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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雉接着她的话,悠悠说道,“白鸫草可以化作心脏,血石用来嵌入心脏,给巫尸王的四肢百骸供血。”顿了顿,“至于石脉鬼灯,看起来没什么用,但能张开结界,保证你们整个复活的过程不被任何人打扰,对么。”
说完,他轻哼了一声,谢家人倒是考虑得挺周全。
谢凭听完,嘴上不置可否,但眼神却仿佛已经承认了一切。
“漏了一个。”危素说,“虺鳞。”
她记得很清楚,老鬼跟她讲过,谢家要它的半身鳞片。
叶雉眉心微微蹙了蹙,这也正是他想不太明白的地方。
谢凭犹豫了一番,末了有点讨好的意味似的,舔了舔嘴唇对危素说道,“其实,虺鳞跟巫尸王没有多大干系,只是老爷子想给他养的阴兵打一副铠甲……”
危素听了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老头子也太任性了吧!
但她猛地转念一想,不对——不是任性,人精明着呢,他就是想用这招来混淆视听,误导旁人,让人难以推测出他们谢家真正的目的。
一直以来,叶雉都没有对谢凭表现出过什么极其反感的情绪,此刻却颇为厌憎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知道,要是你们成了后果会是什么吗?”
还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掌持阴阳录,这么久以来,五个阴阳世家就如同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最重要的是保持平衡,要是其中一方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打破了这个平衡,那就玩完了。”
谢凭心中冷哼一声,暗想道:是你们玩完了,不是谢家,谢家会登上顶峰。碍于危素在这里,他没有说出口。
叶雉稍一动脑便看破了他的想法,“自然是其他四家先倒霉,但你们以为,不会轮到谢家头上么?一家独大的局面,过去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可哪个有过好下场,自取灭亡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妙。”
阴阳家自春秋战国时出现以来,期间多次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比如魏晋的王家、唐朝的李家,然而一家独大带来的就是专断,疑神疑鬼,铲除异己,一手遮天,权力的极度膨胀,最后就是自我吞噬,自相残杀,还要连累百姓受苦,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历史上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已经证明了这个规律,可偏偏总是有人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以为自家能够千秋万代。
“说得不错,”谢凭斜起眼睛看向他,语气中带着一抹挑衅,“你们若是有本事就去阻止巫尸王复活,我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是谢家人,万万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叶雉不再看他,淡淡地别开眼去,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危素怕他们再聊下去就要动手了,于是相当配合地站起身,“你先出去吧。”说着,她搡着谢凭到了门外。
不成想,谢凭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小素,如果事情成了,谢家不会亏待你,我……”
危素瞧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她却好像有点认不出了,有种可怕的陌生,她打断了他的话,“谢凭,我现在不指望谢家能给我什么好处,只要你们跟我切断所有瓜葛,不要来打扰我以后的生活,我就该烧香拜佛了,你晓得了吧?”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真的,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也不知道谢凭听进去没有,他就那样牢牢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眼睛里面去一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危素闭了闭眼睛,咋回事儿,这人怎么变得这么难沟通了。
“我想要平静的生活,”顿了顿,她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带着点儿突如其来的恶意,“我想要叶雉,你明白么。”
说完,她没去看谢凭那张顿时失了血色的脸,转身,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感情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恶人就让她来做好了,早点打消了谢凭那些心思,对大家都是个解脱。
她正想着事儿呢,身后叶雉便贴了过来,从后边把她拥在怀里,嘴唇贴在她耳朵旁边,语调故作轻浮地问,“刚才说想要谁呢。”
危素被他的气息激得浑身颤了颤,嘴上却不忘吐槽,“你是顺风耳转世吗大哥?”那样小声都能被他听见,可怕,以后估计是不能背着叶雉讲他坏话了。
过了半晌,叶雉还没撒手,危素嘴角抽了抽,“你先放开,我有正事儿跟你说。”说完,就去掰他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在怀必的引导和帮助下,她现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能控制自己右手的力量了。
“就这样说,又不是听不见。”叶雉死活不撒手,跟个小孩子似的。危素看不见他的脸,听声音只觉得他似乎很高兴,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
她在叶雉怀中艰难地转了个身,上半身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那什么巫尸王的事情。”
“怎么说?”叶雉垂着眼睛看她。
“你想啊,返魂香在你那儿,白鸫草也很难找到,谢家现在根本就没有把东西都凑齐,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走运全部凑齐了,也不一定能复活巫尸王……说白了,那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媳妇儿啊,咱们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去了。”叶雉笑眯眯地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得去通知一下叶家和司徒家,让他们平时多给谢家使几个绊子。”
“嗯,这样谢家成功的概率就更小了。”危素点了点头,“还有我手上的白鸫草,我打算快点给谢小言用上,免得夜长梦多。”
