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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声被雾一浸,湿湿的,传得不远。
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兰不远听到有好事者在议论。
“听说了没有!昨儿在这里惊了马的那个天仙一样的小姑娘,是公主!云香公主!”
“嘶——真的假的?!难怪听张太监他婶子家二弟说,云香公主在宫里已经被偷偷唤作‘大庆第一绝色’了!”
“可不是!多漂亮的姑娘啊!”
“啧,那个救了她的少年,也不简单哪!瞧瞧那副仙气飘飘的派头,一定是仙门里面出来的弟子!”
“英雄配佳人,天造地设!”
“多亏了他!要换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谁有本事制得住那样一匹疯马啊!”
“缘份!都是缘份!”
“嘁……我瞧着,长得也不怎么样……还第一绝色,我若是年轻十岁哪轮得到她啊。”酸溜溜说这话的,正是那位细脖子细腰的白三娘子。
兰不远从头皮麻到了脚底。
这……是这样的吗?这就是沈映泉失约的原因?他和赵惟儿的那一段露水缘份,竟然发生在自己翘首盼他来救命的这个日子?!怎么会是这样?兰不远浑浑噩噩地想着,一脚深一脚浅走在泥泞的大街上。
“他们死去,这不是宿命。我来了,却无力改变任何事,这才是宿命。”
识海之中,慢慢浮起一粒旋转的白色明珠,火焰包裹着它正在熊熊燃烧,淡蓝的颜色映在明珠表面,似乎它的内部有雷光晃动。
丹,要成了!
兰不远定在了街头,周遭的一切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地面出现细细的、极长的道道裂痕,仿佛一个人在睡梦中听到了来自现世的呼唤,将醒未醒时,梦境像落潮一般退去。
便在此时,一股沁入心扉的寒意,叫兰不远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扭过了头,望着街的那一头。
那个看不见东西,正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兰不远拥有焰丹,感知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东西的对手!
而在此刻,她已能清晰地感知到,现世中的自己,经脉之海枯竭干裂,有一股带着血的温和灵气正在艰难地替她吊着命。
这一刻,离开破妄境才是最好的选择!
“呵!”兰不远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强行切断了与现世之间的感应,迈开小短腿,催动识海中刚刚结成、尚未巩固的焰丹,奔向街的那一头。
然而,街道开始破碎了。
兰不远看见路面裂成了龟壳一样,大块大块向着无尽的地底深渊中砸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抓住一面掉落下来的酒幡,身体一沉,坠向地底。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坠落感。兰不远渐渐适应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连坠落感也几乎感觉不到了,若不是无论哪一个方面都摸不到任何实物,兰不远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正在往下掉。
闲着也是闲着。终于,她睡着了。
等到兰不远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沼泽底下那个幽暗的洞窟。
烈日当头。嘈杂的人声喊着杀,连绵不断地涌向前方。
兰不远恍惚了一会儿。
她发现,此刻的自己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觉到不安。而她此刻浑浑噩噩升起的念头,似乎让“自己”皱了皱眉。
“心很乱,是因为他么……”兰不远听到自己用空灵的声音“说”道。
‘我是谁?’兰不远用自己和幼年兰不远对话的方式,在意识中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操纵着兰不远这具身躯的人茫然四顾,“我是……我是……”
就好像一个极常用的字,或者是一个应该能记住的名,在某一瞬间,突然变成了空白。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并非实体,而是一团介于黄色和白色之间的微光。
兰不远心中一跳——该不会,自己变成了识海里那坨“丹”吧?!
她的余光瞥见了下方的景象。
各色旗帜,正涌向黑色城池。这一回,即便它是岿然不动的礁石,也终被海浪侵蚀、分解。
千河关。
城门很快就破了,城中并没有多少抵抗声。
兰不远紧张极了。
她不知道此刻操纵这具身体的意识是什么时候的自己,这个“自己”并不像昨日那个小兰不远一样,能被自己的想法左右。“她”总是轻易地屏蔽掉自己的念头——也许在这位成熟的“兰不远”看来,脑海里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只是自己一丝微不足道的杂念。
兰不远尝试着感应自己刚刚结成的焰丹,却一无所获。
这一团黄白微光构成的身体实在是太平静了,兰不远几乎无法感知到任何情绪层面的波动。
“它”慢慢俯下视角,怔怔地看着被几十根长矛刺穿、支撑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人潮没有将他踩成肉泥,而是自发地兵分左右,绕开了他。
兰不远感觉到,“它”终于刺痛了一下。
不像平时难过的时候,只是胸腔正中酸,或者疼。“它”的刺痛,是每一处。
“我害死了你,令郎……”
下方汹涌的人潮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他们兴奋地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杀向前方已破的城。
兰不远恍然大悟——这是八百年前,前世程近近身死之后,余下的……鬼魂?!
‘令郎?好怪的称呼。’虽然很不礼貌,但她有点想笑。
但兰不远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令郎”是何许人也,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感到一阵心悸。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第262章 再相逢
千河关的秘密,即将在她眼前揭晓吗?
借着程近近魂魄的“眼”,兰不远看到此刻千河关的城墙依旧是完好的,并没有被那道巨大的地缝一分为二。
程近近显然对这一切并不留恋,她从头到尾没有多看一眼她自己的尸体,也没有再看凄惨死去的“令郎”,而是抬起头望着当空烈日,慢慢敞开了怀抱。
兰不远感觉到“它”就要散去了!
