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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声窦蓝,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倒是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聒噪得如此叫人厌烦。”窦蓝足底法力,上身前倾,顺着凸起的、大约一掌宽的屋脊猛地朝赵玄冲去,“这一点我记住了。”
“锵!”
分水刺与长刀第一次的交锋,火星四溅!
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自己那有些违背家国执念的好意被这么草率而很绝地碾在脚下,赵玄的眼中有着真切的怒火。
……
“窦蓝!你……何至如此!”
赵玄被窦蓝重重一个肘击掼在地上,将整个青石板砸成了碎碎,他自个儿也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何至如此?”窦蓝左右踢踢,将他四肢的筋脉尽数用自个儿的灵力封住了,“反正你父母健在,家宅平安,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言罢,她用靴尖挑起他的肩颈,速度极快地在他后脑上重重一磕。
赵玄彻底安静了。
窦蓝满意地转身朝皇宫赶去。
被赵黑皮这么一耽搁,她得更快些才行。
没过多久,她又黑眼睛黑着脸转回来了。她弯□,一点儿不客气地抓了赵玄腰间的系带,将他几步拖到了街边的空摊子边,随手一甩丢进一个果篮里。
想了想,她又从旁边拾了一只锅,给他倒扣上了。
我仁至义尽了,窦蓝这样想着,用最快的速度朝皇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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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之后,裘家主堂。
“老爷,赵家少爷已经被安置在客房了。”
“武师傅辛苦了。”裘德海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皱眉道:“师傅可能确定,赵玄唤了‘窦蓝’这个名字?”
“在下确定。两人似乎聊了一会儿,但那两人均是高手,在下不敢靠得太近,其中明细未能探得。但赵家少爷屡次提了‘窦蓝’这个名字,是绝不会错的。”那武师傅答道。
“好。如此麻烦师傅了。”
待这武姓门客告退后,裘德海绕去了屏风后头,那儿赫然坐着愈发显出风韵的徐氏,和已经是成人模样的裘一粟。
“一粟,你也听见了,速去联络老太妃那边——说来也真是怪哉,窦蓝在这般时刻前来帝都,老太妃居然一点儿交代也没有。”裘德海目光凝重,“做最坏的打算,一粟,此去定要万分小心。”
“父亲且放心。”裘一粟笑嘻嘻地行了个军礼,“没将欠着窦家姐姐的命债好生还了,我舍不得死呢。”
裘一粟被裘德海撵下去了。
这位两鬓已染风霜的前京都卫统领看着自己美丽依旧的发妻,突然在心中生出一股子愧疚来。
他上前轻轻拥住她:“这帝都,这皇朝,我也算是看透了。即便它能再绵延个千年万年又如何?跟着这鬼皇帝混,恐怕连阴德都能给损了。前些年,只怪我还恋着权势,放不开那些荣华,待这事过后,我把那些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咱们就带着你父亲,一道回乡去罢。”
徐氏扑哧一声笑了:“跟了你这么些年,除了你做饭难吃这点儿我实在忍不下,还有什么是我不能通融的?你想通了自然好,若你还对帝都有着期待,咱们留下便是,皇帝暂且还没那个胆子在我们身上开刀。”
“只但愿,今晚……都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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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蓝又一次被拦住了。
这次是在宫门前,一堆十几个道士打扮的男男女女们,神色倨傲地将她拦了下来。
她已经能听到那些刀剑交锋的声音了,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血气。这一切都使她兴奋,此情此景也叫她更加不耐起来。
一位白面高冠,神色漠然的高瘦男子向前两步,有些警惕地开口:“这位道友出身何处,缘何如此面生?”
这名修士的实力窦蓝看不透。这意味着,他起码是一名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在场的修道者中,如高瘦男子一般实力莫测的还有两位,除此之外的一十二名修士,也普遍都有筑基中期左右的修为。
如之前对着赵黑皮一般的硬闯之道,已然是行不通的了……诶?
这一十五名修士中,绝大部□着紫底白边的袍子,只有两名修士身着红边白袍,款式也不太一样。窦蓝望他们那儿多留心了一眼,便赫然在他们的领口捕捉到一个很是眼熟的火苗儿图案。
回天阁!
青耕……窦柠!
窦蓝努力摁下心中疯长的探究和思亲之情,尽量理智地判断着——修士,回天阁,即便非友,也应当非敌。
这些思考在一瞬之间完成。她很是自然地点头拱手:“在下无门无派,一直在山里由师父教导,此番慕名前来,还是头一次,请多多指教。”
“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散修。”修士中,有个面目娇俏的姑娘低声嘟哝了一句。
那瘦高修士的面色也稍微缓和下来:“这位道友可是来斩昏君的?”
窦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瘦高修士摇摇头:“天说时机未到,道友还请回罢。先前消息放得不够详尽,是咱们三大派的失误;帝都西门外一百里处有一间芥子茶室,还请道友先去那儿休整一番,算是三大派的赔礼。也请道友相信,吾辈把手在此,明里是阻了道友的路,可真真看来,却是为了道友好呢。”
说的是道歉的话,可那瘦高修士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优越感,言至最后,还带了点儿威胁的意味。
窦蓝觉得好笑。一夜之间,先是赵黑皮,接着是这一帮修士,想要为她着想为她好的人突然就如同雨后的笋子一般噌噌冒了出来。
她偏了偏头,正琢磨着用什么方法破开这近在咫尺的宫门,就听不远处爆发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轰鸣,竟然引得地面都一阵猛烈的震颤。不等众修士有什么反应,便有一阵尖锐而疯狂的笑声划破了这已经铺满了不详与血腥的夜空!