谢凭她倒是不担心,他虽然变了很多,可她相信他多少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如果她手里有白鸫草的风声走漏到了谢家那里,他们动了歪心思来抢,那真是……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了呢。
“好,那咱们收拾收拾,这几天就离开?”叶雉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含糊不清地问。
“嗯,对,出去之后就去赤峰,找谢小言。”危素往后缩了一下脖子,清了清嗓子,“现在,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别这么黏黏糊糊的。”
“不行,你得学着习惯一下。”
危素:“……”
此时此刻的危素,预见到了自己将来会过上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也预见到了在那种生活里会有叶雉的陪伴,但,她没有预见到的是,几年之后,谢家人真的复活了古巫尸王。
尽管那位在万年前曾经叱咤风云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鬼,在醒来之后变得无智无识,宛若一张干净的白纸,他仍旧给世间带来了不小的劫难。
离开寨子是在夜里,月光很亮。整个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决定离开的族民们忙着清点物品,顺便忐忑地聊着将来,打算留在玉龙雪山里的那些族民则已经睡了,所以,压根没有外人注意他们的动静。
危素和叶雉要离开,谢凭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为了避人耳目,他沿着当初沙月华带他进来的道路先离开了,打算在外头等着他们。
怀必面上似有些强忍的不舍,但他觉得两兄妹又不是没有重见的机会,也就稍稍宽了心,只是一再叮嘱危素,如果从前的记忆全数恢复了,要赶紧告诉他。
危素想,兄妹美好的童年回忆什么的,还真是怀必放不下的一个执念。
怀金芝恢复了初见时候那副淡然无谓的模样,双手交叠放身前。
在拉木家的主事人第三次提到龙神旨意的时候,她终于变了神色,轻轻晲了他一眼,问道,“事到如今,你觉得占卜的结果还有意义吗?”
拉木沿讪讪然地住了嘴,将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走了。
沙月华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口,沙克死去之后,她变得沉默了一些,虽然她跟他感情并不亲厚,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如果今晚不是怀必硬是要拉她出来,她估计还在屋子里,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听那些长辈争沙家主事人的位子。
原本是沙月华整天围着怀必打转,现如今却是反过来了一般,让危素不由得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危素想了想,终究还是走过去,拉过了沙月华的手,对方飞快抬起头,眼底划过一抹惊愕的神色。
“你跟……我哥,好好过,知道么?”她努力让自己嘴里吐出那些她并不擅长的家常话,认真地说道,“如果他欺负你,我替你揍他。”
沙月华楞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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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玉龙山景区里,原本停在半山腰上的小索道缆车忽然诡异地启动,又晃晃悠悠地在山脚停下来。
危素第一个推开玻璃门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老实说,跟东巴族寨子里的空气压根没什么区别,但出于某种心理作用,她就是觉得外头的更叫人舒服。
危素矫情地在心里感叹道,啊,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就是新生活的味道。
叶雉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走了。”
“噢。”她拎起那袋怀必硬塞给她的山参灵芝,回头看了一眼谢凭,然后跟在叶雉身后,慢慢地往外面走去。
这时候,夜还不算深,外头街上有几个行人慢悠悠地走着,还有几抹游魂蹲在街角。街边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灯,敞着门。
叶雉拉起危素的手,走进去,里边只有一个店员,正坐在柜台后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叶雉叫醒他,借了个电话,打算打给刘三胖子。
危素注意到,在叶雉提出要求的时候,那个男店员先是把眼神投向了谢凭,顿了顿,才把电话递给了他,那模样,倒像是要征得谢凭同意似的。
她明白了过来,谢正永果然在山脚下安插了眼线。
那边厢叶雉在跟刘守通话,叫他过来接一趟。
这边厢,危素走到谢凭面前,略一沉吟,“待会儿,你就别跟过来了吧?”
她话说得很直接,没有斟酌一下遣词用句,说白了,就是要撇了谢凭。她本不想讲这种伤人的话,可她也是真的想不到谢凭继续跟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谢凭闻言,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僵,“小素,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就这样急着赶他走?
“不是。”危素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接下去却说得有些磕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明白吗?既然这里有你们的人……”说到这,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店员,“就更没有必要跟我们一块走了。”
谢凭抿着唇不说话,就那样望着她,如黑玉般的眸子里,仿若有什么光正在一点点地熄灭。
看着他眼中受伤的神色,她终究有些不忍,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们又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不要搞得那么夸张好不好?”
“真的么?”谢凭的声音里添了异样的情绪。
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起了什么不好的联想,危素赶紧补充道,“对啊,毕竟我们是高中同学嘛,那时候……关系不错,总不会就这样断了联系。”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想的是,以后遇到谢家人都得躲着走。
……高中同学。谢凭嘴边泛起一个苦笑,一切到了头,在她心里也不过落得个“同学”的身份,而他心里却也很清楚,他谁也怨不得。
“好。”半晌,他轻轻张嘴吐出一个字。
危素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