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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计划……”徐幽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地道:“当时他只交代了我这些,然而……就在八相因果镜上显示出安王的容貌时,狸奴突然便凶性大发,一把将我也拖入了镜中,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后来醒了过来,人就在这间屋子里。”
听到此处,白卿和铃仙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认为,九烨倒是未必特意算计徐幽,只不过是根本没考虑她的死活罢了。
“你在这儿的几天,弄明白这集市有哪些特异之处了吗?”铃仙问道。
其实徐幽方才所说的,都和破解这第二个核没什么关系,但作为代价,自然是说的越详细越好,而现在才终于讲到于眼前的事态有帮助的地方了。
没想到徐幽却皱起了眉,迟疑着道:“这不是哪里都有特异之处吗?外头不论是逛街的还是摆摊的,一多半都不是人,基本是人与妖共生的怪胎奇葩,许多族类是多少代的世仇了,能和谐相处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她努力思索了片刻,又道:“对了,若说还有哪里奇怪的话,便是那些逛街买东西的人,其实并不会真的买走什么,似乎这整个集市里,都没有他们真正想要的。就好比方天化,他虽然买了我的胭脂,但是一定不会带走。”
“哦?”铃仙听了这话,心下一动,仿若就差一点,便可摸到关键之处。
这时,白卿已经站起身来,“我们会给你三天时间,但之后若是再让我们遇上,不会手下容情。”
扔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他带着铃仙撩开帘子出去,再也没给徐幽说半句话的机会。
徐幽冷冷地看了那已经在石缝前重归径静止的布帘,长舒了一口气,只觉着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站起来,回身将方才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刺鼻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
其实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在这床幔后头,但是当着两个“正道人士”,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实话的。
那床帐是暗红色,十分厚实,上头就算被多少次溅上鲜血也看不太真切。底下的与其说是石榻,不若说是一方石棺,凹槽中满是零落成泥的血肉。
其中脏器和一颗头颅漂浮在表面,那人头虽然满脸血污,却不狰狞,仿若睡着了一般,正是她那个便宜弟弟的脸,血肉之中不时冒出一些泡泡,仿若什么东西在隐秘的生长。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被自己安排在隐秘处的弟弟是怎么一起被带入了建州这方走不出去的山腹中。但是却靠着他让自己显得并不奇怪。
她在外头摆摊卖了三天胭脂,那些胭脂正是石槽中的东西。
她是在穿越到太清大陆的时候,突然便无师自通掌握了怎样让容颜不老的方法,各种手段有多残忍无法一一详述。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没人买呢。”她痴痴地道,浑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已经产生了细小的皱纹。
————
外边熙熙攘攘的集市上,铃仙挽着白卿的胳膊,和他贴的很近。
这样亲密的举措,即使是在无视礼法的妖族中,都少见得很。不过却根本没有引起往来行人的注意。
徐幽说的不错,他们确实在寻找特殊的商品。
“那徐幽还真当自己藏得住?那么重的血腥味儿,就算是用再多香料遮掩也没用,她的胭脂不就是用藏在幔帐后头的东西灌的么?”铃仙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道。
白卿轻笑着道:“无关紧要,也就没必要拆穿。”
铃仙叹了口气,“这女人也当真是疯魔了,为了青春永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大世界中,那个传说中的血腥玛丽都没她下手狠,其实我都很纳闷,她为什么不向我许愿呢,明明她为此付出的东西,可比直接许愿的等价交换多多了。”
“她要是能意识到这一点,那我们不也就不用通缉她了?毕竟是个疯子。”白卿笑道,“况且,她现在可不就已经‘想通’了么。”
铃仙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她作为天道之理俯瞰时间数千年,若数算起来,不把人当人看的封建时期,占得比例远远大于大世界中的现代短短百十来年,所以到了这太清大陆之后,也没觉着有哪里不便利。
反倒是白卿,他本来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啊,之所以会到这儿来,全都是因着自己任性。
也许他本来其实并不想呢?
“别胡思乱想,这世上,没人不想活,就算再艰辛,也比归流入虚无之海要好。”白卿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如当头棒喝一般,让铃仙愣在当场。
“这么了?”白卿回身,看向正在凝神思索的铃仙来。
不对,迷茫?
铃仙眼神一亮,拽了债白卿的衣角,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卿听完,唇角微微上扬。
“真不愧是天道的爪牙,若换了旁人,一定想不到。”
铃仙被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她哪里是比较敏锐,根本就是思路过于直接了。
这集市中看起来其乐融融一派和谐,事实上并非如此,凡是身处其中,便会渐渐忘记自己心中最想要的的是什么,只会不断地重复无意义的寻找。
就好比徐幽,她本来追求的乃是青春永驻,在找到一劳永逸的法子之前,用的就是那由她一母同胞的血肉炼化出的营养。但是方才见她却是素颜,那些可以维持容颜不老的“胭脂”她只拿来卖,自己却半点不用,显然早就已经把她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东西给忘了。
就连铃仙,方才都有一瞬间的迷惘。如今跳出其中,重新以局外人的身份来审视,一切便重新澄明起来。
二人这一次自上而下,细细走过每一个摊位,直到在一个算命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摆摊的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一直闭着眼睛,桌子旁边支着幡,上书铁口直断四字。
“……”这倒是江湖骗子的常用配置了,只可惜在此处,生意实在差的可以。
往来过客匆匆,都将他给忽略了——或者说若是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求尽数忘却,根本就不会来光顾算命先生的摊子。
白卿在摊位前坐定,那如同蜡像一般的男子缓缓开口:“这位公子,您想算点什么?”
