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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一个官人,称谓改变的如此自然,似是忘了刚才他还被自己亲热的叫做方郎的。
方靖忙接过话,“不急不急,男人还是要先立业再成家,我现在穷小子一个,又有哪家姑娘会看上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倒是轻松愉悦,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盯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
头顶的月亮被一片缓缓飘来的乌云遮蔽住了,沼泽上方也蓦然腾起一阵雾气,在林间蜿蜒环绕,整座林子像被一层白纱罩住,朦朦胧胧,几尺之外的景物已无法看得清楚。可是两人正说到,“”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身旁显而易见的异象。又说了半刻钟话,两人准备各自回家,这个时候,方靖才率先注意到了桦树林中的变化,他眼睛四处看了一下,皱眉对岑英男说道,“天儿变得可真快啊,怎么突然间起雾了。”
岑南英也朝周围看了看,摩挲着双臂朝他走近了一些,“别说,这刚入秋天儿就凉了,官人啊,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说着就朝林外走去,可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中钻出一道黑影,他的上半身被白雾盖住,只露出小腿和鞋子,看起来怪异非常。
………………………………
第十六章 逃
“是谁?”方靖与岑南英同时朝前面喊道。
那人站着没动,衣摆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露出下面沾满泥巴的鞋子。岑南英觉得那双鞋很有几分眼熟,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鞋上的纹路看。忽然,她心里一动,一股巨大的恐惧从腹中腾起,将全身罩了个严严实实。她指着前面那个人影,“你你是你”
方靖没搞懂她在说些什么,刚想问,前面的人却动了,迈着大步从白雾中踏出,如一阵疾风似的向两人走来,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一晃一晃的,闪着寒光。
“啊。”
方靖吓得嘶喊一声,也顾不得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岑南英,转身就朝林外跑,岑南英被他一惊,身子终于会动了,也随他一起边喊朝前跑。
桦树林中湿气很重,土壤颇为泥泞,平时走路还不觉得,这一跑起来却分外艰难,每跑出几步,脚下便是一滑,轻则跌跌撞撞,重则摔在地上,扭了筋腱,伤了皮肉。不过即便如此,方靖和岑南英也不敢稍作停留,纵使腿脚疼得已经几近麻木,还是拼劲全力朝前疯跑,只因紧跟在后面的那个人,健步如飞,手上还握着一把锋利的镰刀。
不知道跑了多久,岑南英忽觉衣领处被人抓住,身子朝前猛挣几下,可将将只迈出两步,又被带了回来,终是挣脱不得。她吓得魂不附体,忙冲前面那个已经跑出几尺远的方靖喊道,“官人救我,官人快救我。”
方靖回头看她一眼,一步也没有停留,转头便继续逃命。岑南英心凉了一截,缓缓扭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竟是衣领被树杈钩住了,她稍稍松口气,手忙脚乱的将衣服从树枝上扯下来,起身接着朝前跑。
可是刚迈出一步,身前那株巨大的桦树背后“咵啦”一响,闪出一个人影来,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浓厚的杀气,手上的镰刀一晃一晃的,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岑南英逼了过来。
岑南英腿一软,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头微微向上扬起一点,看那道黑影慢慢笼在自己上方,嘴中语无伦次道,“是我是我的错,我我再不敢了,饶饶了我吧”说道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荡妇,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那人哑着嗓子说出这几个字,浸满了寒意的刀刃狠狠在空中划过,朝岑南英那张惊恐中仍然不失美艳的脸蛋劈了下来。
***
听到岑南英那声惨烈的尖叫时,方靖脚下顿了顿,恐惧燃到了沸点,充溢满了胸腔。他眼角落下几道热泪,顺着脸颊直流到脖子,将下巴下面濡得一片湿凉。
这泪当然不是为了岑南英而流的,而是兔死狐悲,被吓出的泪水罢了。
他前后左右看了看,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方。可是明明已经跑了这么久,按道理,也应该逃出桦树林了,怎么前后皆都是树影,根本看不到尽头,难道自己一时慌乱,走错了路?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慌乱,脚下却不再像刚才那般跑得飞快,因为方向难辨,他怕自己走反了,反倒钻进林子深处去了,到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所以还不如以静制动,找出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稍作休息,待雾气消散再逃出去。
这么想着,方靖脱掉了已经磨出洞的鞋子,赤着脚一边朝后看一边轻轻的朝前走。他现在敏感的像只兔子,一点动静都要盯住看上半晌,待危险消除才敢继续前行,生怕那雾气中突然钻出个举着镰刀的人影。
可是桦树林中又怎可能没有响动,一片树叶飘落,一只孤鸟飞过,都会发出异响,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每次都能撼动他已经绷紧的神经。
“咔嚓。”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干枝折断的声音,方靖吓得出了一背的冷汗,连忙转过身,眼睛从目所能及的地方一一掠过,草丛里、树干后、甚至头顶的枝丫上都不放过。过了很久,他才确定那只是树枝被风刮落的声响罢了,心稍稍落下一点,脚蹭着地继续朝前走。可即便如此,他还不能完全放心,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危险。
然而光顾着后面,便忘记了前面,他前脚忽的一沉,身体顿时失去重心,猛地朝前扑去,一时间地转天旋,直到后背重重撞上了一样软绵绵的东西上面,才停止滚动。
方靖顾不得遍体的擦伤,扶着地面慌忙站起来,来来回回看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竟是跌进了一个土坑之中,这坑不大,却深得很,怪不得将他摔得不轻。
可是桦树林中,怎么会凭白出现这么一个大坑呢?他心生疑虑,脚步一点点朝后退去,冷不丁被身后的一样物事绊倒,又摔了个大跟头。
他狼狈的爬起来,这才发现绊住自己的是一只牛皮缝制的大口袋,不到半人高,袋口用红绳扎得紧紧的。口袋上面泥泞不堪,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儿,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虽然心里生疑,方靖脚下却不听使唤的朝那牛皮袋子走过去,然而一抬脚,才发现脚踝已经陷进了泥中,走起来异常困难。他深吸了口气,终于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原来他跑了这么久,又回到沼泽旁边来了。
方靖从小在荆门村长大,知道沼泽旁的土地虽能站人,但是下面的泥却是湿的,虽不像沼泽里面那般稀滑,但是到了深处也是同那沼泽地连成一片的。所以小时候家里人总是叮嘱他,不要靠沼泽太近,万一土松地陷了,掉下去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方靖心中是又怕又喜,怕的是自己只能待在此处,一时半会儿还爬不出去,若是那人寻来,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喜的是,这地方是个深坑,极其隐蔽,现在天黑雾大,那人很有可能寻他不着,说不定倒能捡回一条性命。这样等到天亮雾散了,他便能想个法子爬出去,逃出生天。
………………………………
第十七章 牛皮袋
可是身下的这个大坑究竟是谁挖的,面前那个牛皮口袋里又到底装着什么?
