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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转身而去,如一袭风华绝代的梦,转瞬消逝于蒙蒙烟雨中。
她没有失望,也没有气馁,只是非常茫然,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离开山谷,辗转魔界,寻找母亲似乎都是即兴而起的念头,并没有明确计划和期待,似乎她的一生就是即兴的。
她蹲坐在墙角,蜷缩起来,任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只以自己单薄的身躯,默默抵抗。
再后,男人出府,又回来,擎着竹伞,目不斜视,清贵疏离。
他身后的妖仆频频往她这里看,窃窃私语;“她就是草药族的人吗,看来也不怎么厉害嘛!”
“嘘,别让主人听见,夫人就是草药族人,不过除了夫人其他的草药族人都是疯子,不敢找该找的人,就会欺负弱女子!”
“那我们夫人……”
“快,别说了……”
许是怕男人听见,几个妖仆嘀咕几句后就连忙闭嘴了,紧跟着男人进了府,大门又一次在她门前关上。
她在雨中昏睡过去,幸而草药体质不会生病,醒来后,一个人带她到一个地方给她一衣一饭,然后把她领到魔帝的花苑,做了一名花婢。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之时,那道半开的门内,一道擎着雨伞的身影若隐若现。
之后,梦境中便经常出现一个身影,花丛中,水雾间,晨光微曦里,一道静静的,如一卷清韵水墨画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在少女梦中的缘故,流瞳清楚地知道,这道身影不是来自于记忆,而是印在少女的心中。
睁开眼,便看到一团流光婉转的梦在少女头部飘浮,她毫不犹豫地把梦吸入腹中。
一些情绪在心底氤氲,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流窜,最奇怪的是,青黛给她吃的几块香香的糕点,之前,她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在不但知道糕点的成分,连做法也知道了。
吃个梦还涨姿势了?
她回头看了熟睡的少女一眼,悄然离开了房间。
夜雾朦胧,花苑静到极致,偶尔一滴露珠滑下,激起薄薄的清响。
她抬头仰望夜空,浓厚的黑暗如无声的海水,覆没了整个苍穹。
她心中浮起难言的孤寂怅惘。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并不是非要住邛泽的藤居,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空间,一个可以不被人打扰的与肜渊相见的空间。
但,仅仅是如此吗?
或许潜意识中,她一直在避免自己和邛泽过于亲近,他是魔族,她在他身边的目的并不简单,纵然不会伤害他,但将来事情的发展谁能预料?
她很怕会有不堪相对的那一天。
轻轻地抚摸着手指上的发丝,心底漫起一丝无言的温柔,她想起那个玄衣青年……
想起第一次相见时他为她烤鱼吃的情景……
想起她被困在石室中饿得奄奄一息时,他抱她御风而行去捕捉梦境的情景……
想起他许她可以随时召唤他的承诺……
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教她练剑情景……
她喜欢他,从第一相见就是,那种感觉,就好像早已铭刻于内心深处,待一见到他,便焕发出蓬勃生机。
她并不十分了解他,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着急,像是享受一个非常美好的过程也似,她等着那一天,关于他的一切,她自己能全部记起……
在花苑中转悠一圈,来到荷花池处,池中只有一小片紫荷,紫荷旁边停着一叶小舟。
她轻盈地跳到舟上,还饶有兴致地做了一个小房子的幻境,罩在自己身上。
此时她的浑身黑漆漆的,小房子也黑漆漆的,但慢慢的,随着光线变化,变色衣也开缓缓始变化,幻境小房也随之一点点明亮起来。
她的思绪不知怎的就绕了青黛那个梦上。
一些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萦绕在脑海:
“她娘堕入魔道,和一个妖魔私奔了……”
“她爹疯了,要找妖魔拼命……”
“她不是你娘!她利用职务之便害了母子三条人命,我族岂能容她?”
“离开我这里,我不喜欢草药族人!”
“除了夫人,其他草药族人都是疯子,不敢找该找的人,就会欺负弱女子!”
“嘘,不要让主人听见……”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莽莽苍苍的心海,她霍然起身,身上蓦地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好像逼近一个阴谋的核心。
但可能吗,会这么巧吗,那母子三人恰巧落到邛泽母亲身上?
