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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面下的脸庞有些局促,我向他身后遥望一眼,道:“他们都在等你罢?你还是快些回去罢,我也正巧要去寻个仙家,那便不耽搁你了。”
夙离回身望望,似有些泄气般叹道:“也对,我是该回去,师父还在等我复命……阿玉,我可不可以以后再来寻你叙旧?”
我大方地点头一笑:“自然好啊!鬼君大弟子相约我岂敢不赏光?那便说定了,我随时都欢迎的。”
夙离这才恢复了笑容,道:“好!我回去复了命就去行云寻你!”
我点头:“那我便先行了?”
他道:“好,你快些去罢,我们来日相见。”
我轻轻放了手中的星子,笑着弯身向他行一行礼,便摸摸云团向酒仙居行去。许久,我回身望去,见着云海一隅,那黑影依旧伫立在远处望着我。
突然想到,我尚未告诉他我已经要搬去东溪。哎呀,这般粗心!我拍拍脑袋,云团越行越远,也罢,索性待下一次相遇好了。
许是一场不圆满的相见让我精疲力竭,竟足足卧在八姐的床榻上睡了两日才歇过来。醒来时依然浑身无力,望着花窗外,人在回廊,月在回廊。弗苏仍未走。
我故作轻咳几声,弗苏闻声立即挑了帘子进来,踱步到我跟前见我醒来,道:“你几时这般嗜睡了,我还担心你这样下去会睡出什么毛病来。”
我不经意拂过那被虫儿咬过的红痕,觉察到他为我涂了药膏,脸色一赧,垂下头去不看他:“你这成日陪着我不回,怕是西海要来问我要人了。”
他似苦笑:“阿玉,你这一醒来就要赶我走,却不知我为你受了多少苦。”
我见他的深深倦容,叹道:“我正是看着你受苦才不要你陪着我,弗苏,你不明白么?你我二人早已是没了缘分。先前还有一段师徒之礼维系,但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什么都不休说了。你是西海的太子,桃花最盛之时便要娶亲。而我,不过是个死了夫君的寡妇,你还贪图我什么呢?若说你对我有情,我心领了。你还有大好年华,无须浪费在我身上。今日我实在不想再耽搁你,这个逐客令我下定了,你走罢。”
且不说弗苏对我的感情是真是假,我与他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情债我早已亏欠不起,还是早些与他挑明了,免得西海又来寻我的麻烦。
“阿玉,你对我就从来不曾……”他有些哀神地望望我,一句话吞吐地是云里雾里,随后自己垂下眼去:“也对,你即使对我有过好感,也不过是因为我这张生得与他一样的脸面。”
我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润润喉,道:“那个……我不是说这样,我是除却师兄之外,不会再与第二个男子倾心,并不是因为你与他长得像我才要避讳。”
弗苏默默地拾了外袍搭在手臂上,夜色眷顾般地乌长发丝松松垂在颊侧:“我很想知晓,他究竟在你心里留下了多少愁怨。”
我再无言,他便深沉地望了我一眼,推开门下山去了。
我不知晓这算不算我与他的终结,是不是他告诉我今后不会再与我相见了?也好,我总不能误了他一辈子,我倒希望他对我是假意。
八姐仍未回,我留了字条回到行云观,与姑姑说了弗苏借魂一事。姑姑若有所思,赞道:“你做的对,咱们还得感激人家聚了仙君的魂。”
我应声,姑姑问道:“那桃花酒一事就这么相抵了?”我顿首:“那是自然,一壶酒换一个魂,委实太便宜他们。”
姑姑想了想,又道:“那门生将你立下的字据还你了?可莫要日后再与你有什么纠结。”
我“呀!”了一声,经姑姑这一提醒是一拍脑袋:“我忘了问他要回我那字据了!”我那块锦绸与碎玉,还在他手中搁着呐!哎!还当真是与他了结不得!
