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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角门处柴房那边已经是烧得火光冲天,空气里夹杂着滚滚浓烟。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许大奶奶一见火光,还不疯了一样地往柴房里冲,却被兰溪庭的丫鬟柳橙等拦住:
“奶奶可莫要冲动,这霍乱若闹出来可不是玩的,没听说吗,那年山东可是毁了好几个村子呢,全都死……哎呦喂。”
许大奶奶已经瘦脱了好几圈,此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前对着柳橙便是一记窝心脚,踹得那柳橙钗环尽落:
“山东死了多少人,与我有何相干,我只管我闺女。”
田二奶奶也赶了过来,第一时间拦在了头里。
“嫂子还真是气大,我的丫鬟也是说踹就踹的吗?所谓打狗也要主人的。如今太太还没开口说话,嫂子如何就敢放一个霍乱病人出来,你不要命,我们都得跟着你不要命了吗?”
眼见二奶奶如此欺人太甚,大奶奶极为不常见地瞪了眼睛:
“我的命反正是不预备要了,你若也不想要,自可以挡我试试。”
嚣张如田有蝶,却也被大奶奶立起的眉眼有些震慑住了。
无人再敢挡路,许大奶奶仍要冲进火光冲天的柴房里,这一次,太太忽然发话了,却威严不减。
“大儿媳妇,你是当家主母,这救火却也轮不到你。”
当下横了两眼身边的年妈妈,那年妈妈会意,遂直接站到了许大奶奶身前,年妈妈身材魁梧,如一堵墙横在这,许大奶奶是连动都动不得的。
寒门儿媳,自然是不能忤逆婆婆威严,只是却不见太太有一丝要踹门救人的意思,不过是吩咐了几个小厮去井里打水灭火。
那柴房里摆得是满满的上等干柴跟银炭,随便一沾火星就能烧上半日,一桶水浇下去自是浓烟四起,熏得周遭的人都咳个不停。
封闭在柴房里面折磨了几日的唐云暖,即便没有被病痛跟囚禁,此刻也该早被浓烟熏得已经奄奄一息了吧。
斗春院里自然也跑来了人,那红豆眼见几个小厮唯恐沾染上病气,有气无力地并不敢上前泼水不略是应景,当下抢了水桶骂道:
“没用的下作货,你这是救火还是浇地?”
唐家偌大宅院,过百下人,到最后救火的竟唯只有斗春院三个丫鬟。
唐风和自然是按捺不住了,当下快步奔到柴房门口,抽身就要踹门。
却死死被人拽住,回头看时,竟是一脸怒容的唐有琴。
唐有琴自然是心疼唐云暖,也不时朝太太进言要带别的郎中进去再诊治诊治,却被唐风和这样冲动的举动激怒。
“你可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你娘亲就你一个儿子,你又是唐家长孙,若是被这火光灼伤了脸,这功名前程你是要也不要了?你就不想想咱们一大家子他日是要指望你的。”
那唐风和到底是个文弱书生,唐有琴死命一拽倒真是脱身不能,墨绿色绸缎深衣都被扯出了个口子。
多想咆哮着质问在场众人:“难道就眼看着我妹妹烧死吗?”却因太太一记严厉而冰冷的眼光而扼杀在喉咙里。
唐风和自然知道,太太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唐家上下是无人敢驳的。
只有唐家大爷膝盖一软,给母亲跪下磕头:
“娘,孩儿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即便是霍乱致死,却也不能眼睁睁看她烧死,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太太面着那烧红了天的火光,炙热像斗春院里的拷问一样折磨着她,却也只能淡淡道一句:
“若是烧死她一个能保全家人,全城人平安,难道我要为了一个孙女都不能舍得吗?你们到底年轻,你们是没经过霍乱的,那才是……”
太太仿佛是回想起数年前霍乱爆发的惨状,几乎不忍回忆,火光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忽有一道严厉而凝重的声音打破了火光中的寂静:
“这是怎么了,怎么火燃得这样大竟不见有人去救啊?”