“我想算一算,你所求所图,究竟为何。”
那男子沉默半晌,缓缓睁开双眼,本应是瞳孔的一方,乃是一片灰暗的虚空。
☆、归一
气氛一瞬间凝滞下来,身后的叫卖声; 吵嚷声; 一瞬之间悄然“我想要的?大约是万象归一。”那男子悠悠开口,音调平缓,叫人听了便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白卿垂眸; 把玩着指间的一枚戒指; 垂首不语。
那男子也不在说话; 重新缓缓闭合双目; 仿若方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
铃仙站在白卿后边,自然是目睹那男子非人的形貌,但是此刻一派轻松悠闲,似乎并没被吓到——也确实是真的不害怕。
若是换了常人方才看到那一眼,现下恐怕已经疯了。
在视线相对的时候,他所倾注过来的,不是灵力亦或是什么法术之类的直接伤害。
是知识,万物之理; 这本该令人欣喜的恩赐却是用混沌无序的; 令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来传达的。
白卿当时已经预知了这项危险,错开了视线并没有受到影响。而铃仙则是根本不惧这个……谁让她本来就不是人呢!虽然在托体人类的血肉之躯后; 封印了一部分知识,但此刻大不了就是被唤醒罢了,不至于因此便陷入疯狂。
她伸手在那男子面前晃了晃,见对方毫无反应,退回来对白卿道:“万象归一?难不成这位竟然是个修佛的?”
摆算命摊子的若是个佛修; 倒也算一件奇闻了——可以编在书里博人一笑的那种。
“不过是个误导罢了。”白卿道,“若是顺着他的思路辩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同守理之人兴许还能讲讲道理,同混沌的神代之兽,根本就没这条路子。
“那怎么办?”铃仙见白卿一派气定神闲,显然并没有在为此犯愁。她自然也不用跟着着急,也是笑吟吟地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白卿也从来不是乐于在言语上说服人的性子,都是直接动手的。果然——
“直接抢。”
话音未落,白卿掌中长剑已然出鞘,袭向那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男子。
与此同时,四围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一方小摊子。仿若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齐齐往铃仙这边凑过来。
铃仙秀眉一挑,心道这地方要动武还当真是麻烦事,真不管不顾地劈下一剑,没准这山就要塌了,可若是轻飘飘地一个个来,不知打到猴年马月才能完事也就算了,光是尸体,压都能压死人。
算了,能拖一阵是一阵,反正卿卿向来性子急,大约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她直接自神识之中唤出银鳞长鞭,将靠的最近的一个半妖直接拦腰卷起甩到旁边,她手腕只是轻轻一甩,但力道却大的惊人,直接将几个要扑上来小妖一同撞飞了出去。
在她身后,刀兵碰撞之声不绝,白卿的第一招将那算命摊子的桌游都对半劈碎,青石地面都被破开一道两寸宽的裂缝,但那男子却毫发无伤,反手不知自哪里抽出一柄长剑,直接迎上了白卿。
两人出招的角度和速度都几乎分毫不差,就仿若那男子本身能够读心,全然是在复制白卿的动作一般。
白卿的几次突然变招都快的叫人根本看不清动作,但是那男子就是可以勉强跟上。
速度是略微慢了一点点的,但这并不足以致命。
片刻之间,铃仙身边已经堆起了由各种形态的身体堆叠起来的小山,其中多半都是活着的,但被拧断了手脚,还在无意义地挣扎着要爬起来,很完美地阻碍了身后想要继续围上来的。
这时,铃仙突然心念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琉璃色。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回身便看到白卿手中长剑在距离那男子颈项只有寸余的距离被挡住,两柄长剑的角力不分伯仲,金属剐蹭的几乎要迸出火花。
下一瞬,变故陡生,白卿突然撤回长剑,一个旋身,剑刃竟然贴着自己的脖颈划了过去。
那男子毫不犹豫,也用了同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鲜血四溅,男子睁开眼睛,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教科书一般的死不瞑目。
很快他双眼中的虚空渐渐凝聚出了实体。空荡荡的眼眶中凭空出现了黑色的半球体。
而白卿这边,虽然他当时那一剑是货真价实的抹了自己的脖子,但是铃仙手中的鞭子,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卷在他的手臂上,硬是让他的动作偏离了寸余。结果就是,剑刃只是在他胸前划过,割破了两层衣衫。
倒是被鞭子卷着的手肘处,因着力道太大,立起的银鳞如同无数锋利的小刀,刺入了皮肉,鲜血已经渗了出来,半只袖子霎时间被染成了血色。
铃仙立刻收了鞭子,飞身往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边去,一招双龙抢珠将那两片半球收到了掌心,回身只见那些妖物似乎被血腥味刺激到,狂性大发正欲一拥而上,白卿剑尖一转直接将旁边支了幔帐的茶水铺子直接掀了,不知用什么皮毛拼成的苫布扬了打头的几个妖族一头一脸。
他回身拉起铃仙的手,运起真气直接踏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