风月无边,我拭过师兄的灵牌,又将它小心地搁在包袱里头。我道:“你说你,在梦里与我都胆子大些,我们会不会已经有娃了?”
我淡淡嬉笑,唤了姑姑来,道:“我这屋子除却师兄留下的那一箱子为我做的大小玩意儿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了,其余的床褥衣袍什么的就放在此处,做个小居的别院也好,毕竟我与师兄是在这里相遇相知,我也不舍得就这么把它荒芜掉。”
姑姑打量了一番我这屋子,道:“是,留着罢,东溪那地界也什么都不缺,全着呢!还有那么多桃子可以采摘,又离着东海近,是处怡人的好地方。三丫头六丫头也都离得不远,你们姐妹几个还可以时常照应。”
我浅笑着,“是啊,是好地方。”
姑姑端了盘她亲手做的萝卜花糕塞给我一个,道:“咱们在这里算上殿下与仙子在时已经住了千载,行云观地处山头,三面环水,受尽了天神的庇佑。这临搬家走了,我去拿这些喂喂四面的鸟兽虫鱼,算个道别。”
我点头称是:“还是姑姑想得周到。”
姑姑端了盘子出去,一想到明日便终于要离开这个不知夺走我多少眼泪与笑容的地界,心潮仍是难免澎湃。
我这既是走了,平日里叨扰的邻里仙家们怕是都要欢喜雀跃罢。我到灶房扒翻了半天,摸出一壶尚未开封的桂子酒,又炒了几道简单小菜,盛在食盒间包了去酒仙居寻景粟话别。
天界入夜,有几颗我那姑妈烁晔上神喂养的小星子与我蹦来蹦去引路,甚是可爱。我捉了颗搁在云上逗着,它生得鼓鼓胖胖,小嘴巴咕噜噜地去咬我的云团。
我正欢喜地摸着它,听得不远处传来低沉地一声唤:“洛玉……竟真的是你?”
我循声望去,见着前面一阵过路的黑云辇上走下来一人。我揉揉眼睛,见着那黑袍银发,半张脸上悬着块鬼面的人正向我而来。
“你……不认得我了?”
那声音幽明,似夹带了一丝失意。
我回想了半天,我何时还与这般的人物相识过?终于恍然大悟道:“夙离师兄?你可是行云夙离师兄?”
夙离这才弯了唇角,“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
我点头笑道:“我当然记得啊,家兄几日前还曾提起过你,说你如今已经在鬼界是声名显赫之人,恭喜了,夙离师兄。”
他的半张脸被鬼面遮住,我辨识不清他的眼神,只晓得他当真是十分开心,又走近了我几步,过了许久,道:“阿玉……那么久不见,你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不像我……我,我方才见了有人蹲在云团上捧着枚星子甜甜地笑着,我没有想到过真的是你,我以为,只是个与你生得一样的仙子,还好真的是你。我终于又见得了你。”
我勾唇自嘲道:“世间怕是再没有个与我一般傻呵呵地蹲在云上逗星子的小仙了罢?也就只有我会这般无趣对不对?”
夙离看着我,认真地道:“是,阿玉,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被他的语气一愣,随即笑着哈哈过去:“夙离师兄这般排场是要去哪里哇?”
“吓到你了么?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他回头望了眼随行跟上来的小鬼,不悦地示意他们不得靠过来。那群小鬼便恭恭敬敬地顿住不再挪动,他歉疚地看着我,道:“我自去仙界巡游正欲返回鬼府,是师父命他们保护我,你若害怕我让他们走便是!”
我连忙摆手,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昔日的夙离师兄已然变得这样气派逍遥,真的是沧海桑田,令人嗟叹时光不复。”
夙离的手掌动了动,我见着他慢慢紧握,将手收进了宽大的衣袍间。他问:“阿玉,你过得好么?自我离开以后,你都过得好么?”
