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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程牧游的声音才从屋内传出,“右耳,你不明白,人,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生灵,可有时候,却也单纯执拗得可怕。”
“这话我听不懂。”右耳如实答道。
程牧游苦笑一声,“何止你,她也不懂,也是,明知得不到,又何必痴心垂望,明知不可能,却又牵绊其中,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人与你们最不一样的地方。”
“程牧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苦诉衷情?”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院外飘来,程牧游已经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可是,在从门缝中看到她的样貌时,他却愣住了。
她的眼睛没变,神态也没变,可是脸上的皱纹却像被大风刮走了似的,脸庞白皙平展,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微驼的背也完全挺了起来,腰板笔直,身材高挑,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程牧游心里一紧,将脸完全贴到门缝上,仔细打量这位善恶难分的“来客”,只见她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却头冠翠花,以玉充耳,冠有绥缨,垂覆于领,随风轻摆。
“你是。。。。。。辽人?”他试探着问出一句话。
那女子一笑,脸上的神色极其坦然,“既然猜出我是辽人,那你不妨再往深处猜一猜,看能否识破我的身份。”
程牧游盯着她头顶的冠饰,那上面镶的琥珀圆雕和金丝球豪华至极,精美绝伦,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掌心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咽了口唾沫,“你是辽国萧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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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守株待兔
? “萧。。。。。。萧。。。。。。萧太后?”右耳瞅了一眼前面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子,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怯意来,它的双脚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慢慢退到一旁,给她让出一条路。
女子却没有动,她站在台阶下,直视门缝里那双闪烁的眼睛,忽然笑道,“程牧游,你果然聪颖绝伦,一下子便猜中我的身份。”
程牧游眉头微簇,眸中闪过一道白光,“萧太后,你为何要到新安来?又为何要扮做一个算命的老妪?”
萧婥幽幽一笑,抬步走上台阶,在右耳来不及阻止时,伸手将门推开。
风毫不留情的灌进室内,撞在程牧游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还在渗血的肩膀。
“哎,我说那个什么太后,我不管你是谁,我家姑娘说让我看住程大人,他就不能跨出这间屋子。”右耳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那萧婥身旁,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萧婥斜了它一眼,轻嗤一声,“若前面是陷阱,林镜隐要跳,你也让她跳吗?”
听到陷阱二字,程牧游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他刚想向萧婥问个明白,却被一件铺面而来的衣服盖住头面,“快穿上,我们现在就到汴梁去,即使不能劝阻她,至少能助她一臂之力。”说到这里,她又狠狠点了一下右耳的猴头,它还在迷茫之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傻猴子,还没想明白吗,你被那妖道骗了,他现在正在汴梁守株待兔呢。”
“守株待兔,姑娘是龙,又不是吃草的兔子。。。。。。”右耳还没缓过劲儿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程牧游索性不再解释,拉起它就随着萧婥朝马厩跑去,可是几人刚急匆匆走到院外,就看见两个人影顺着甬道朝这边跑来,他们跑的更快,其中一人还摔倒了,费好大劲才爬起来,看到程牧游后,嘴里叫着“爹爹”,却比方才跑的更快了。
“迅儿,惜惜,你们两个。。。。。。”程牧游诧异地看着前面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
“爹爹,我给你看样东西,它很重要,很重要。。。。。。”迅儿手上抱着一本封页已经发黄的书,正着急忙慌地用胖胖的手指翻着书页,可是越急,就越翻不到那一页,不是翻过去了,就是翻少了。见状,蒋惜惜一把将书拿过来,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可是程牧游却等不及了,他一边催促右耳跟上萧婥,一边回头冲两人说道,“不管什么事都放到以后再说吧,现在晏娘遇险,我必须尽快赶过去。”
话落,他就朝前跑去,一时间,甬道中只剩下“咚咚”的脚步声和“沙沙”的翻书声,可是这两种声音很快就被风鸣覆盖住了,大风一阵接着一阵,把远方的乌云带到新安城的上方,看样子,一场大雪已是不可避免。
“找到了。”
蒋惜惜忽然大叫了一声,“大人,您看,这书里画了一株大树,它叫冥灵,螟蛉有子,蜾蠃负之,螟蛉会不会只是谐音,那道人害怕的会不会是一株神木?”
听到这话,程牧游是撞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停下脚步,与此同时,萧婥也脚下一滞,缓缓回过头来,眯眼望向蒋惜惜手中的那本书。
“那妖道如此厉害,一只小虫子,又怎能降得住他,倒是这冥灵神木,倒是有些不寻常之处。”说罢,她便看向迅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迅儿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这冥灵之所以叫冥灵,是因为它长在楚之南极阴之地,常年不见天日,而且据书中记载,它的果实长相奇特,像人的心脏,咬上一口,便会流出红色的汁水,如人血一般。所以便有人说,这神木能引来十里八荒的幽冥,它们吃了它的果实,便会融进树干之中,化成冥灵的一部分,一条年轮。”说到这里,迅儿眨巴眨巴眼睛,“爹爹,那道士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自是心虚得很,一定日日担惊受怕,怕那些枉死的灵魂找上门来,这样的人,一定会对冥灵神木避而远之吧?”
