨不来便宜了,便将矛头转向了许大奶奶。
“大奶奶佛爷一样人,想不到竟能养出这样牙尖嘴利的姑娘来,也亏了大奶奶这些年来忍辱负重”
大奶奶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偷偷低下了头。唐云暖再望着自己母亲脸上是万千惊恐,太太虽然不是杀鸡给猴看,到底也有些得意在脸上。
顺手扔出一样东西来,唐云暖细细看去,原来是当日唐贺结亲时候三爷夫妇所签的婚书,这婚书上盖有本朝官媒的官印,不仅做不得假,更是作为两家奉旨结婚的铁证。
“唐家的贺氏就只会有一个,既然你不想当,恐怕就只有别人来当了,我知道你一定盼望着你爹娘为你伸冤,只可惜你当日多生事端,令签下官媒婚书的手印都是我这三儿媳的,就算你父母闹出来,恐怕也逃不开欺君之罪了。我就不信,他们宁可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也要治唐家的罪。不过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杀了你的,将你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绫罗睡榻,也无鱼肉米粥,想来不消三个月,你便会自己了断自己了。”
太太这话说得宛如冰刃般锋利寒冷,唐云暖注意到一旁唐有琴的眉毛都是一动,看来唐家的儿媳妇倒真是一个高危职业,休了一个不说,另剩了一个也是砧板上的肉,随意被宰割了。
唐云暖不记得自己怎样回到斗春院的,只记得红豆幽幽叹了一句:“这个白棉,这个真正的贺家小姐,想来就只是死路一条了。”
唐云暖何尝不知道,太太为了维护唐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是错是对她不便评价,只是她知道太太绝对是在玩火,贺五是什么人,贺家又是什么人,六小姐即便死的悄无声息,难不成他们就不会追究了?
贺家六小姐被家丁们拖了下去,宛如一只被火燎碎了翅膀的白蛾般,破碎无力。
唐云暖走在夏夜的青石路上只觉浑身冰冷,太太的决断不是她一己之力便能去抗衡的,她当日可以可怜二奶奶,如今却不能可怜贺家六小姐。
仰头望望星空,忽然想起前世小时候曾听来的传说——世界上死了一个人,星星便会少一颗。今夜属于贺家六小姐的星星,想来就要陨落了。
夜忽然凉了起来,带了不少寒气进了抱厦。红豆遂起来将抱厦里的窗纱全都撤下关了雕花窗,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红豆低声应了一句,便听见沈于落的声音:“夜里寒凉了,给你们家姑娘送一床软缎子被来。”
唐云暖还因才刚的变故有些心惊,自然是一丝睡意也无,听见沈于落的声音遂忽然翻了过来,指使红豆赶紧开门。
将沈于落迎可近来,红豆知道沈姑娘这样晚过来不会只是送被子这样简单,推开门将她迎进来,自己便出门去寻紫棠了。
唐家这一夜,即便有人能睡得着,恐怕也不会睡得太死吧。
沈于落盈盈而入时,唐云暖已经整理好宽大的丝绢寝衣微笑着迎接沈于落:
“这样冷的天,如何还来走这一趟,让她们来传一句话,我过去便是了。”
沈于落走近唐云暖,眼神却全落在世子爷送过来的玉枕上。
小声可惜道:
“倒是可怜世子爷的一片心了,怎么这玉枕一送来,天便凉快了呢?”
唐云暖听出了沈于落的调侃,尴尬地笑道:“难道你还盼着我因天热睡不着,可惜这天气凉快了呢?”
沈于落知道唐云暖正因贺家六小姐的下场而心烦意乱,心中稍有些经纬的人应该都会意识到太太这一次太过冲动,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维护唐家不受贺家小姐的算计,但冲动的烈火却非常有可能将唐家燃点到烧毁。
唐云暖的一脸忧心忡忡地让沈于落不想再打趣,在唐云暖递给她一个抱枕让她也歪在床上后,沈于落感同身受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唐云暖盖紧了被子。
“人啊,太聪明太要强总是容易不快乐,若你是个凡事都看不清楚的一个人,便也不会这样困扰了。可是困扰又有什么用呢,就算贺氏罪不该死,就算她的死会导致唐家的灾难,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控制的……”
唐云暖盯着秦君凌送来的那个玉枕默默道:“朱门大户,享受了比别人多的荣华富贵,就要承受更多的勾心斗角,这个道理,我早就懂,只是我从来没想到,这种斗争竟然很轻易地就将人命包含其中。”
提起人命,两个姑娘就不约而同的更觉寒冷了,共同将被子往身上拉了一拉,又共同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葱郁杏树遮掩的天色已经泛白,日光渐渐白亮起来,耳畔依稀能听见一丝清脆的鸟鸣,此刻唐云暖的目光便凝在身边的那个玉枕上。
“你说,他大老远地为什么要送个枕头过来,我真是想不通,想传信用什么不行?”
