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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一点点沉没到水里,她不会游泳,再怎么挣扎,袋口也不松开。水淹过她的脸,她呼吸不了,痛苦的窒息的感觉要了她命。
许久许久之后,她醒来了。
她浑身无力,又冷又累,站起身往四处看看,全是陌生的环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看了眼河岸边隆起来的麻包袋,凭着直觉地朝某个方向走。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碰见警察,她上前问:“警察叔叔,我想回家。”
警察没有回她,也没有看她,就像看不见她一样。
她呆站着等,等到警察走了,也等不来回答。
她去问其他路人,其他路人也同样地不回答她,不看她。
她不知怎么回事,蹲在路边大哭,叫着“爸爸妈妈”。
到天黑齐的时候,一个老婆婆路过,问她哭什么。
她说:“我迷路了,我想回家,他们都不帮我。”
老婆婆说:“孩子,你已经死了,还回什么家。”
她惊了惊,抬起头看。
老婆婆站在她前面,只有半截身体,脸容平静地说:“我也死了,正要去黄泉,你跟我一起走吧。”
小女孩惊慌地跳起来,立即跑得远远的。
她见鬼了,她见鬼了!
很多天之后,她才接受了自己真的死了的事实。
她为此大哭了一场,更加想念家里的爸爸妈妈。
她依然要回家。路上遇见许多鬼,有好的鬼,也有恶的鬼。好的鬼会告诉她怎样走方向才是对的,恶的鬼会追着她来欺负,打她骂她嘲笑她。
她一个矮小的鬼影,孤伶伶在路上行走,日晒雨淋,风餐露宿,鞋烂了,衣衫破了,整整一年后,才回到她当初离开的地方。
见到熟悉的小区门口,她哭着进去,哭着用手爬楼梯,哭着穿过家门。
爸爸妈妈正与弟弟在饭厅吃饭,他们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哪怕她在他们耳边激动地直呼:“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爸爸如常吃饭,妈妈替弟弟擦嘴,喂弟弟喂水,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表现平平静静,一点不像丢了女儿,一点都不见有难过悲伤。
他们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她这个女儿,仿佛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仿佛这个家只有爸爸妈妈和弟弟。
历尽艰苦回到家的小女孩,站在旁边呆看这一家三口。饭桌上没有她的碗筷,也没有她的座位,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地位。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破了的鞋,露出沾满泥的污脏的小脚趾,失落伤心,绝望茫然,愤怒席卷而来。
她不甘地踢翻旁边的垃圾筒,垃圾倒了一地,弄脏了干净的地板,爸爸妈妈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从此之后,她在家里四处捣乱,这样能让爸爸妈妈“看”她一眼。她讨厌弟弟,讨厌抢走爸爸妈妈的弟弟,所以放肆地捉弄他,反正爸爸妈妈不知道是谁干的。
张活柔踏入这房子时,她感觉到切肤的危险。她怕得要死,硬着头皮想办法应付。
在她回家的路上,遇见过表面假装好心的鬼,等她上当之后,他们才会露出狰狞的一面,尽情地欺负她。
她每次都会跟他们硬碰硬,没命地打架,反正死过一次了,她不怕会再死。她没想到,张活柔的剑会这么厉害,居然会让她一死再死。
再死的话,叫永不超生,她永远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不管走一年路,两年路,十年路,都见不到了。她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很后悔。
如果她不跟妈妈吵架,如果她不擅自离家出走,如果她没有遇上人贩子,如果她不攻击从心,如果时间倒回两年前。
小女鬼拖着没有手臂的上身,慌张地拱进妈妈怀里,想躲过什么似的,流着泪哭。
女人本能地抱紧她,心里剧烈不安,她看向张活柔,眼神复杂地说:“是你伤害她的。”
一旁的从心替张活柔辩护:“活柔是为了救我,你看……”
她指指自己的喉咙,想拿伤势证明事实。
不过她的伤口不知几时完全愈合了,从心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惊又无语。
女人直视张活柔,说:“你能伤害她,是不是也能救活她?”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救?
能不能救?!
本来想写丈夫出轨+妻子抑郁+家暴孩子,但仔细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死了不是解脱吗??
有时候任性疏忽所造成的后果才是真正的悲剧。
第36章 短小君
张活柔摇头:“我没那本事。”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女人的意料, 她冷嘲:“你说得倒随意, 想要钱是吧, 我们给,多少你说!”
女人又问丈夫:“老公, 你同意吗?”
男人点头,对张活柔说:“如果花钱能救回囡囡,我们愿意花。”
张活柔无力地笑了笑。
他们以为这是一个活人负了重伤, 用钱搞来高超医术与先进仪器就能把人命险险地吊回来?
她不想跟他们解释太多, 也无法解释, 只道:“给我10亿我也没办法。”
女人当她仇人般看, 眼里满是愤怒与悲痛。
张活柔决定走人,她朝从心扬扬下巴, 率先离开儿童房。
从心迅速尾随, 回头看了看, 前业主夫妇没有追出来,房间里传来女人与小女鬼交叠的痛哭声。
从心犹豫了下, 开声:“活……”
“你又要圣母是不是?”张活柔不快地打断她。
从心顽强地嘿嘿笑,说:“不是,我是想那个‘聚魂符’能不能帮上忙?”
