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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疾速遁向下方。
身后，已隐隐传来了剧烈的波动。
金光穿透了无尽深空，若有若无地在她身前投下了影子。
兰不远寒毛倒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甬道只有十丈方圆，在这里被追上就完了！
眼前，突然闪过耀眼的白光。
兰不远心神一凛，双脚仿佛灌了铅，拖着她重重向下沉，砰一下踩实在地面上。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兰，你受伤了。”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武红牧。
兰不远心头涌起喜悦，闭了闭眼，适应了光线。
“阿牧，快走！”她急急说道，“上面那个很厉害，使用的术法超越了这个世间的规则，你不是他的对手。”
武红牧轻笑一声，眯起眼睛向上望去。
从九宫往上看，是看不见玉蟾宫的。它隐在星阵之后，只有一团淡淡的云雾一般的影子。
而星阵，便是白日里的漫天星斗。兰不远滚出来之后，星阵入口已缓缓合上。
兰不远抚了抚心口，拉着武红牧向外走。
“你见到老龟和闭月了吗？沈映泉呢？”
武红牧安抚地拍了拍兰不远的手背：“沈映泉被我伤了，逃往南面。我正要去追他，便看见老龟他们下来了。上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知晓，你安心，经过星阵时，会让那风临池脱掉一层皮的。”
“嗯？”兰不远这下倒是颇觉意外，“这是谁安排的？无道？”
武红牧摇了摇头，轻轻挑起嘴角：“其实是个意外。冥君的本意是让那些神仙应了自身的因果——他们奴役那些贱籍之人千万年，也该让人家有仇报仇了。沈映泉与金元极的计划是骗玉蟾宫众仙将元魂投入星阵，以抵御冥君，而冥君便将计就计，传授那些元神被困在星阵的贱籍之人法诀，教他们操纵星阵中的元魂，分食那些高高在上千万年的神仙们。神仙们自投罗网，也是罪有应得。”
兰不远扶额：“难怪那些人死得莫名其妙。无道知道我不爱沾染杀戮因果，难为他了，特意安排了这些。”
武红牧唇角难得地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待你，是很用心了。”
兰不远脸颊发烫。
“闭月君就在外头，他会带你去歇息。”武红牧眯着眼望了望漫天星斗，“我已联络了凤倾绝，等到风临池下来，我们二人会联手对付他，你只管把心放回腔子里面，好生养伤。星阵中的风临池也无需你操心，得知这个消息时，二当家与她夫君已去准备了。”
兰不远怔怔地望着一脸沉稳的武红牧。
眼窝忽然就热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的身后，已立起了一方又一方坚实的后盾，她坠落时，身下早已铺好一张牢固的网，稳稳地接住了她。
兰不远咽下鼻喉间的泪意，离开了星阵下方的白玉台。
心口的疼痛淡了下去，无道大约已经安抚好了幽冥剑，很快便会赶回来。
危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她越来越远，一切仿佛已能看到结局。
星阵之外，闭月脸上依旧挂着娇艳的笑容，见到兰不远，他舒了一口气：“你无事便好。让龟照顾你，我有点事情，得离开一趟。”
说罢，闭月君腰肢一拧，身后展开光翼，掠向南面。
老龟不情不愿地扔过一只蒲团，眨巴着小眼说道：“他去追姓沈的了，把你这团麻烦丢给我，一准儿没好事！”
兰不远微微一怔：“沈映泉？闭月去追他？你们背叛了他，他怕是恨死了闭月吧，会不会有危险？”
老龟不以为意地摆着手：“哪有什么危险，要不是闭月求武红牧饶他一命，他已经躺在这里凉掉了！放心放心，姓沈的伤得很重，打不过闭月君。”
“啊！”兰不远一叹，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武红牧草草揭过，没提这一茬。原来是因为闭月求情，武红牧才放过了沈映泉。
兰不远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突如其来的轻松，让她感觉极不真实。
四下里笼罩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兰不远后知后觉地偏头一看，只见地平线上卧着一轮巨大的蓝月，正中央，一道暗金色的裂缝触目惊心，白色的气流漩涡狂暴地涌动，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那里是多么不太平。
那是她的本体在真实之境中的投射。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了细碎密集的“咔擦”声。
兰不远此刻就好像身处结冰的河面下方，而冰面上来了一只沉甸甸的大棕熊，冰面不足以支撑它的重量，开始寸寸碎裂了！
地上突兀地出现了影子，整个视野霎时被镀上了一层金，看任何东西都微微焕发着金色光芒。
仰头一看，半空中飘荡的薄云更是被彻底染成了金色，原本好似用银锭打造的星辰也变成了金坨坨。
“这——么厉害！”老龟缩了下脖子，眼珠四下乱转，想找路逃跑。
星辰动了！
锅盖一般的天穹上，四野的繁星纷纷涌向正当空。
此景绝美，而又令人头皮发麻。
星群越来越密集，半炷香之后，无数星斗在天幕上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一杆长戟，其上密密地附着了辰星，正刺穿天地，轰然坠下！
令人牙酸的啮咬之声从空中倾泻下来。长戟不断地挥动，像动物抖落身上的水珠一样，将那些星辰甩向四方。
被甩开的星辰瞬息之间黯淡下去，拖着长长的尾线坠落。
然而更多的星辰蜂拥而上，飞蛾扑火一般缠住了它。
第764章 无毒不丈夫
天幕之上渐渐出现无数细碎的裂纹。
从地面上往上望去，天空就像一只巨大的、即将分娩的茧子。