众人回头去寻这声音的出处,却见秦君凌扶着长公主自廊子上缓缓走了过来。
秦君凌一身整齐的银色飞鱼服穿在身上,长公主却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挽上,不过横插一支玉簪暂固定住了,简单中仍旧维持着公主的气度做派。
太太自然是知道这个表姐的性子,那是鸿雁过天际也要射下来看看公母的,想来长孙女这事她必然是要过问的。
当下简单将事情原委道了一遍,长公主倒没动声色,秦君凌一记眼风扫过去,颇为不屑:
“太太当真是日渐迷糊了,这人若是得了霍乱却不进药石,上吐下泻得不会出三日便去见阎王了。那云姑娘住进柴房里早过了三日了,想来是太太故意要大义灭亲,不过寻个霍乱的借口吧。”
长公主当即瞪了秦君凌一眼:“你是怎么跟太太说话的,人越大越没了规矩,给我出去跪着去。”
太太如何肯让秦君凌为自己受苦,当下推说不碍的,又夸世子爷怜悯众生,颇有善心。
唐风和眼见太太一心都在世子身上,还不赶紧一个箭步冲到柴房门口,大脚一抬重重将那门踹开。
唐家众人还没见过唐风和如此激愤的举动,无论是太太还是下人都当场看傻。
柴房的门应声而倒之时,太太才看清那踹门者并非只有他孙子一人。
秦君凌早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唐风和身边,两人合力冲进了柴房里,太太看清了世子爷头上的金冠以及眉间的红痣,惊讶得几乎要疯掉。
“世子爷,你好好地冲出来做什么,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世子爷拉出来,灼伤了世子爷的脸你们几条命来赔?”
廊子下的长公主也急得直跳脚,指着太太责道:
“就说你这人冷血冷面冷心,大小姐病了你如何就给关了起来,连我孙子都看不过去眼了。我也见你有信佛之人,他日如何见菩萨?还不赶紧把君凌给拖出来。”
当下十数个小厮跟妈妈冲进柴房,却不是救人而是拽住了世子爷往外拉。
秦君凌才刚在廊子下的轻松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冲进了火场里,自是要一鼓作气将唐云暖活生生地救出来。
只是那呛人浓烟充斥鼻腔,炙热温度瞬间围住了他跟唐风和,偌大的空间里却毫无辨识度。
唐风和几乎是哭腔:“妹妹,哥哥来救你了。”
却只见浓烟四笼,忽见身后有小厮来劝说他俩出去,秦君凌的暴脾气就上来了。
自唐云暖关入了柴房后他整颗心就如同日日烤在火上一眼,此刻满心都是愤怒,哪里要有心情管身边奴仆的拉扯,无论是谁近身来都是一个窝心踹。
被烈焰包围住的柴房里,到最后仍旧只剩下唐风和跟秦君凌两个。
世子爷却没有唐风和那样的好性子,唯有吼一嗓子:“唐云暖,你给我滚出来。”
他心里不知是有多恨,眼见她被太太关进柴房却不得相救,只得日日在柴房外踱步冥思苦想救她出来,却最后仍旧是任凭她这样鲁莽出手,以命相搏。
若他没有日日去斗春院流连,没在杏花枝头捡到那张字条,若是他也怕极了霍乱而袖手旁观,若是他已经离开了永平府……
是不是她今日就要葬身火场了。
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来搏这一次,她是有多冷绝才宁可随意扔张字条在树下却也不愿唤他来开口相商,她是多笃定多自作聪明竟这样自作主张放一把火。
秦君凌已经不忍在想下去了:“唐云暖,你没死吧,还不哼一声。”
唐风和遂跟秦君凌素日里没什么来往,却惊讶这个人怎么说话仿若吃了火药,这紧张时刻却也没有心思追问为何世子爷这样暴躁,唯有四下寻觅。
“云暖,云暖,你答应哥哥一声啊。”
猎猎火光中自角落里传来奄奄一息的回应:“哥,我在这儿……”
破旧肮脏的毯子早被水浸得湿透,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笑脸,那小脸熏得乌黑,不细看还以为一块煤球。
