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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衣针从锁骨一根根扎到肚脐是一种痛感,燃烧的烟头烫上胸口,又是另一种不同的痛感。
真要一桩桩算起来,那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让她最痛苦最难受的,是尊严被践踏的感觉。她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乔炜却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耻辱。那是一种连父亲的死亡都比不上的痛。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的恨意都没有停止过膨胀。
她想报复,她想挖出乔炜的眼睛,割下乔炜的舌头,把他的双腿砍成一段段,剁成肉酱灌进他的胃里。
然而,为了少受些折磨,她必须痛哭流涕,忏悔求饶。
她发现乔炜很享受她那副模样。
终于,地狱般的十五天结束了,他送给她一份礼物,说是作为补偿。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不抱任何期待地打开了那个精美的匣子,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红色天鹅绒的布面上放置着一只断手,手腕上纹着黑色六芒星。
她记得,她请的私家侦探,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六芒星的刺青。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可她不敢让这份“礼物”掉到地上,只好死命地扣紧匣子的边沿。
“以后要乖乖的,不准再做坏事。”他轻轻笑着,语气亲昵,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在她唇边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好。”她低头,听见自己吐出一个字。
“对了,还有啊,”他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敏敏的事,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把返魂香交出来吧?”
尾音上扬,仿佛是在礼貌地征询她的意见。
她记得自己当时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茫然地问:
“……什么返魂香?”
作者有话要说: 危素的倒霉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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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魂香(06)
跟上一次站在1803门前相比,这一次,危素紧张了不少。
她心不在焉地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来开门,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的真实目的不在于把门敲开,跟里面的人或者鬼进行对话,而是要把自己手里的两张纸条,送到这扇门背后去。
从那个长长的睡梦中醒来之后,危素在浴室里一边洗头一边回顾了前几天的事情,有些泡沫从额头滑到眼前,她怕刺激到眼睛,赶紧把眼皮紧紧闭上,突然间就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一开始就踏进了误区。
所谓的鬼妾,是居住在1803里的,她想当然地认为她跟“居民”的属性是差不多的。她以为鬼妾白天要躲在屋子里,可一旦到了夜间,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动,可以来开门,可以和自己攀谈,甚至可以请自己进去喝杯茶。
但如果她一直想错了呢?这名鬼妾,完全有可能听从乔炜的交待,只给他一个人开门,也有可能,她并不是自由的。
说不定她被放在某盏油灯里面,要乔炜擦三下才能现身呢。
所以,危素决定看看屋子里的情况。
她手里的两张纸条,比正常写字用的纸要薄一些。
一张纸上面写着“先生,我的房间天花板还在漏水,麻烦您快点处理,否则我要投诉了”,落款是“楼下住户”。
另一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枚血指印,是她割破大拇指摁上去的。
她把两张纸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蹲下了身子,从门缝里塞进去。
起身,拍掉手上沾到的灰尘,她回到了1703。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打开,危素在一片黑暗之中摆起铜镜,将两只矮矮的白蜡烛点燃,分置在铜镜的左右两侧。
她拿出小刀,看看左手大拇指上还泛着血的一道口子,在那口子下边比划了一下,说:“老鬼,我原来是多怕痛一人啊,现在拿刀割自己,那叫一个面不改色。”顿了顿,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我长大了,真的。”
老鬼:“长大了就少说废话,快割。”
危素咬咬牙,用力一划,血细细地涌成一条线,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咝——”
老鬼慢悠悠地说:“哟,面不改色。”
危素将血点在镜子中央,担心不够,还抓住手指撸了撸,挤出更多的血来。
收回手,她凝神闭气,合上双眼,在铜镜上敲了一下:“开眼。”
以血指印为中心,镜面慢慢地起了波动,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水池激起了圈圈涟漪,原本一片漆黑的镜面逐渐重新变得透亮。
1803门边的地上,一张薄纸微微震颤了一下,纸面上危素留下的血液飞快地流动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
图案很简单,橄榄形的代表了眼眶,其中的圆圈代表眼珠,圆圈中还有一点,是瞳孔。
楼下,危素睁开了双眼,铜镜中呈现出了雪白的天花板。
“不知道屋子里边有没有监控?”她自问自答,“应该不会有的吧,在自己家里装监控的,没多少人吧。”
“万一要是有呢?”老鬼问。
“也只能算我倒霉了。”
它压低声音提醒她:“可是你一向都比较倒霉。”
危素:“闭嘴。”
她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铜镜面前凌空一划。
1803房内,小纸片晃晃悠悠地悬浮了起来,翻转,直立,开始了它的巡视。这套房子的户型自然跟楼下是一样的,因此危素控制纸片走起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透过镜面,危素发现1803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内的光线非常阴暗。
家具少得可怜,跟普通人家比起来几乎算得上是空空如也,她所看见的,只有一个垃圾桶,一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巨大的冰箱。
床是双人床,铺得整整洁洁,床上也很干净,找不到一根头发丝;衣柜里挂着几件男性衣物;冰箱的门则关得严丝合缝,她找不到突破口让纸片进去,只好作罢,反正她对别人家摆上餐桌的东西也没有很感兴趣。
至于别的地方,别说是鬼了,连只蟑螂都没有。
危素有些失望,手指再一划,纸片缓缓下降,几乎是在擦地飞行了。
纸片走得很慢,危素透过它认真地观察着。
“等等!”老鬼出声。
纸片猛地顿住,危素不解:“怎么了?”