程牧游怔住半晌,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惊喜的笑,他从儿子手中接过那本书,点头道,“不错,你分析的不错,崔珏临走前,曾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当时一定是想到了冥灵的含义,没错,此冥灵非彼螟蛉,那妖道的对头应该就是这冥灵神木。”
“小子,你方才说冥灵长在楚之南?”萧婥不知何时走到了迅儿身边,蹙眉问出这么一句话。
“没错,书上说它长在楚之南的沼泽地中,没有阳光拂照,却依然繁茂。”迅儿点头道。
“可是他当年遇险的地方在青城,那里离荆州可是远着呢,那地方既无冥灵,他又为何差点在那里丢了性命?”
萧婥分析得有条有理,程牧游听在耳中,心里俱是一动,“是啊,刘叙樘的外祖父是在青城救了那妖道一命,难道说我们竟分析错了,他怕的并非冥灵不成?”
迅儿也被问住了,他方才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听他们一说,面上不觉露出一丝苦闷,他咬着指节,望向空中那轮即将隐去的圆月,自言自语道,“此冥灵非彼螟蛉,难道竟是我想错了?他怕的真是几只虫子?”
“此冥灵非彼螟蛉,区区一只小虫罢了,又有何惧?”
冷不丁地,程牧游脑海中闯进了一句话,他的身子猛地绷紧了,俄顷,双肩放松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此冥灵非彼螟蛉,区区一只小虫罢了,又有何惧?”
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忽然仰天而笑,“我知道了,我终于想明白为何扈郑一个凡人,却能救下那性命垂危的妖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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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风景
? 三个人三匹马,沿着狭窄的山道一路朝汴梁疾驰,蒋惜惜虽然极力要跟着过来,但是她身子尚未恢复,又不能撇下迅儿一人,所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
右耳一马当先的跑在最前面,萧婥紧随其后,她听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还时不时有咳嗽声传来,便回头问道,“程牧游,你替那蒋姑娘的伤势着想,让她留下,却不想想自己也身负重伤吗?”
程牧游又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子,迎头赶上萧婥,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现在遇险的是我夫人,我怎能撇下她不管?”
萧婥脸色一沉,低头冷嗤一声,“你对她倒是一片真心日月可见,可是她对你怎么样呢,从一开始就带着自己的目的接近你,步步为营,嫁与你为妻,你也不傻,应该早就发觉了她目的不纯,却又为何心甘情愿被她利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说这话的时候,雪花已经簌簌落下,遮盖住远山近野,茫茫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寂寥而又萧瑟。
程牧游挥去头顶的雪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这才望向那双深的看不见底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太后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自己,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放不下,不惜踏过千山万水,冒着重重风险来到敌国,只为救她脱困。”
萧婥大吃了一惊,拉着缰绳的手跟着一紧,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差点停下,好在她及时回过神来,又一次甩动缰绳跟了上去,她看向程牧游略显苍白的侧脸,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前事的?难道她曾与你提起过不成?”
程牧游看着前方越积越厚的雪,淡淡道,“我只是猜测罢了,她曾女扮男装,那一定是英俊潇洒,令无数少女为之倾心。而太后您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对和她相关的事都一清二楚,足可见对她的关心。我想,您一定派了不少人来打探她的行踪,甚至假装自己参与进了她的生活中,可是,您真的能从这样的自欺欺人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满足吗?”
萧婥的脸色越来越暗,五指亦把缰绳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将之掐断,她转头看向程牧游,恶狠狠的冷笑,笑到最后,脸色却忽的缓和下来,嘴角的狠厉化成一抹嘲讽,“我没有必要跟你置气,没错,来新安之前,我嫉恨过你,我一直在想,她喜欢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心甘情愿当了那人的妾氏。所以我乔装打扮,接近你,试探你,想把你剥皮去骨看个清楚。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同我一样,”她嘿嘿冷笑了两声,“哦,说和我一样倒还抬举了你,对我,她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的真心,虽无关情爱,却从未有所隐瞒。可是你呢,你只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说到底,你还不如我,程牧游,这点你承认吗?”
说完这段长长的话,萧婥便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面找出一丝痛苦来,可是她兀自看了半晌,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得到一个虚弱的笑,“太后似乎误会了,我方才那么讲,并非有意刺痛您,我只是认清了现实,所以便想劝服您早些放下执念。”
萧婥很有些泄气,狠狠甩了一下缰绳,厉声道,“放下?你比谁都在意她,却来劝我放下?”
“所谓放下,不是置之不理,更不是躲得远远的,此生不再相见。而是陪在她身边,同她一起走过这条最黑最艰辛的路。不要对未来有所期待,不要被自己感动,只要看着前方,脚步坚定,一步一个脚印地陪她走下去就好了。”他直抒胸臆,无半点隐瞒。
萧婥的心忽的一颤,像是被某样东西击中了,她看着程牧游平静的侧脸,犹疑着问道,“若有一天,这路走到尽头,她不再需要你了呢?”
程牧游低下头,脸上浮起一个浅淡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会目送她离开,我想,她的背影一定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萧婥愣住了,过了许久,她才“哧”的笑出了声,“酸腐,你们这些宋人,一个个自诩才高八斗,所以才喜欢说些文绉绉的话来安慰自己,你这些话,哄哄小孩子倒也罢了,放在我这里,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