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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宫夫人在明光殿内侍奉着皇帝白烨。
陛下这两日心情很不好，身体似乎也不太好，总是低低咳嗽。
他不愿意见任何人，甚至也不允许蕊宫夫人靠近，只让她在旁边斟酒。
蕊宫夫人有点惴惴不安。
这男人最近这些时日总给她一种感觉。
像是笼中的困兽，愤怒，狂躁，却无法挣脱无形的枷锁，于是把自己折磨得鲜血淋漓。
她不敢说话，安安静静斟着酒。
金酒盏里酒光潋滟，映着夜明珠的光芒，就像这片深宫里无数个纸醉金迷，欢歌乐舞的夜晚。
盏酒放在一边，许久无人碰触。
蕊宫夫人抬起头，皇帝白烨已经醉倒在龙榻前。
她那张年轻娇艳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平日里看不到的嫌弃。
皇帝虽然正值壮年，但时而总会透露出暮年老者才会有的衰气。
“咳咳……”他在睡眠中无意识的咳嗽着。
熠朝的这一任皇帝白烨，继位十年，在大国师的辅佐之下从先太子手中得到皇位，一路都很顺遂。
熠朝统治了天衍八百年，传说，每一任皇帝身上都有神辉，保护他们不受邪魔侵害，也免受疾病之苦。
但陛下这两日像是生了病……
蕊宫夫人不敢再想。
小宫女进殿禀告：“夫人，国师大人来了。”
声音并不大，龙榻上微微打着鼾的皇帝却立刻惊醒过来。
“息染来了？”
神情从茫然很快变成往日的阴鸷强势。
“快让她进来！”
蕊宫夫人从明光殿退出时，刚好遇到姜息染。
她停下来，恭恭敬敬对着姜息染行礼。
能感觉到姜息染目光落在她脸上，蕊宫夫人神情越发恭谨。
在这皇宫里，总是板着脸的皇帝固然可怕，可一直和颜悦色的大国师在蕊宫夫人心中更加可怕。
尤其是，宫内时时有人传言，说大国师与陛下往年情深义重，大国师为了陛下放弃流月神庙圣女之位，甘心成为熠朝的国师，将陛下一路辅佐成主君。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情深，似乎唯有用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能报答。
只可惜陛下冷血凉薄，如花的美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恋上了她这个空有其表的蠢女人。
蕊宫夫人担了这样的名声，直觉得委屈。明明皇帝凉薄，对她也只是表面恩爱。
但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抢了大国师的宠爱。
国师受到的尊重有多少，她受到的冷眼就有多少。
“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快回去休息吧。”
蕊宫夫人听到姜息染的声音，就像她跟别人说话时一样，温和平静。
眼角看到姜息染的衣袂飘向殿内。
神使鬼差的，蕊宫夫人并没有离开，反而靠在殿门口，静静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听到大殿内皇帝说着：“息染，你总算来了，孤觉得，孤像是生了病。孤会生病么？”
“陛下当然会生病。”
“是啊，孤六年前就生过一场大病，是你把孤救回来的。可孤不是有神辉护佑么，为什么还会生病？”
“陛下，您的神辉已经不在了。”姜息染说。
蕊宫夫人一颗心骤然紧缩起来。
殿内的皇帝沉默着，过了片刻，有些茫然地问：“息染，你这是什么意思？孤的身上，不是一直有神辉么？”
“陛下在六年前生病时就已经失去了神辉。”
“不……我现在还有……”
姜息染冷冷打断他，“陛下身上的不是神辉，是我布下的护体金光。我的法力衰弱，金光力量也会变弱，所以陛下才会生病啊。”
第331章 好俊的道长
林果坐在河边发着呆。
河水潺潺从城里流过，晨光迷蒙，早起的人们已经忙碌起来。
林果看着一位婆婆从青砖小院里推开后门出来，拿出一篮菜就着河水清洗。
因两人离的不远，老婆婆一边洗菜，一边打量着林果。
林果对她微笑点头。
她的心情不算太好，有点像……怎么说，被迫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约会时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描述可能也不太精准。
老婆婆洗完了菜，从竹篮里拿出一条新鲜的鱼，摔在河边青石上，哗啦啦刮着鱼鳞。
跟林果说话：“小姑娘，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小姑娘，你等在这里可不太好，等会儿开了山门，你就挤不进去了。”
“啊？”林果茫然。进不去什么？
老婆婆笑得一脸慈祥，“我懂，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矜持。不过，你再矜持，红线庙可就要开门了。”
“……红线庙？？开门？”
林果顺着老婆婆指点的方向看去，果见河的对面，浅淡的雾气和蒙蒙天光中，笼罩着一座不大的庙宇。
老婆婆接着说道：“红线娘娘生辰，只有前二十对进去的有缘人才能得到主持大师的赐福，你要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林果这才反应过来。
……红线庙啊。
她以前来过，还在这里狠狠撩了一把小师叔，说了一堆情话。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附近有点熟、
怎么好死不死到了这里？
林果坐不下去了，赶紧跳起来。
老婆婆把那条大青鱼反过来，哗啦啦继续刮鱼鳞，笑道：“对咯，太矜持，可抓不牢情郎。”
真的，不是您老人家想到那个意思！
林果也只能笑笑，解释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她顺着河边往前走，刚走了十几步，小萝莉刀刀两只手各拿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兴冲冲从微带着雾气的青石路那边跑来。
