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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马”他喃喃说道,“是的,要是他当时没烧掉那么多纸马,或许就不会出事了。”老头儿瞪着眼睛,仿佛陷在了痛苦的回忆里面,无法抽身,就在晏娘想提醒他的时候,他突然又发话了:“那天晚上风很大,韩家扎的纸马就摆在前面那块荒地上,摆了整整五亩地,纸马的尾巴连着尾巴,火一点,便很快烧着了,黑烟滚滚,月亮都被遮住了。村里的小孩子都在拍手叫好,你们知道的,虽然烧纸马是为了祭祀祖先,但是对于小孩子而言,它却是一样再好玩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我说了,那晚的风很急,然而正在烈焰燃烧之时,风向突然变了,火舌探出去,一下子就烧着了站在最前面的康芸姑娘的裙摆,不过韩府的丫鬟家丁甚多,很快就把那火苗扑灭了,但是衣服已经烧了一个大洞,没有办法再穿了。区区一件衣服,对于韩家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康芸姑娘却好像伤心难耐,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谁都劝不住,韩知元对她又哄又逗,还是不行。她这一哭吧,就把人的心给弄毛了,很快,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就随着她一起哭了起来,大人们见哄不住,又勾起了对亡人的思念,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哭了起来,一时间,竟是哭声四起,和以往祭祀热闹的景象完全不同。我那孙子当年还不到十岁,也在现场,他倒是没哭,只是拉着我的衣角一个劲儿的要走,问他为什么,闭紧嘴巴就是不说,一直到了家里,才告诉我,他觉得那些纸马很吓人,眼睛虽然不会动,却像是会瞅人一般,阴森森的,里面似乎住着一些未知的东西。”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寒战,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小孩子话当然不能信了,但是后来我想,这康芸姑娘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才为自己,为韩家那两百多口人痛哭不止,她,竟是在哭丧呢。”
故事讲完了,史今啧啧叹道,“这么玄吗?我小时候家里也扎纸马,也用来祭祀先祖,可是,从来也没听过纸马能杀人啊,你说,它们从阴间带来了什么?竟能一夜之间将两百多条人命全部杀干净。”
“嘘,这位官爷,你小声一点,说不定这东西现在还没走,被它听到了就不好了。”
老头直勾勾的看着史今身后,把他一个壮汉吓得浑身打了个冷噤,“我说老爷子,当晚真的有人看到纸马回到韩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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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来了
老头子使劲点头,“有,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说一整队的纸马从月亮升起的地方齐刷刷的跑过来,冲着韩宅就过去了,无声无息的冲进墙面里,发出的金光将整个宅院都照亮了,但是一瞬间,就暗了下去,不光如此,整个宅子的灯火也全部灭掉了,我说过吧,韩宅一直都是灯火通明的,可是那天,它黑得就像一座荒坟。”
“等等,你说有人看到,那人是谁?”晏娘蹙着柳眉问道。
“人?是是谁来着,”老头儿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同伴,“是你说的吗?”
“不是不是,”另外一个老头儿拼命摆手,“好像是王家的媳妇说的。”
“不是吧,我记得我是从我小舅子那里听说的。”
几个人讨论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头来,“大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几个又年纪大了,这到底是谁看到了纸马确实已经记不清楚了,请您见谅啊。”
“无妨,我再派人去打探便是,老人家,辛苦您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程牧游说完便要去牵马,晏娘却站着没动,反而略略朝前跨了一步,“老爷子,我还想再多问一句,韩家出事前,都是什么人和韩知元来往过甚?”
程牧游心下一动,脚步也跟着一滞,他站着,仔细听那老头儿的答案。
可是他只哈哈一笑,“来往过密?韩知元喜欢交友,每晚府上都歌舞升平,不过他交往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肯定不会是我们。”
史今和史飞进村去打听韩宅案发前的情况了,程牧游和晏娘坐在村口一座井边,看着里面清澈的井水,各自想着心事。
晏娘的影子也倒映在水井里面,她今天穿了件月牙白的裙子,整个人竟要和井水合为一体一般,朦胧中掺杂有些许不真实。突然,她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细白的耳朵上面,那颗小巧的花瓣形的坠子竟掉了下去,程牧游伸手要接,但是坠子已经落入水中,激起了层层波纹。
波纹渐渐展平,水面上却映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还穿着那件宝石绿的衣服,只身坐在韩宅花园的琉璃亭子中,玩弄着肩上搭着的辫子,悠然自得。忽然,她冲程牧游转过头,眼神又一次变得同上次一样惊惶,她提起裙子就要走,可是身子动了几下,却发现胳膊被什么人揪住了,于是只能将头扭过来,眼中的恐惧却又加深了。
“大人,大人,你在做什么?”
晏娘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般,程牧游身子一动,发现自己正冲井水里伸出一只胳膊,就好像刚才抓住那女子的狂徒就是自己。
“大人,坠子已经捞起来了,这井水浅的很,劳大人挂心了。”她边说边将坠子戴上。
“晏姑娘,我看到了。”程牧游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神却飘到了他处。
“大人看到了什么?”