“怎,怎么回事——啊她跑进宫里了!”
“站住!你站住!”
“……小师弟回来!不可跨过此方宫墙!快,快去禀告师叔有不明修士闯入……”
窦蓝才管他是要去禀告叔叔还是婶婶,步伐近乎鬼魅地在皇宫的砖墙楼阁之间穿行。
硕大的皇宫中,竟然几乎看不见宫女和宦官的身影,偶尔见到的也都是穿着各色长袍的修士。窦蓝小心避过他们,将自己隐在一方斜度挺夸张的八角楼下,依附在凹凸不平的龙纹雕版上一瞬不瞬地往那人声鼎沸的方向望去。
那是皇宫正殿前方,逢年过节时用来祭神、摆仪仗、搭戏台的大广场。此时,那儿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鼎,大鼎足底遍布着碎裂的石块和翻卷的新泥,竟然像是刚刚从地里长出来似的!
广场上,聚集着两方对峙的人马。围聚在大鼎周围的士兵都做天家卫、京都卫的打扮,其中还零星夹着一两名黑衣;另一方,则是兽皮重甲的西北大军。
在大鼎与皇宫正殿之间,不知何时架起了一方方悬空的石板。那些石板微微放着银白色的光,诡异地呈上行状漂浮着,像是亘古传说中的登天梯。
最高的一块石板上,大鼎之前,站着一个明黄色的、高大却微微臃肿的身形,正双臂大开,疯狂地笑着!
皇帝!
“用你们卑贱生命的最后时刻尽情忏悔哭泣吧,你们这些肮脏愚蠢的蛮人!”皇帝的声音被诡异地放大了,在夜晚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鼓噪着,“朕特允你们死在朕的宫殿里,还不跪下谢恩!”
仿佛是为了印证皇帝的话一般,远处传来了传令官惊恐的声音:“报——拓跋大人!皇宫似乎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般,兄弟们只能近,不能出!”
西北大军顿时有些惶恐,议论的声浪越来越大,在皇帝得意的高笑声中渐渐延出一阵骚乱!
在大军阵前,有一名身高十丈,围着狼鬃皮甲的大汉抡起手中的大锤一锤砸到了地上,仰头就是一阵长啸!
西北军中的骚乱奇异地平息了。反而开始有零碎的呼喊声响起,渐渐汇成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誓词——
“誓死追随拓跋大王!”
“誓死追随拓跋大王!”
那发出啸声的大汉,显然就是西北王拓跋一山了。他高抬双手示意西北军安静下来,转身冲着大鼎后的皇帝示威般地吐了一口唾沫:“即便兄弟儿郎们今日全数葬在此处,若能除了昏君,端了着臭不可闻的朝廷,也是在三生功德簿上足足赚了一笔,是福及后人、积德来世的大善报!”
这拓跋,果真有几下子。窦蓝心中暗道。
“积德来世?不不不,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再有来世了。”皇帝阴测测地笑着,左右张望了一番,有些刻意做作地高声热情道:“慕容爱卿!朕盼了你许久,总算将你盼来了!”
慕容仙师从左侧凭空走来,确实有那么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看来,这一百余年下来,他的功力又精进了。
窦蓝背后寒毛林立——方才,那慕容仙师似乎是往自己这儿瞥了一眼,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潜入,很快便转过头去,双手平举给皇帝呈上了一个四方锦盒。
“禀皇上,臣已将您吩咐的东西带来了。”
皇上接过那锦盒,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把里头的物事拎了出来,高高举在眼前,有滋有味地欣赏了一番。
那是——一颗头颅?!
“江爱卿啊,近日来,朕可是念你念得紧呢。”
江老将军的头颅?!如此说来,他果然是被自己人——
“你若泉下有知,明白自己虽然窝囊地丢了城败了兵,却还能为朕再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大概也会涕泗横流地跪下谢恩罢。”皇上吊着嗓子,刻意抑扬顿挫地念着,“慕容爱卿啊,你的人,可都准备好了?”
“随时待命。”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皇上满脸都是扭曲的兴奋,他上前一步,果断咬破右手指尖,将自己的血抹到了那青铜大鼎鼎身的一张狰狞人面的双眼上!
那张痛苦咆哮着的人面顿时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个被封在鼎内的活生生的人,正在撕心裂肺地嚎叫!
慕容仙师一甩拂尘,低声唱起咒来。
整个皇宫突然被阴风席卷,周遭也莫名响起似鬼哭似狼嚎的声音,令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逃避不能的不详感!
拓跋一山也觉出不好,振臂一挥大锤:“弟兄们上!”
双方军队顷刻之间便搅在了一块儿。
就是现在!
可窦蓝才暗暗蓄力,便被慕容仙师一个眼神儿钉在了原地!
他果然已经发现了她的所在!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耽搁,那皇帝已经大笑着把江老将军的头颅抛进了青铜大鼎中!
“龙子之活血,忠臣之颅骨,万千之魂魄!”皇帝双手掐了个奇怪的诀,交叉又分开变化数次,手腕一合一开,双手同时平贴在那嗡嗡震动着的青铜大鼎上,“八十一大狱炼魂阵,开!!!”
一层阴绿色的光芒从鼎上浮起,带着并不太响亮却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怪物嘶吼声,慢慢地、犹如恶魔的胎动一般,一颤一颤地向外扩大着。
交战的双方士兵不约而同暂缓了攻势,面带惧色地望着那个狰狞而不详的大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靠近大鼎那一圈儿的,皇家的士兵开始惨嚎着,丢盔弃甲地朝外跑去,就像是身后追着最可怖的厉鬼一般!
外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