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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惜惜看着那团黑影迅速朝自己靠近,心下腾起一阵恶寒,她原以为在水下能逃过一劫,没想那鸟儿在水里却似乎更加行动自如了,身子竟比鱼还要灵巧,如此一来,自己怎会是它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划水划得更加卖力了,手脚拼命扑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前方,不敢再朝身后观望。她生怕这一望过去,便会正对上一只弯钩似的鸟喙,锋刃无比,带着杀戮的味道,一下子便可将自己的心肺刺穿。
可是即便不看,蒋惜惜也知道那怪鸟距自己越来越近了,因为她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呼”的一声,身后的水纹被某样坚硬的东西劈开了,蒋惜惜心里一惊,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头也不回的朝后面捅过去,捅没捅中她不知道,只知道背后那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陡然消失了,水底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几根蔓长的水草在随着水纹飘来荡去。
蒋惜惜心里稍缓,双腿轻轻踩水,想凫到水面上看看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头探出水面,她才发现自己竟已经游到了水深处。远方的码头上,灯火通明,无数道影子被灯光照耀的忽明忽暗、忽深忽浅,像是不真实的存在一般。
身上的衣物俱已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面,沉重的如同披着铠甲。
秋天的河水已初具凉意,再加上刚才那一场剧烈的搏斗,她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干净了,所以现在只觉四肢疲软,眼皮一搭一搭的,似是随时都可以阖上。
“不能睡,不能睡,这一睡下便可能再也起不来了,更何况那怪鸟还不知道走没走,万一被它钻了空子,这条命就要交代这运河里了。”她给自己打着气,一面四处在河面上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截木头,再不济,一把破旧的椅子也行,只要能暂时托扶住她就好。
可是兀自找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发现。河面一望无际,极目之处皆是泛着粼光的河水,根本没有可以浮身之物。
身子似乎变重了许多,双脚踩水的速度亦慢慢变缓,蒋惜惜知道,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耗尽,若再这么下去,终会变成这茫茫运河中的一具浮尸。
她大口喘着粗气,慌张地在水面找寻,目光从河水深处掠过时,隐约看到一个黑点儿。一开始她还没在意,可是那黑点儿越晕越大,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
俄顷,在终于发现那是一条又细又窄的渔船后,蒋惜惜的心猛地一抖,张开双臂拼命挥摆,声嘶力竭地冲它的方向高呼,“救人啊,快救人啊。”
幸运的是,船夫听到了她的呼救,船头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她驶来。
蒋惜惜抓住船桨爬到小船上,甚至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便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船舱中,拼命地呼吸着暗夜中潮湿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她头顶上方探出一张憨厚的笑脸,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递了只水囊过来,“姑娘,渴了吧,先喝点水,我这里还有些剩下的干粮,一会儿你歇好了,填饱肚子了,我再把你送到岸上去。”见蒋惜惜接过水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他便走到船尾,从一只破旧的木箱中窸窸窣窣取出只油纸包,将它搁在蒋惜惜身边,嘴里还说道,“你别嫌弃,这馍馍早就冷了,多少吃上一点,你这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不吃点东西怕是要着风的。”
蒋惜惜坐起身,感激的看了男人一眼,道了声谢,便不客气的抓起馒头啃了起来,可是这一口咬得太大,噎在了嗓子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她捶胸顿足了半天,才想起抓起水囊喝水,总算是将那块大馒头冲了下去。
男人被她的模样逗得笑起来,“姑娘,你慢着点儿,不着急,别把自己噎坏了。”
蒋惜惜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大哥,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许是要冻死在河里了。”
男人见她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忙从船尾变戏法儿似的搬出一摞被褥,“给,你先把这被子披上,现在一天凉似一天,可不比一月前了。”
蒋惜惜挥手,“不成不成,这是你的被子,弄湿了你晚上盖什么呢?千万使不得。”
“我皮糙肉厚的,和衣睡一晚也就得了,明天太阳一晒,马上就会干的。”男人边说边走过去,把那床被子照她肩头一压,这才重新坐回来,“好了,这就暖和了,不会被冻着了。”
蒋惜惜摩挲着那床柔软的被子,鼻子一酸,突然落下泪来。见状,男人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拿了块破手绢递上去,嘴上只说着别哭,其它词汇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蒋惜惜点头,“我没事,只是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我皮得很,有一次不小心掉进河里,我爹也是用一床被子把我捂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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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活着
男人一怔,眉心处似有愁绪飘过,他直愣愣的看着蒋惜惜,神情恍惚地说道,“若我的孩子还在,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蒋惜惜见他面露悲愁,便不敢再说下去,怕引起他的伤心事。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在脸庞上堆聚起一个笑容,“大哥,看你这船里的东西甚是齐备,想来是住在船中。”
男人回过神来,也冲她腼腆一笑,“明日盐船不是要靠岸了吗,到时候官兵把守甚严,再出河可就不容易了,所以我便干脆在河上吃住,等盐船走了,再回家里去。”说到这里,他抓抓脑袋,不解地问道,“姑娘为何会深更半夜在河心漂着?”
