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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程牧游身子一震,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名家丁,未几,他忽然一笑,心中俱已分明。他看向面前一脸愁容不知该相信谁的衙役,低声说道,“大人,据我推测,这些家丁,还有小武,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
“不是他们自己?程公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先把那剑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那衙役更糊涂了,他盯住小武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来自己这名手下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小武却抢先一步,“大人,大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这姓程的言辞躲闪,语气中亦颇有疑点,于是便心里生疑,准备早些返回去与大人汇合,可他似乎看出我对他有所怀疑,所以就在我疾步赶路的时候,从背后偷袭我,大人,您不信程家的家丁,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程牧游望着那张佯装无辜的脸孔,摇头冷笑道,“我不用在这里与你们分辨,大人,今天下午我一直守在方靖家门口,根本没有时间来林中,这件事除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人知晓,等找到她,您便可问个明白。”
带头的衙役抓抓鼻子,冲程牧游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现在又在何处呢?”
程牧游坦荡荡一笑,“她是我的随从,亦是新安府的衙役,她说的话,大人总该相信吧。”
那衙役吃了一惊,旋即说道,“新安府?我听说新安府的县令也姓程,难道难道就是程公子您?”
程牧游略一点头,“今天程某本没有打算亮明身份,可现在竟然被奸人污蔑,所以也只得向您言明了。”
新安府县令程牧游声名在外,那衙役也有所耳闻,所以当即便躬身行礼,嘴里的称谓也由程公子改成了程大人,“程大人,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这几个人一口咬定您就是凶犯。”
程牧游见小武和那几个家丁的脸色渐渐变白,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便知他们已经心虚了,于是放下剑,将那带头的衙役拉到身边,当即便要把自己的猜测如实托出。可就在这时,远处滂沱的大雨中疾步走来一个人影,见那人越走越近,程牧游脸上更加放松了,忙冲她招手唤道,“惜惜,你来得正好,这几人污我是杀死岑南英的凶手,你快将我这几日的行踪告诉这位衙役大人。”
说话间,蒋惜惜已经走到几人身边,雨水将她的眉毛头发全都浸湿了,嘴唇亦被大雨冲刷的微微泛白,紧绷的一张小脸上,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在闪着光,与她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同。
她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双膝一弯,冲那衙役跪下了,嗓音中竟溢出了哭腔,“大人,小女子实在不能再帮恶人隐瞒下去了,其实这里发生的事情,皆是程大人所为,他见嫂子貌美,便想强迫嫂子与他行那苟且之事,可是嫂子不从,这畜生便残忍将她杀害了。后来,他知道官府的人要过来,便想将证物全部毁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看守的家丁打伤后丢进沼泽中,更是将嫂子的尸身抛入沼泽地。他还威胁我,若是我将这些话告诉别人,就决不让我好活。可是大人,我怎能看着他犯下这一桩桩恶行,却坐视不理呢?嫂子她生前对我这般好,我怎能让她含冤九泉?还请大人为小的们做主,将这畜生绳之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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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污蔑
话落,小武和家丁们也接连冲着那衙役跪下,嘴里哭嚎着要他替自己做主。那衙役见这么多人齐齐跪下,说辞还都完全一样,即便方才不信,现在也是信了。于是他又望向程牧游,脸色却早已没了刚才的恭敬,“程大人,得罪了。”
话毕,他身后的那个衙役走到程牧游身后,将他的佩剑从腰间取下,用麻绳把他的双手从背后拴住,麻绳的另一端紧紧的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整个过程,程牧游都没有挣扎,他知道即便现在费劲全力,但是以寡敌众,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蒋惜惜他们完全可以在自己反抗的时候,找个机会一剑将他的喉咙割破,那么他就彻底丧失了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便静静肃立着,冲蒋惜惜轻声说道,“惜惜,你从不自称小女子的,你说过,这么叫自己简直是说不出的别扭,可是今天,你怎么将这三个字说得如此自然?”
蒋惜惜被他说得一怔,所有的神情在刹那间凝住,只有一双眼珠子在眼眶中躲躲闪闪,不敢正面看他。程牧游于是一笑,又从鼻中冷哼一声,“惜惜,一年前你曾受过一次重伤,现在你还记得那伤口是在哪里吗?”
蒋惜惜闷声答道,“我根本未曾受过伤。”
程牧游淡淡一笑,“果然,你早就不是惜惜了。”
蒋惜惜脸色一青,一声不吭的躲到人群后面,不再让他有机会找自己搭话,可是程牧游却未就此放过她,他转头望向身后,目光冷冷的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嘴里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得了那种病,应该是生不如死吧,所以便要借他人的身体还阳,想堂堂正正的重新在这世间走一遭,我没有说错吧?”