“不能。”张活柔不带犹豫地回答, “你受的伤在‘聚魂符’面前, 好比皮外伤。但小女鬼是被桃木剑伤的, 三剑, 一剑直中胸口,那就好比绝症。”
从心恍然地喃喃道:“这么可怕……”
张活柔的语气不怎么好:“你不知道桃木剑是谁炼出来的吗?你见它之前对付过的恶鬼, 包括你自己也吃过它的招,你认为还能救吗?我真没那个本事。”
从心回忆当初被桃木剑所伤的感觉,除了灼热的疼痛,烧心般的难受,身体的力气被抽掉,更可怕的是那股毁人意志的威力,就像有一把声音不停地在耳边游说:投降,投降,不投降死路一条。
她怂,挨了两剑就忍受不了,举手投降了。如果她跟小女鬼一样倔强,敢再挨一剑,那恐怕她早就归西了。
从心想起都后怕,她问:“那,我们去找三殿下帮忙?剑是他炼的,应该有解决办法……”
张活柔顿住脚步,脸色沉沉地瞪向从心。
从心知道踩了地雷,立即噤声。
张活柔很严肃地说:“三老头虽然厉害,但他不是慈善家,更不是圣父,不然的话,他不会给我画个符都要分类收费。”
从心不住点头,表示受教。
张活柔又说:“况且,他们一家在你眼里很可怜,在三老头眼里却未必。”
从心愣了愣,面无表情的九军简单粗暴地对付那些小猫小狗的画面又跃然眼前。
呃,手下能这么无情,当领导的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心不再乱提主意了,活柔的心情明显不太好,估计心里也很难受。
张活柔对付恶鬼时心肠很硬,但她是个善良的人,只要对手及时投降,她都会留生路。
像她从心,像林表姐的奶奶,像那条被毒得半死不活的小土狗,她能帮的都帮,能救的都救。
虽然口口声声说这个符贵那个符贵,但烧起来时一点都不手软。
就连小女鬼,张活柔同样满足了她最后的心愿,见爸爸妈妈一面。
不用很久,小女鬼就会在爸爸妈妈面前魂飞魄散,亲眼看着女儿死去,残忍悲痛,却无奈。
从心忽然有点后悔,她不应该劝张活柔答应小女鬼的要求。
生离死别的场面,骨肉分离,父母的痛心与无能为力,比死亡本身更无法令人接受与坦然。
张活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身后的儿童房里,母女的痛哭声不曾歇息,最后连男人也哭出声来。
他们的哭声悲怆,绝望,占满了整所房子,不论走到哪,哪怕门口,仍然清晰可闻。
张活柔用力闭眼,深呼口气,睁开眼后打开房门,出去。
门外赫然跳出一个人,挡在她面前,她猝不及防吃了一惊。
“呵呵小碰瓷犯,我都知道了。”顾跃双手插兜,悠然自得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大家是不是忘了跟着来的顾跃同学了?
第37章
门外的楼道间灯光清亮, 顾跃戴着太阳眼镜, 翘起两边嘴角打量张活柔。
牛仔背带裤, 爽朗的短发,是她小碰瓷犯, 他没认错人。
从心也奇怪地打量他,说:“他是不是有眼疾?凌晨三四点还戴太阳眼镜,耍酷耍过头了吧。”
张活柔认出这号人物, 一边腹诽他神出鬼没, 一边迅速关上房门, 不让他看里面。
她不知道顾跃在门外站了多久, 但不管他站得多久,都不可能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
开光符点燃之后, 能帮她找到躲藏的鬼影, 同时也会在全屋范围内布下结界, 一般人无法闯入,看不见也听不见。
顾跃所谓的“都知道了”, 对张活柔产生不了威吓作用,她绝对信任符纸的力量。
顾跃往下说的,果然是没什么意外的话题:“这房子你新买的?听说你是新业主, 爱房心切, 三更半夜来看一眼才睡得着?”
不过张活柔仍略略皱眉, 这些话不是她跟小区保安瞎编的理由么?
小区保安见她面生, 又三更半夜的,起初不肯放人。她好说歹说, 解释自己刚刚买入新房子,兴奋得睡不着觉,想进去转两圈欣慰一番,权当安眠药。
张活柔没给顾跃好脸色,冷声问:“你向保安打听我?”
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八成是撞见她进小区了。
顾跃没回答,只笑道:“这个小区是极臣集团开发的。”
张活柔无所谓地“切”了声,利索地绕过他,自行离开。
顾跃跟着,边走边说:“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骑那辆小绵羊出入,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张活柔想坐电梯,见他尾随不放,调头改去走楼梯。
“你那小绵羊太单薄了,上次碰我瓷,没散架算命大。你男朋友没给你买小车吗?换作是我,就舍不得女朋友风吹雨打……”顾跃很有优越感,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声音不大,但能在深夜安静无声的后楼梯里产生回响。
楼梯装了感应灯,张活柔的脚步踩到哪一层,哪一层就亮起来。
耳边还有小女鬼一家三口的痛哭声,绝望悲怆,张活柔大口吐气,胸口依然有点堵。
她烦顾跃了,他尽说些毫无营养的话,听着无聊又可笑,她一个字都不回。又恼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惹上他?她明明说了有男朋友,他还打她什么主意?闻他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是不是酒喝多了空虚寂寞冷,随便赖上一个人发酒疯?
“小碰瓷犯,跟你说话呢,听不见么?小聋人?”顾跃依然兴致盎然,耐性十足。
张活柔:“……”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瞎起外号?
张活柔朝从心打个眼色,从心意会,轻飘飘荡到顾跃身边,好声好气对他说:“这位先生,现在已经夜深,麻烦你别再自言自语了,不然……”
顾跃自是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剩下两三级楼梯时,出其不意被什么绊了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