唐云暖躲在毯子里,仿若一只受惊却躲藏得隐秘的花猫般,眨着狡黠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
唐风和当下冲了过去,泪盈于睫,却被自幼习武的世子爷一把拽到了身后,一把推了出去:
“就你这小身板还要救人,赶紧出去找个郎中来,找个靠谱的。”
唐云暖浓烟里看不清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她明明看到本来是哥哥朝自己冲了过来,一转眼却消失不见了,此刻眼前的人却换成了秦君凌。
唐云暖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秦君凌拦腰抱了起来。
她倒是还有一丝力气,却用在了死命地垂世子爷的肩膀:
“放我下来,我一个未嫁的姑娘,被你这样抱着……”
秦君凌是真的被惹怒了:“你要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唐云暖当下老实了,秦君凌这威胁也算有力,此刻他两手都用来拥住自己,唯一能用来堵住唐云暖樱桃小嘴的器官,恐怕只有世子爷自己的嘴巴了。
唯有装昏,昏了世子爷曾抱着自己出火场的这段戏,便可在她脑海以及他日满宅人的议论中,掐了不播,有传言也可不认。
当下两眼一翻作半死状。
世子爷将熏得像一只花猫一样的唐云暖抱了出来,田家两姐妹正恨得咬牙切齿之际,忽然田二奶奶小声惊呼了一下。
却听田二奶奶有些惊恐道:
“那唐云暖不是昏了吗,怎么才刚睁开眼瞪了我一下。”
田姨娘自然也是看到了,唐云暖眼中的仇恨跟怨愤几乎是呼之欲出,只因唐云暖在瞪她俩的时候心心念念着:
“这一次陷害我得了传染病,当真是拉高了仇恨值啊。”
唐云暖在斗春院里整整睡了三日才算彻底清醒,睁开眼的那一刹,许大奶奶几乎泪崩,即便是唐有棋跟唐风和一对父子,也是湿了眼眶。
好在一场风波到底终结了,唐云暖虽还有气无力,却逼着父母兄长三人各自回去好好歇一觉。
她反正是歇过来了,也到了该清理算账的时候了。
红豆自然会意,当下请了章郎中来问诊
于是立起了紫檀木刻天女散花的屏风,隔着屏风再搭一条红线看脉息。
章郎中医术还是有的,一搭脉便知道是唐云暖,当下背脊出了一层冷汗,面上却仍镇定自若,只说是菩萨庇佑,神佛显灵,唐云暖身上的霍乱竟不治而愈。
唐云暖当下厉声道了一句:“放屁。”
这一句粗俗的话吓得红豆险些将刚舀来的水洒在地上,章郎中还不赶紧跪在地上。
却仍旧是满口谎话:
“姑娘且息怒,姑娘脉息此刻虽还有些微弱,却是内中外强,明显是病愈了。”
唐云暖怒不可遏,却还是平息了语气道:
“若当真如此,还真是仰赖先生的好医术,我听说,为了我这病,先生竟连莲花大的天山雪莲都入药了,也难怪我能逃出生天了。”
那章郎中行医数年,无数怪事都见过了,倒没见过一个不大的姑娘家有这等威严,不过一句话就能将他的冷汗说得满头都是。
当下恭谨回道:“是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唐云暖又轻松问道:“再请先生好好为我把一次脉,看我是不是也有什么贪吃如牛的病症。”
那章郎中还没回过神来:“姑娘说的是什么病,医生却没听清楚。”
唐云暖在屏风后面冷笑一声:
“若我没得什么贪吃的病,如何一剂药就要吃一朵天山雪莲,我且问你,长公主府上送来的雪莲,除了入药给我吃的那些,剩下的,可是跑到先生的药铺去了?”
章郎中胆子都几乎被吓破,仍旧强挺道:“姑娘可是错怪医生了,这,这雪莲……”
唐云暖抢了章郎中的话,道:
“你自也不必狡辩,我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