蒋惜惜刚想把事情的原委对他阐明,忽然想起今天出府时程牧游对自己的嘱咐,他叮嘱她办事要万般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泄露身份,更不能将案件的进展随意告知他人。
想到这些,蒋惜惜吞了口口水,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咽了回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今天和女伴一起出来,没想走到河边时脚滑落水,被水波冲到河中心来了。”
男人憨厚一笑,“这便好,我还以为姑娘是因为想不开,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投河自尽吗?”蒋惜惜嘿嘿一笑,“投河的人又怎会大声疾呼,要别人来救自己呢?”
闻言,男人缓缓垂下头,盯住身侧那片扭曲的月影,声音低沉地说道,“姑娘年纪尚轻,有些事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其实自杀的人往往到最后一刻是会后悔的,不会心意回转,一心求死的人实在是太少,大多数人在死的前一刻都会退缩,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世间苟且偷生,即便人间对他们而言如同地狱,也要像蛆虫一般活下去。”
他这番话说得及其颓丧,蒋惜惜听在耳中,内心颇为讶异,不禁脱口而出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但是旋即又恢复了正常,转头冲蒋惜惜笑道,“我是渔夫,成日在这河上撑船,见过太多跳河自尽的人,也救过太多被死吓回去的人,所以今天见着姑娘,还以为你也同他们一样。”
蒋惜惜一仰脑袋,“大哥,说句实话,我瞧不上那些寻死觅活的人,人间再不好,活着,便有希望尚存,若是真的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真的到冥府报道那一天,才有他们哭的呢。”
男人眼中掠过一道寒光,“活着能有什么希望?家人全都不在了,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蒋惜惜直直地盯住他,语速逐渐放缓,“我娘生下我没多久便去了,我从小跟着爹一起长大,可是在我八岁那年,爹为了保护我也不在了,”说到这里她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将里面的泪水眨去,“可是正是因为亲人都离开了,我才要活得更好,认认真真的活,绝不会轻易辜负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光景。”
男人看着她,眼底闪出一丝疑惑来,“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一定希望我活着,好好的活着,将他们没走完的路走完,把他们人生的缺憾一一填补上。”她粲然一笑,“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便立誓,要看尽秀丽山川,吃遍天下美味,只有这般,我死去的爹娘才能安安生生的,不会再为我担忧。”
说到这里,船身猛然晃动了两下,蒋惜惜只觉身下一个不稳,忙抓住船舷,眼睛警惕地望向周遭的水面。
男人却面无表情地起身,手握船桨走到船头,两手用力将船桨探进水中,朝后深深一划,嘴上说道,“姑娘莫怕,我这就送你回岸上,只是运河中暗流颇多,处处埋伏着危险,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轻易到河边来了。”
夕阳西下,一抹殷红色的丹霞映在水面上,将远处那一簇簇白帆染得像通红的绸布,在微风中招摇飘展。
蒋惜惜立在程牧游身旁,伸手点着:“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大人,没错,整整九十七艘盐船,全部开过来了。”她数了好几遍才数清楚,终于淡淡吁了口气,“太好了,我还生怕盐船在半路被人劫走,少来了几艘,现在看来,它们一路驶来还是挺平顺的。”
程牧游看着这“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壮丽景象,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过了一会儿,他淡淡一笑,对蒋惜惜说道,“每艘盐船皆有随行的兵士,把守甚严,所以一路至此才没出纰漏,不过到了码头之后,卸盐装盐还需要整整三天,这就要看我们新安府的了。”
蒋惜惜点头,“大人的话我明白,盐船既已到岸,就无被劫掠的困扰,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防火,不让十六年前的悲剧重演。”
程牧游略一沉吟,遂轻声说道,“盐船虽然靠岸,但是也不能担保它们绝对安全,且靠岸之后,船上的兵士均要下船,监督押运,所以我们新安府更不能掉以轻心,监察卸盐的同时,也要注意船上的动静,切不可出了任何差池。”
蒋惜惜嘟囔道,“大人是否太过小心了,这么多年,只听过半途劫掠盐船,却从未见过哪个私盐贩子敢在码头公然劫船的。”
“以前不会,不意味着今后不会,”程牧游看她一眼,肃声说道,“新安府既然被圣上委以重任,就要事事做万全考虑,绝不可出一点纰漏。”
话刚说到此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嗬嗬”的笑声,两人同时转身,却见钟志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他看着程牧游,口中赞赏道,“贤侄做事细致入微,看来圣上真的没看错人。”
程牧游躬身,“钟大人过奖了。”
“此事不谈,小女钟敏两次得贤侄相助,我还未曾好好谢过贤侄。”
“举手之劳,大人何须介怀。”
钟志清又是一笑,“我倒是罢了,可是我这个女儿却总是责备我礼数不够,这不,今天她亲自来向贤侄道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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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计划
“程大人。”说话间,钟敏已从钟志清身后闪出来,婀娜地冲程牧游行了个万福,她今天穿着销金刺绣的罗裙,上面坠珍珠为饰,在夕阳的映照下,珠光璀璨,与周围沉闷的官服形成鲜明对比。
程牧游回礼,“这里人多拥挤,姑娘不用特意前来道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就不好了。”
钟敏面色一冷,“大人是不喜欢我过来咯。”
程牧游怔了一下,旋即说道,“程某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不要误会。”
见状,钟志清忙走上前来,笑着冲钟敏说道,“敏儿,程大人他是关心你,你怎么倒不领情了呢?”说到这里,他又转而望向程牧游,“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