不,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只是猜测,没有丝毫证据。
她软趴趴地趴下来,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这么想着,她真的感觉有些累了,在黎明前最浓厚的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没有发现,她身旁的荷叶如有了生命似的,缓缓伸展,像一片巨大的阴影,覆上她所在的小船。
悉悉索索叽叽咯咯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荷叶压住小船的边缘,慢慢用力,小船渐渐倾倒,熟睡的小鹿无知无觉地掉入了水中。
第28章 魔帝寿宴
一弯细月钻出云层洒落微弱的光芒,在府苑迷蒙的黑暗中静静浮漾着,如薄纱摇曳,落下迷离的湿润。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胸腔,灌入咽喉,扼住了呼吸,她的大脑开始缺氧,四肢本能地挣扎着,水花扑溅,越陷越深。
相似的记忆毫无预兆地席卷而至。
百万丈之深的海域,海水强大的压迫力如一只巨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元神,她的避水泡沫已经变形,胸口窒闷,呼吸困难,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挤压成齑粉。
她像一个气喘体虚的老太太似的,在海中晃晃悠悠前行。
海水之上冰山耸立,积雪皑皑,海水之下却有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生物顽强生存。
她终于寻摸到自己要找的地方。
环顾四周,环境萧条得让人难以置信,看看前面,宝物普通得让人瞠目结舌,再想想来时的顺利,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何自己能这么顺利地到达此处的原因了。
如果那所谓的镇海之宝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的话。
是没有必要派人费心费力地守护。
她试着搬动石头,其实心里还存了一点小小的担忧,怕这镇海之宝只是外表看起来普通,实际上真是一件名副其实的了不得的宝贝,就像东海龙君的定海神针那样,会有千万钧的分量。
但她搬起来时才发现,这石头连分量也很普通。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在这深不见底的海域,有着镇海美名,形状大小都极适合雕刻的石头,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寻求的。
她把石头带回了幽都秘境,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开始闭门不出。
实际上从百岁寿诞那日起,她就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极少说话,更少出门,年年月月,月月年年,不是修炼,就是学父亲雕刻石头。
她用玉石为母亲雕刻了一尊塑像。
然后她想,应该找一块更适合的材料,既能表现父亲的英武风姿,又能体现父亲秘境之主身份的材料,为父亲雕刻塑像。
岁月漫长无尽,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材料。
一刀一刀地雕琢,每刻一刀,那日的情景便在心头清晰一分,如镂刻在了她的心上,情绪累积,终至无法忍耐时,她便伏在石上无声流泪。
就这样,一路刻,一路泪流,不知又过去了多少个日月,当那块巨石终于现出人的轮廓时,有一天,她正满面泪痕地为石像雕刻头发,突然间异香盈室,光芒闪耀,周身散发光芒的石像中缓缓现出一个人的影像来,而后光芒渐敛,一名玄衣男子站在了她面前。
男子垂目看着她。
她呆呆地仰着头与之对视。
长久孤僻的生活严重削弱了她的反应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她脸上泪痕宛然,而脑中却一片空白。
“你哭?”这是男子的第一句话,他的语调有点奇怪,似乎非常生涩,两个字说得缓慢而生疏。
“你是谁?”她问,飞快地别过脸擦去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北海龙君。”男子一字一字地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晓,北海龙君已经沉睡了几十万年,是被她一刀一刀一泡泪接一泡泪地给唤醒了……
北海龙君所化的石头……的确称得上是镇海之宝……
所以,她不知道该把那块石头怎么办了……
幽都沉于北海,单论地盘来说,就像一粒小芝麻掉和一汪大湖泊,用湖泊君的石头雕刻芝麻君的塑像是有点不大合适……
她日日望着那块雕刻了一半的石头,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它雕刻成了龙君的样子……
塑像雕成的那一日,她在上面刻下了两个字:玄玄。
而后,龙君现身,告诉她,“吾名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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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不见了白鹿的身影,她睡的垫子已经凉透,显然离开了很长时间。
联想到她是大公子所养的灵宠,青黛不敢怠慢,连忙决定到外面去寻一寻。
天尚未明,晨曦微微,花苑深处传来细细的叽叽咯咯的声音,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儿的嬉笑声。
她倾听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向荷花池跑去。
荷花池中,荷叶前合后仰,池水动荡,上下起伏的小船旁边,一顶怪模怪样的灰色小房子时隐时现。
她看到了在水中挣扎的小鹿的身影。
青黛连忙跳上船,大声喊着“小鹿小鹿”然后用手去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鹿捞上船时,已经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后怕得差点瘫在船上。
流瞳趴在船上直吐水,吐得五脏六腑都差点从嘴里呕出来,待终于吐无可吐时,她才想起自己是会避水的,这一醒悟简直让她捶胸顿足,可稍稍冷静后,又立即转为异常的兴奋。
她找回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随着这段记忆苏醒的,还有好多东西,比如她发现自己会避水,会雕刻,还会许多之前不知道的秘境术法……
青黛问起她落水的原因,流瞳顿时迷茫,说自己不过在小船里睡了一睡谁知就掉到河里去了。
说完还检查了一下船的材质,怀疑出现了豆腐渣工程。
青黛眉头紧蹙,瞟了一眼旁边舒展自若的荷叶,肃起面孔,对着紫荷训斥起来。
流瞳傻眼……
训完后,青黛歉然道;“它们刚在御花园里遭了火灾,又被移到一个新环境,所以难免有点情绪不稳,做了恶作剧,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流瞳呆呆地看着那些看上去毫无异样的紫荷,矜持地闭上了嘴。
邛泽找到流瞳时她正在花苑里走来走去,这株花嗅嗅,那棵草舔舔,或者敲敲树干侧耳倾听,一脸疑惑。虚幻的小房子在她背后随着变色衣不停地变换颜色,看上去既诡异又奇趣。邛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做什么?”他问。
看到他,流瞳矜持地放下敲树的爪子,端端站好,答:“看看有几棵花成了精?”
邛泽笑着半蹲起身摸着她身上的毛,手指穿过那个花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