“康芸,不瞒姑娘,我今天已经看到了两次幻像,应该就是那康芸姑娘,她似乎在处处避着我,好像我是那山中老虎,能吃了她一般。”
晏娘低头想了想,“大人和她素不相识,她如此表现,应该只是源自生前的某种记忆,大人不要多虑了。”
正说着,史氏兄弟已经从村里走出来,两人行了一礼,“大人,没有找到目击人。”
“没有?”程牧游站起身,眉间锁成一个川字,“怎么可能,这事才过去九年,就算是那人不在了,他的亲人总有尚在人世的,怎么可能找不出来。”
史飞史今相互看看,“全村的人都问遍了,确实是没有。”
程牧游瞪着已经被暮色包围的九曲村,“没有人看到,大家却都知道韩宅是被纸马带来的某样东西血洗的,这也太荒诞了。”
“第一个说纸马杀人的人,若根本不是九曲村的人呢?”晏娘不经意的说道。
“不是村民?却将韩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倒是要对他起疑了。”
晏娘笑笑,“我只是瞎猜的,大人不要放在心上,也说不定纸马杀人只是个谣传,但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多了,大家也都相信了。”
成千上万头纸马立于荒原上,狂风将它们身上的金箔吹得“哗啦啦”作响,它们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等待着涌进暗夜的深渊。
程牧游就站在这数不清的纸马中间,衣袍和这些金箔密密的贴着,身体似乎能感觉到它们带来的那一丝微凉,和一缕不属于阳世的悸动。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振聋发聩。纸马像得了令,齐齐的迈开蹄子朝远处的暗夜中跑去,身子化成一道炽热的光。
马群消失了,程牧游被扔回到浓墨般的黑夜中,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喉咙中也火烧火燎的,血液全都凝在了两颗眼珠子里。他看着纸马消失的方向,心里汹涌而进的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他真的感到了怕,即便当年在战场上,面对敌军的铠甲和长刀,他都没有如此怕过。可是现在,紧张和恐惧像无数只蚂蚁,钻满他浑身的每一个角落,将他的内脏和皮肤啃噬得又酸又痛。
他焦虑的瞪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是什么呢?那里那么黑,是浓的化不开的长夜,是没有生灵踏足的地方,从那里回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忽的一声长嘶,他看到了一点金光,光越来越大,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扎眼。
它们,回来了。
程牧游握紧拳头,耳中响起“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像是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它们从他头顶踏过,上万条马尾掀起一阵飓风,将他像一片枯叶般击倒,重重的甩在地上。而后,马群朝着另外一边跑去,又在荒野中留下他孤身一人。
是一人吗?
程牧游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恐惧到达极点,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旁,它是被纸马从地狱中带来的。
后面传来一阵“窣窣”声,他屏住呼吸,猛地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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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寻
一个人也没有,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是纸马带来的一地金箔,程牧游的鞋子踩到了一片金箔上面,“咔嘣”一声,竟将它踩断了,他弯身将那两片断掉的金箔捡起,放在手心里细细的看:薄如蝉翼,却又是这般脆弱,轻轻一踩就裂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大把大把的声音同时聚过来,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头痛欲裂。
“听说,韩家每年要花千两黄金来扎这些纸马”
“姑娘夸大了,纸马再多,又怎需黄金千两”
“韩知元喜欢摆排场,墙壁上都贴着金片,金光闪闪”
“纸马杀人,这里谁人不知,它从阴间把某样东西带过来了”
“全村都问过了,没有找到目击的人”
“大人,说不定纸马杀人只是个谣言”
声音定格在这里。
谣言。
程牧游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一口气堵在胸膛,久久都喘不出来:谣言,谣言,谣言
如此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声在死寂中显得特别的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千两黄金,这话,想必不是空穴来风,韩知元,你的纸马身上,黏着的应该不是金箔纸吧,恐怕,以你的个性,定要将金片贴在纸马身上,方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只是,韩宅里面,为何都是金箔纸,若你的纸马真的回来了,为何不是带着金片,而是贴满了金箔回来的?
除非他垂下头,除非纸马杀人一事根本就是假的,那些金箔纸,不过是为了让现场更真实而故意留下的,只是那人忽略了,韩知元的纸马根本就是贴满了金片的金马。
想到这里,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虽然这一切只是推断,但是程牧游却再也无法入睡了,他走下床,推门来到院中,深吸了几口乍暖还寒的空气,却还是不能把心里那种半是恶心半是烦躁的感觉压制下去。
二百多条人命,若真的是被人设计害死的,那这个人和韩知元之间会有着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他又怎么会如此残暴,一夕之间将韩家灭门。
院墙对面微光闪动,程牧游不自觉的叫出了那三个字,“晏姑娘?”
“程大人,你吓我一跳,半夜三经叫人名号,我还以为是索人魂魄的厉鬼呢?”声音清脆,像一股溪流浸润着他的焦灼,程牧游忽然安心了不少,纵使前路艰险,但也并非暗无天日。
“姑娘岂会怕什么厉鬼,怕是厉鬼见了姑娘,倒要跪在地上叫几声饶命了。”他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话一脱口,自己都觉得奇怪。
晏娘笑了两声,“大人又取笑我,不过,半夜不睡,大人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程牧游的心踟蹰了一下,但是只是那么一下,他就不由自主的将心窝里的话和盘托出,“我有一个很荒谬的想发。”
“既然为一个念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见,它绝不是什么荒诞的事情。”对面七窍玲珑,一猜即透。
“姑娘,我觉得,纸马杀人,可能真的是有人故意布下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