沈于落顺势又细细瞥了那玉枕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几乎要惊叫出声。
她这边还没叫出来,窗外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宛如利刃划破了夏日晨光里的寂静。
“不好了,三奶奶跳井了。”
唐云暖跟沈于落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哪个三奶奶?”
☆、84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连件长衫也来不及披上;翻身下床便开了抱厦的门,正迎上一声爆竹一般的声响炸裂在天际。
不年不节;这爆竹放得实在有些奇怪;气温骤降的园子里;寂静就被这声响给打破了。
难不成是贺家六小姐在放信号弹,以图让守在不远处的五哥来接应救援。一想到贺五那比夜晚还要深沉的皮肤;唐云暖就觉得恐惧。
加快了脚步要出斗春院,一开门正撞上已经被吓丢了魂儿的红豆,唐云暖看红豆惊恐样子;仿佛也是听见了声音出门查看被吓了回来;便一把拽住了她。
“院子里在嚷什么;什么三奶奶跳井了?”
红豆也是惊魂未定,一张苍白脸色夜色里看着很是森然:
“姑娘快别出去,才没的人不干净……跳井的,是假三奶奶……”
唐云暖就觉得眼角一跳,一股强烈的恐惧冲上了头,一条鲜活的命就没在眼前,此刻她脑海里就只有一个画面,这个因主子一时兴起的计谋而蹿上了奶奶位置的丫鬟,一脸欣喜地俯在喜床上绣鸳鸯的表情……
假三奶奶死了,那么真的三奶奶呢,她已经被关在柴房里,难不成他跟这件事会有什么牵连,之前那爆竹燃放的硫磺味已经弥漫开来,唐云暖忽道了一声“不好”便冲了出去。
沈于落此刻也跟了出来,眼见唐云暖是直朝一梦楼奔去的,赶紧将带出来的披风递给红豆:“还不去追你家姑娘,那里正闹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红豆接过披风,赶紧追了出去,主仆两人越往一梦楼去越听见那边吵嚷尖叫声不断,待真进了一梦楼的后院,只见一具湿淋淋的尸体正横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张草席,一旁是几个一梦楼的丫鬟婆子,自然都是惊慌失色,抱成一团发抖。
捞尸首上来的是年妈妈并着带过来的几个粗壮婆子,这几个人倒是很镇定,仿佛见怪不怪了。一见唐云暖赶过来几人都有些诧异,遂堆笑问道:
“姑娘如何过来了,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唐云暖同这个假三婶虽然没什么交情,到底是眼看着一个花一般的生命折损,心中颇为不忍,却只能低声询问:
“可真的是三奶奶么?不,是那个被调换过的贺家六小姐么?”
年妈妈遂点点头:“是真正的白棉姑娘。一梦楼里早起的丫头来大水预备烧水给主子们梳洗,这才看见的,已经泡了一阵子了。可怜啊,这事若能平安过去,她至少也会安置成一个侍妾,就这样把命丢了。”
唐云暖心生疑窦,夜里正房里对质之时三奶奶还是一脸坚决,驳斥六小姐的话时显然是豁出去,为了自己的富贵甚至能将父母兄弟的前程抛诸脑后,如何眼下已经是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却甘于了断呢?
唐云暖冷冷瞄了年妈妈一眼,年妈妈就觉得自己膝盖一凉,赶紧跪在唐云暖面前:
“姑娘明鉴,老奴可没有做任何的手脚,若是太太有所吩咐,满可以悄无声息地做下,又怎会有人敢闹出声响来呢?”
唐云暖心中一震,年妈妈这话说得在理,若是太太要杀一个人,何苦这样费心思将其投到井中,如今正是大旱,挖井还来不及,以太太的心思是必然不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毁掉一口井的。
再说太太杀了这个白棉,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杀了这个还指望让贺家六小姐留在这里当媳妇么?
所以想杀三奶奶的就只剩下一人了……那爆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