***
看到程牧游被绑着双手押回程府时,府里的人全都惊呆了,程启山更是完全不信,甚至主动为程牧游作证,说岑南英失踪那晚,他一直待在程府没出去过。直到蒋惜惜反问了一句,“难道大哥以为他整晚都待着晏姑娘房中吗?”程启山才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蒋惜惜于是接着说道,“那晚,大人让我守在晏姑娘房门口,做出他终夜未出门的假象,其实却将嫂子引到桦树林中,做出了此等伤天害理的行径,我实在不忍见真相就此埋没,才对官爷吐露实情的。”
说完这些话,她便面露戚哀之色,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程启山被她的这番话彻底惊到了,不过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妻子的死与程牧游有关,心中只是迷茫着、焦灼着,却迟迟不能下定结论。那几个衙役见程启山一直没有发话,便也不好替他做主,只能静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
可就在此时,程国光出现了。
见到父亲到来,程启山顿时有了主心骨,刚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程国光却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早已经听说了。他绕到程牧游身前,粗糙的手指几乎要触碰上他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道,“怪不得南英出事那晚,我在阁楼上见你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衣襟上还沾着血迹,原来原来真的是你,是你啊。”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了,程牧游被这么多人指证,当场便被衙役们五花大绑锁进后院的一间柴房中,外面还留了三个人看守,以确保他无法逃脱。
迅儿躲在门外面,目睹了父亲被捕的整个经过,他虽然一声未发,但是却在心里记住了这几个人:程国光、那名叫小武的衙役、程府的几个家丁还有蒋惜惜,虽然他在看到蒋惜惜也加入了指控程牧游的队伍时,大大的吃了一惊,但是,在看到她的眼睛时,他还是从心底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同那些人一样,都被迷住了心智,模样虽然未变,但是躯壳里面的那个人却早已不是她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迅儿便放弃了争辩和求救的念头,他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整个身体蜷在被中,直挺挺的躺着。
破天荒的,这次他没有哭,因为那个总是嫌弃他懦弱的人现在已被作为嫌犯关起来的,他现在虽然对一切都无能为力,至少不能再懦弱下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劈头盖脸的打在窗棱上面,发出敲鼓似的声响。
“哗啦”。
窗户被一阵狂风撞开了,风雨扑进来,将窗台上的东西全部扫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迅儿本不想管的,可是在床上躺了半晌,他还是掀开被子爬下床,先走到窗边把不断开开合合的窗户关上,然后将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一一拾起,重新放回窗台。刚想离开,眼角却瞥到一样东西,黑糊糊、光溜溜,躺在砚台里面,对着自己拼命的挤眉弄眼。
“是你?”
迅儿一愣,将它从砚台里捏出来,放在手心中仔细端详。原来那是他在灶房外发现的那颗绿豆,自从晏娘出事后,他便将这颗豆子随手放在窗台上,再没管过它,没想刚才一阵风,竟然将这豆子刮了下来,还正好落到砚台里。
现在它浑身沾满了墨迹,黑不溜秋,倒像是一颗黑豆。
不过不管绿豆黑豆,上面的那张脸还是清晰可见,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五官很是分明。不但如此,它还在大张着嘴巴冲迅儿说着什么,就像那晚一样。
“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心里乱得很,爹爹被抓了,那些人还污蔑他是杀死婶婶的凶手,而且,这家里的人都变了,一个两个的,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冲那只人面豆诉说起心中的苦楚来,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一个永远不会泄密的听众,虽然对方只是一颗古怪的豆子。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手指间忽的一滑,豆子落到桌面的一张宣纸上,轱辘了几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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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写字
白色的宣纸上被墨染的豆子划出一条长长的黑线,迅儿心疼纸被污了,忙伸手想将豆子捏起来。
可是豆子只略略停了一下,竟然在纸上滚动起来,横平竖直,一笔一划,它原来竟是在写字。
迅儿愣住了,托腮望着纸上那只滚动得飞快的豆子,心里茅塞顿开:原来这颗人面豆总是在冲我大吼大叫,并不是因为它乖张怪异,而是而是它确实有话要对自己讲。
想到这里,迅儿在心中叹道:虽是一颗豆子,倒是聪明,竟能想出这等妙法,将说不出的话用写的方式传达给自己。
他两手托腮,认真的看着已经成型的第一个字,口中念道:“沼,沼,”眉头一蹙,他对着旁边的那个三点水的偏旁恍然大悟道,“沼泽?你在说沼泽?”
豆子一顿,眉眼间似乎颇为欣慰,它继续滚动着,虽然墨迹越来越淡,却还是书写出了第三个字。
“有。”迅儿将那个字念出声,“沼泽有,沼泽里有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凉,心里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于是瞪大眼睛,冲人面豆说道,“快写,沼泽里到底有什么?”
可是豆子上的墨迹已经快要用完了,它在宣纸上滚动了几下,只划下一点淡灰色的痕迹。迅儿于是用手指蘸了些墨汁,重新涂在豆子表面,口中催促道,“有墨了,快写吧。”
人面豆依言又在宣纸上滚动起来,不过这最后一个字笔画繁杂,它写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而且,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中间竟然还写错了笔画,不得不重新写起。
终于,它将那个字画完了,迅儿将宣纸从桌面上拿起来,看着上面那四个字,逐个将它们念了出来。
“沼泽有鬼。”
念完那个“鬼”字,他手一抖,宣纸掉在地上,飘出去几步远。
“沼泽有鬼,有什么鬼?是它们杀死了婶婶,还将所有的事情推到爹爹身上吗?”迅儿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陌生,又高又尖,竟像不是自己的,他现在才知道人紧张到了极点,声音也是会变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他望向那颗人面豆,觉得那张脸更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