茧子的表面皮肤，被包裹在其中的沉重活物撑得皲裂，一道又一道白色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任何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会闪过四个字——天、要、塌、了！
那一杆金色的方天画戟，拖上整个“天”，向着地面重重坠了下来。
到了大约离地面千丈的时候，受力最沉的那一处不堪重负，白色裂纹疾速扩大，终于在一声脆响之后，出现了一个破洞。
如溃堤一般，一旦出现了突破口，崩塌就势不可挡了。
以这一点为圆心，白色裂纹迅速连成了片，天空就像一只被摔碎的玉盘，轰然崩溃。
远远近近地，无数尖叫声响起来。
仙界众生面对灭顶之灾时，并没有比凡人更仙风道骨。
无数人展开光翼向着地平线逃去。
突然，落雨了。
白色的“雨”。
残垣断壁、镶着金边的破碎白玉、扭曲的金銮座、极尽华美的玉石雕刻、半块蓝底金边的宫匾……
玉蟾宫遗址，坠下来了。
看清了这一切，更多的人感到五雷轰顶，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何为“天塌了”。
破碎的殿宇脱离星阵，从高空坠落。
速度越来越快，大大小小的玉块之上燃起了烈焰，化为一块块坚硬纯粹无比的炽热陨石，泼洒向大地。
九宫之中，生活着许多平民。他们为玉蟾宫加工物资，以及做那些神仙和修士们都不愿意做的琐事。
此刻灾难来临，修士们有能力自保，平民却只能听天由命。
兰不远目光茫然地望着这一幕灭世的景象。
“我变了。”她喃喃对老龟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曾经的我，是那种见不得人间苦难的救世主，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拯救苍生。可我现在，面对这一切竟然无动于衷。”
老龟“啪”地翻个了白眼：“病治好了呗。”
兰不远：“……”
“看，那个小鬼马上要被砸得稀巴烂了。”老龟突然跳起来拍着巴掌，指向百丈外的街道。
附近的人早已四散奔逃，一个胳膊和腿都圆滚滚的小胖妞正懵懵懂懂地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不停地用满是肉洼洼的手背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半根焦黑的玉柱正直直坠向那条街，即将把方圆百丈轰成一个大坑洞。
老龟：“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都是命，都是命，强求不得的……咦？人呢？”
“人，给我好好看着。”
兰不远裹着风，掠了回来，把怀中的小胖妞抛给老龟。
“你救得了那么多吗！”老龟把手掌合成个喇叭。
“救一个是一个。”兰不远的影子拉得极长，很快就消失在老龟的视野中。
“嗤！无、动、于、衷。”老龟撇着嘴，满脸嫌弃。
只见淡蓝色的光芒漫卷而过，兰不远轻舒广袖，雷火从她手掌中涌出，化为两柄华美炫丽的透明光剑。
她乘着风，双手持剑，在漫天火雨中翩然舞动。
人力有时穷，她倾尽全力，也只能清除半边天空的坠物。
眼睁睁地望着另外半边天幕的火雨向着大地扑去，兰不远微微有些心焦，却也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力，便也释然了。
不曾想，竟有冰霜铺天而来！
是凤倾绝！
……
深空之中，灿烂的金色已经冒出了尖尖的头。无数繁星坠在它的后面，拼尽全力阻止它的步伐。元魂们大约也清楚，让这个东西来到地面上，那将会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世界对他们极为不公。他们被压迫，被奴役，一直以来被烙上了“贱”印，没有尊严地活着。然而此刻，星阵中的他们却没有一个退缩，明知那灼热的金光会令他们魂飞魄散，却还是不断地涌上去，死死咬住它。
星阵破裂，他们看见了玉蟾宫的陨落，更加悍不畏死。
每一粒微小的光芒，都在真真切切地消耗着风临池的神力。
他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心惊，却无计可施。
越是想尽快摆脱这些蝼蚁，消耗越是惊人。
风临池不得不放慢了步伐，回头先行对付这些密密麻麻的元魂们。
透过破损坠落的星阵，他看见正下方，兰不远裹在淡蓝色的真元之中，丝丝缕缕蓝光为她编织了纯净华美的衣裳，临风而舞，曼妙之极。
“呵，法尊无道，说是无情，最终还不是耽于美色！这样姿色的女人，有心去寻，定是能寻得到的！”
“这次令他重伤，若是还不能成功将其击杀的话……哼哼，便趁着他亲手杀死心爱的女人，心神不稳时，我速速遁走，找一个这般模样的女人来迷惑他的心智！他刚失去这个女人，一定急于寻找一个替代品，如此，无论是伺机刺杀他，或者骗走他的秘诀和宝物，都是易如反掌！”
“吞噬了兰不远，我便能更清楚地掌握她的性情举止，届时略加调｜教，定能弄出一批能够以假乱真的女人来！挑一个最像的，假装兰不远的转世之身，我就不信他不上当！法尊无道……呵，落入带毒的温柔乡，不消几千年，便会和那沈映泉一样，变成一个自大的白痴！”
“无毒不丈夫。只要废了无道，我便是人族至尊！啊……最好先设计让他身败名裂、修为大损，我再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叫天下人都看清楚，我风临池，才是人族第一！”
风临池豪情万丈，方天画戟之上暴出片片金芒，将大批的星辰击落。
“只要吞噬了兰不远……这个废材，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闲心去救那些蝼蚁！哈哈，妇人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孰轻孰重也分不清楚！死到临头，还顾得上那些卑贱的性命？！愚不可及！”
“至于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