方靖绕着那个大口袋转了一圈,直觉里面臭气冲天,心中终是有些惧意,没敢将它打开,只是兀自走到坑边就地坐下,眼睛在上方瞟来瞟去,密切观察着坑外的动静。
“咕”
一声怪音冷不丁飘进他的耳中,方靖惊了一跳,脊梁骨窜出一道寒意,身子紧绷着直立起一点,双手伏地呈半蹲状,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上面,生怕坑外探进半截人影进来。
“咕”
又是一声怪响,方靖昂起的脑袋慢慢顺着坑壁来到下方,落到不远处那只牛皮口袋上面,他这次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这口袋中传来的,不过现在,他屏住呼吸聆听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了,似是在黑暗中融化掉一般。
可是方靖不敢动,目光像被冻住似的,死死黏在前方那个黑漆漆的口袋上,心脏揪成一团,随时都能被恐惧压得爆裂掉。
“砰砰砰”伴随着几声轻微的怪响,口袋突然动了一下,不,这么说不太确切,并不是口袋在动,而是它里面的东西在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蠕动着,一下,又一下,将口袋撑成奇怪的形状,一会儿这边凸起,一会儿那边又凹陷下去。
方靖吓傻了眼,身子紧贴着坑壁,两脚不断的朝前搓着,恨不得将身体嵌进泥壁里面。他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那么沉重,里面充斥着恐惧和紧张,比方才被追杀时竟还要急促。
口袋里的东西还在动着,将口袋撑成奇怪的形状,里面不断发出“咕叽咕叽噗嗤噗嗤”的怪响。不知为何,方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个东西要出来,它被禁锢了太久,现在嗅到了生人的味道,已经忍不住了。
“啊啊”在袋子猛地被戳了一下,方靖以为它要被戳破的时候,一声压抑了多时的惊叫还是按奈不住的从喉咙中溜了出来。
叫过之后,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发现前方的袋子还是完好无损,而且里面那东西也不动了,似是被他的叫声所吸引,正用一双阴晦的眼睛盯着他看。
与此同时,头顶忽然“哗啦”一声,滚落下几粒土坷垃,方靖惊恐的抬头,却正正对上一张阴鸷的脸孔,于是又叫了一声,身子蹭着地面朝后退去。
“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得好苦。”
那人冷笑着说出这几个字,蹲下身子,麻利的顺着坑壁滑了下去。
***
程牧游刚将门打开,蒋惜惜便朝屋内倒了下来,栽到地板上,头上吃痛,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揉揉眼睛,看着站立在面前的程牧游,忙站起身,口中急问道,“大人,晏姑娘怎么样了?到底是伤到哪里了?”
“出去再说。”程牧游看她一眼,便走出屋外。
蒋惜惜连忙跟出来将门带上,随他一同走到院中,脸上的焦虑显而易见,“晏姑娘还没醒吗?她有这样的能耐,怎还会被伤得如此严重?”
程牧游回头望向蒋惜惜,声音中像是系着千斤锤,“惜惜,不对劲,我觉得这荆门村不对劲。”
蒋惜惜瞪大眼睛,刚想说话又压低了声音,“大人的意思是,晏姑娘并不是真的受伤?”
程牧游望向院门外那片深浅交错的黑影,轻声道,“我方才已经帮晏姑娘仔细检查过了,她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且脉搏稳定,呼吸平顺,身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怀疑她这样平白无故的晕倒,是其它原因所致。”
蒋惜惜朝后退了一步,惊道,“其它原因?难道难道又是那些邪门的东西?”
程牧游没有说话,思绪却回到半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他用鳞介帮晏娘止住血后,又没日没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整整三日。第三天的黄昏,她终于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眼睛在夕阳黯淡的光线中挣扎了几下,终于慢慢的张开了。看到坐在床边的程牧游,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腹部,发现伤口竟然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肉,才舒了口气,“阿弥陀佛,好在没被那深宫怨魂夺了躯壳,不然,我可真是亏大了。”
听闻此言,程牧游不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是为了将某样东西逼出体内,才自伤的?”
晏娘脸色变了,用一双美目锁住他的双眼,轻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