“我们去对面玩！”她把一只包子递给林果，朝旁边一指。
好死不死，就是那红线庙。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那里有好吃的！”
隔着河，已经能看到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红线庙下。
今天是个大日子，红线庙从上面的山门到下面的石阶一路悬挂着红色灯笼，看上去热闹又喜庆。
山门下几十个卖各色吃食的小贩已经摆好摊位。
天色微亮，河岸边叫卖声随着食物的香气一起传过来。
“小孩子家家，吃这些长不大。”
林果板着脸，还没说够两句，刀刀被人捞起来。
“走。”
手长脚长的沈道长将刀刀抱入怀里。
林果眼睁睁瞅着他和刀刀走上清水河上的单孔桥，小萝莉在他怀里笑得像只肉馅大包子。
小混蛋啊，有吃的是不是连主人都能背叛了？
老娘的宠物怎么一只两只都跟姓沈的小鬼有缘？
肥团子看到他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现在又是刀刀……
林果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沉着脸追了上去。
她现在从仙桃村来的土生土长的妖，没见过世面，去看看也没什么。
沈湜过了桥，回眸一瞟，见她远远跟了来，放下心，抱着刀刀继续往前。
他面容冷峻，一身道袍，还背着长剑。
京都的小百姓看不出他是什么门派，但也知道这是一位道长。
还是一位丰神俊朗，让人一见倾心的道长。
京都风气开放，红线庙本是求姻缘的小庙，这些年下来真真假假也凑成了许多良缘，于是在未婚的少年男女中间，大有名气。
今天又恰逢红线娘娘的诞辰，附近适龄的少年少女都相约着来拜一拜。
有情郎的希望能和情郎白头到老，没情郎的则希望红线娘娘能赶紧赐给自己一个情郎。
这些娇嫩的花朵一样的小少女何曾见过像沈湜这样的男人。
冷漠疏离，高高在上，偏又面容俊美，让人移不开眼。
红线庙山门未开，一群有情郎没有情郎的小少女们都开始荡漾起来。
沈湜恍若没看到各种秋波，抱着刀刀顺着卖食物的小摊贩，一家家逛过去。
终于有一个小少女在众位小姐妹的怂恿之下，被不知是谁推了一把，踉踉跄跄朝沈湜奔去。
沈湜刚给刀刀买了个小糖人，一转身，那小少女就站在后面。
对着沈湜的目光，红了脸。
“道道道……道长！！窝，窝昨天做了噩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解解梦？”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小姑娘还很可爱的低头对手指。
“不能。”沈湜冷冷道。
“……不能？”那小姑娘猛然抬起头，羞得满面绯红，像只小兔子一样跑开了。
哟，这位道长不好撩。
红线庙前小姑娘们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紧跟着又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姑娘冲上去用各种理由搭讪，全被沈湜三言两语打发了。
林果从石桥上过了河，一边走着，一边听了一耳朵八卦。
还红线娘娘的诞辰，只有庸碌的凡人，才会这么单纯的把希望都放在虚无缥缈的信奉之上，真是可怜又可叹。
她过了河，刚一抬眼，就看到沈湜被一群小姑娘围着调戏。
林果一怔，看了片刻，站在岸边哈哈大笑。
在无为剑居和在天枢院哪有人敢调戏他！
姐姐我早就知道你骨骼精奇，是大众男神，看看，果然应验了吧。
最开始，沈湜脸上还是一派冷漠，毫无表情，到后面渐渐浮现不耐烦来。
林果乐不可支。
活该啊，你这样的臭脸小鬼，就该找一百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围着你表白。
这位道长，索性你就从了吧。
她笑得声音太大，沈湜目光冷冷地穿过人群，朝她看过来。
林果捂着脸，笑得更开心。
天色渐渐亮了，她站在清水河边，鬓发鸦青，肤色雪白，又长了一副精致美丽的娃娃脸，顿时引来了许多少年的关注。
有人朝她怀里丢了一枝花，像是开了头，很快接二连三的有人对她丢花。
没过多久，林果就攒了一怀的花。
定睛一看，嘿，还都是玫瑰，不，雾岚花。
第332章 姻缘线
见她呆呆盯着那些花，旁边一个卖梳子的阿姐好心道：
“这是从外面传到咱们帝都的风俗，说是喜欢哪个姑娘就给她送雾岚花，一朵表示一心一意，两朵表示……”
林果面无表情。
她随口乱诌的话怎么就变成帝都的潮流了呢！！！
无为剑居的小家伙们很乖，每天不是在练剑，就是每天被师叔练，肯定没工夫传这些闲话。
一定是天枢院的人干的！
说不定就是那个讨厌的团团脸老头！
老家伙贪钱如命，搞不好他那小破园子里的花都被用这个借口卖掉了！
岂可修！大家都知道了，以后还怎么撩汉？
沈湜隔着人群朝她看过来，脸色很冷。
刀刀趴在他肩膀上正嚷嚷着要买芙蓉糕，沈湜没听到，两条长腿一抬，朝林果的方向走过来。
天色渐亮，红线庙前人越来越多。
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有意无意都往他面前挤。
并不算远的一段路，足足走了一刻钟。
等他走到林果面前，林果正蹲在地上数钱。
没错，她把别人送她的花都卖出去了。只剩下两支花瓣有些残缺的放在一旁略有些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
不泛有心眼灵泛的小伙子买了她的花想再送给她，被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拿着花红着脸快速跑掉了。
呵呵，对付这种小毛头小子，都不用拿出撩汉十八招，稍微几个眼波，就能把人打发了。
林果看到沈湜的白色靴子和蓝白衣摆停在面前，抬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