我爽朗笑道:“我好着呢!我三百年前嫁人的时候,送去过鬼府的喜帖,还好你没有来,不然我更多出一份糗。”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不知晓是因为那标志性地紧张还是许久不见我这故人太过激动:“我从不知道你会嫁人……如果知道的话,我定然会……我回去的时候师父他们已经在议论说你的夫君坠了楼,我知晓你一定很伤心……不过都那么久了,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我感激地点点头:“是,已经过去了,我如今什么也不想了。”
那鬼面下的脸庞有些局促,我向他身后遥望一眼,道:“他们都在等你罢?你还是快些回去罢,我也正巧要去寻个仙家,那便不耽搁你了。”
夙离回身望望,似有些泄气般叹道:“也对,我是该回去,师父还在等我复命……阿玉,我可不可以以后再来寻你叙旧?”
我大方地点头一笑:“自然好啊!鬼君大弟子相约我岂敢不赏光?那便说定了,我随时都欢迎的。”
夙离这才恢复了笑容,道:“好!我回去复了命就去行云寻你!”
我点头:“那我便先行了?”
他道:“好,你快些去罢,我们来日相见。”
我轻轻放了手中的星子,笑着弯身向他行一行礼,便摸摸云团向酒仙居行去。许久,我回身望去,见着云海一隅,那黑影依旧伫立在远处望着我。
突然想到,我尚未告诉他我已经要搬去东溪。哎呀,这般粗心!我拍拍脑袋,云团越行越远,也罢,索性待下一次相遇好了。
☆、十四章
与景粟在酒仙居攀谈之时,聊及方才遇见夙离,景粟嚼着花生取笑我:“你见了那鬼君门徒怎地不正好问一问桃花酒?虽然你与弗苏恩怨两清,但那酒可是神物,西海一旦发现那酒出了差池,就算饶了你也不会绕过弗苏。”
我有些余悸,道:“弗苏可是太子,应当不会处什么重罚罢?”
“他是太子不假,可是神物在他手中遭毁,西海不惩戒他,君上就得惩戒西海了。”
我咬咬指甲:“你莫不是自己嘴馋那酒而故意吓唬我罢?我都说了与他两清,总不能再去招惹他。他当初既然说要我去扫三年的院子抵债,想必他定然有法子去解决那酒的事。”
“你虽然与他一笔勾销,可是你就不能本着仁义道德去问候一声?”景粟望望我,浅笑着摇头:“洛玉,你果真是无情无义,就眼看着西海要遭难而袖手旁观,且这难还是因你而起。”
我呐呐嘟囔:“真的有这样严重?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与我提起啊……”
景粟抿了口桂子酒道:“我若是你,我会去寻他问一声‘那酒不会有什么差池罢?’,这样一来问清了显得你负责,二来还可以将你那字据收回。若想真的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就不可留些把柄在人家手里。”
他说的是,我的头脑着实没有那么灵精。
“可是我才赶走他,又要去一趟么?”
景粟颔首:“听闻西海的蟹黄包子味道甚是不错,你记得回来时为我买一笼,顺道捎一瓶西海的海王酒。”
恶劣之人!我真是交友不慎,为了一屉包子一壶酒就得再去一趟?犹记得弗苏离去时的模样,我揉揉心口,没来由地会觉得罪孽深重。
索性速战速决。我将行李交给姑姑打点,还未在东溪落住脚便直奔西海。且在路上见着半空聚着一丛窃窃私语的仙家,不知晓又是再瞧谁家的热闹。
我正欲绕过而行,却见人丛中一抹熟悉的绿萝丝袍,我那正攥着一把镜子在兜售着的八姐,生意似乎相当不错。
迷罗星君用颗夜明珠子换走了最后一把镜子,八姐得意洋洋地兜着口袋收工,见我正抱着肩膀立在她跟前,便笑着凑过来道:“好阿玉,莫要与旁人说。”
我挑唇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