‘这不是我,这绝对不是我!’兰不远心想,‘尸体还没凉呢,仇人近在眼前,却什么也不做,这个怂包绝对不是我!’
她本来没有指望能得到任何回应。
但这团黄白相间的光芒突然停下了消散的趋势,用颇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难道还未习惯么?心中如何还会有不甘?难道不知道这一切并非真实?纵然经历之时付出的俱是真意,然,既散了场,便不该再沉浸其中。”
‘好一只大彻大悟的鬼!’兰不远无语望天。
鬼魂再次回应了她:“大彻大悟,倒也未必。若是悟了,便该破妄还真才是。这么久这么久了……心境怎会不进反退?莫非是因为……不,情之一字,身死那刻,便该了了。”
兰不远只觉得自己整只都在发麻。
破妄还真!这鬼魂为何会提到破妄还真?!
它在八百年前,知道自己在结丹?!
这是什么巫术?!!!
天边,突然黑气滚滚。另一方,天幕被映成了赤红色,而在这黑红二色之间,一道白光刺破了苍穹。
空中的异变并没有惊动下方的杀戮者。因为整座城中,血是红的,墙是黑的,刀光剑影是雪亮的。纵然有人偶尔抬了下头,也只会以为眼前的一幕已映上了天空。
“白虎、朱雀、玄武……迟了。”黄白光芒看着三道飞掠而来的光,喃喃自语。它的语气很平淡,透着熟稔。
兰不远觉得此刻自己如果是具肉身,恐怕心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朱雀玄武她不认识,但八百年的,在北风出事的白虎,那可是一位炼魂期的神人哪!想来一起在天上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朱雀和玄武,实力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认识”他们?!
一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竟然认识三个炼魂期的大家伙?!
兰不远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继承八百年的遗志,找到程近近藏的银子,结交程近近当年的朋友……
正当她开始想入非非时,一声冷笑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在最遥远的天际,又仿佛近在眼前。
空中黑红白三色光,就像是杯中落入的三缕油污,被一只手轻轻一拨,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便向着三处不同的方位坠落了下去。
一道纯黑到极致的光撕破了天空,瞬息之间落到了千河关外。
而他途经之处,空中的裂痕并没有消失,丝丝缕缕雷光缠绕住那道黑痕,像是要将破损的天幕缝合。
雷云开始聚集。
“什么!”
“什么人!”
“来人!!”
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这几声突兀的叫喊很快就被淹没。
以那两具尸体为中心,淡淡的黑气开始向四周弥漫。但凡沾到一星半点的人,就像被扼住了喉咙,痛苦地大张着嘴巴,拼命撕扯自己胸前的衣裳,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黑气极快速地向四野漫去,转眼之间,便到了天与地的交界处。
整个世界,突然被噤了声。
黑色的人影,端端正正站在程近近的尸身面前,一根苍白的手指抚过她眉心处的银箭。他的黑袖上嵌着暗金色的流纹,无论粗看还是细看,都异常华美。
他微微一怔,抬起了头来。
刚好,浮在半空中的黄白光芒,也低下头去。
兰不远看得真切。
正是无道。
他左眼下那行血泪看起来非常新鲜。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正正出现在兰不远眼前,几乎要碰着她的鼻尖。
他凝神望了它一会儿,有些骄傲地闭了闭眼,转过身去:“我并不是令诸天……”
黄白的光芒抖了一下。它不自觉地抓住了自己的小臂。
“……我知道。”
无道转过了身来,一脸傲意。兰不远清清楚楚从他眼睛里看到,他想说的是“我不是那个没用的、连自己妻子都保不住的家伙,本君乃是……”
可惜黄白色的光芒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它压住了来自每一个角落的疼痛和颤抖,用它空灵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你不必解释,我也不是程近近。这一段情缘,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我不会留恋,亦不会纠缠于你。”
兰不远差点把眼珠瞪了出去。
她看见无道眼中升腾起两朵暴怒的烈焰,这一瞬间,二人身边的空气中不断地凝出冰花,叮叮当当地往下掉。
‘天哪!’兰不远心中咆哮,‘连我这个情窦未开的少女,都知道这样的大腿傻子才不抱啊!都做了一世夫妻,这种时候,矜持个屁矜持!’
“过去了……你当真?”无道的声音又沉又冷,一字一顿。
黄白光芒似乎笑了下:“自然。还请这位神君也不要挂怀尘事,再造杀孽。”
无道愉快地笑了,他说:“我不是神君,于我而言,杀戮乃是功德,并非罪孽。”
他轻佻地扬起了眉毛,又道:“幽冥多艳鬼,露水姻缘我又哪里会挂怀。”
兰不远无语凝噎。
她感觉到了黄白光芒平静表面之下的颤栗,也感觉到了无道的口不应心。
然而这两个傻子一样的家伙,各自自说自话,沉浸在了他们自己强作平静的世界中。
兰不远似乎有点儿明白无道那个阴阳怪气作派的来由了。
“那便请你放了他们吧。”黄白光芒微微有些颤抖。
无道胸腔微颤,像是气极了。
“呵,你真是个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