“地板上有血,你仔细看看。”
危素把脸凑到镜子前,借着幽幽的烛火,看得眼睛都酸了:“有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地板缝里。”
地板是实木的,一长块一长块地拼接起来,地板缝比一般的瓷砖地板要深一点。
危素控制纸片立了起来,用较硬的边缘去刮了一下那条缝隙,就像一个人用脚去蹭了蹭地板似的,然后卷起来一看,果然沾上了些粉末一样的血。
看来这血溅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凝固了,又干又硬。
危素不情不愿地表扬老鬼:“行嘛,姜还是老的辣。”
老鬼特骄傲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了。”
“但是,这血是谁的?有什么用?”
“你问我,我问谁。”
“……”危素无语,过了会才继续道,“好像没什么可看的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观察完1803内部,让纸片自燃就行了,但现在沾上了血,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她得让它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外面有监控,从正门门缝里再滑出去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小纸片就在屋子四处打起了转。
正当这时,纸片传输到铜镜上的视野里,原本暗沉沉的房间出现了一丝细长的光亮,并且在迅速扩大,危素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开门了。
她赶紧寻找可供藏匿的地方,小纸片惊慌失措地左看右看,最后咻地一下滑进了冰箱的底部。
纸片悄悄地透过冰箱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来人果然是乔炜。
他正弯下腰捡起危素塞进来的另一张纸片,就是写了字的那张,然后借着外边的楼道灯读完,脸上表情照旧冷冷的没什么变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危素对此表示心情有点不愉快,老鬼嗤嗤地笑了两声。
乔炜打开屋内的灯光,小纸片连忙往里边缩了缩,平躺在地上。
楼下,铜镜上出现了冰箱底部的画面。
危素正在喝水,抬眼一看,差点没一口呛住——
那里贴了张符纸。
汉字是仓颉先师所造,而仓颉是上古之神,汉字中自然蕴含着法力,虽然经过了上千年的演变最终成为今天的模样,其中的法力已经微乎其微,但通过特定的扭曲变形,仍然能还原甚至放大它原本蕴含的力量。
日常汉字的这种奇妙变形,即是道教中最常见的法术之一,符箓。
在冰箱底下贴个符,什么节奏?
危素皱着眉,将手指抬了抬,楼上的纸片慢慢凑近了那道符。
“老鬼你看!”她叫道,把自己的左眼凑到镜子前,“你能看得出这道符是个什么用途吗?”
对于符箓,危素一向了解得不多,她只能辨别出成千上万道符箓中的几个最基本模板而已,例如辟邪、安宅、除灾、招鬼之类的。
老鬼看了半晌,道:“……镇魂。”
“镇魂?”危素不解,镇谁的魂?鸡鸭鱼肉大闸蟹?
“这个冰箱里肯定别有玄机。”老鬼说。
危素这时候也理解过来了,略一沉吟,“里面……不会就是那个鬼妾吧?”
鬼魂的形态有两种,一种是气,看得见摸不着,另一种则是实体,可以触碰得到,但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化作气态,收缩在一个小小的容器中。
乔炜的鬼妾无疑属于后者,如果她是气态,这一人一鬼就没有办法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么对其饲主而言,所谓“鬼妾”也就失去了意义。
“有可能,但为什么要养在冰箱里?”老鬼同样也有些疑惑。
“难道是因为最近天气热,”危素摸了摸下巴,“待在里面比较凉快?”
老鬼啧了一声:“能不能切合实际一点啊你。”
“乔炜这种神经病,你不能指望他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思考,”危素说得很认真,“要剑走偏锋,知道么。”
语毕,她看见乔炜的脚走向了卫生间方向,便控制纸片从冰箱背后一路上升,绕到了冰箱顶部,逡巡一圈。
不出意料,那里也贴着一张镇魂符。
过了会,乔炜回到了冰箱面前,小纸片赶紧卧倒。好在这冰箱够大,比乔炜还高出许多,否则它这张惹人注目的纸一定会被他发现。
纸片小心翼翼地将有眼睛图案的部分探了出去。
危素面前的铜镜上显示出了乔炜的上半身,他伸手打开了冰箱。
她一看到这个男人,就不由得回忆起在梦境里他动手时那张扭曲而快意的脸,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但在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是非常温和的,连带着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是在讲话。
画面有些诡异,危素侧头想了想,将纸片退回到安全的区域,伸出手指敲了一下铜镜边缘,定了定神,开口道:“张耳。”
镜面逐渐变得漆黑一片,像是有浓云聚拢在镜子里一般。
与此同时,楼上,薄纸上的血眼图案重新汇聚成一团,然后危素的血液再一次蔓延开来,在纸面上飞速地游走,最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耳朵图案。
1703里,慢慢响起了乔炜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