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后,我像做了贼一般,看都没看她一眼,穿上衣服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冷家。自此之后的几个月,我几乎闭门不出,就怕突然在哪里遇到她,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双单纯的眼睛,她曾视我为亲人,我却将这份情谊撕得稀烂。
可是,关于冷钰的流言却没有因为我闭门不出而就此消失,它们愈传愈烈,真的假的混在一起,层出不穷,荒诞之极。有人说龙王给自己托梦了,要村子在二月二龙抬头之前交出冷钰,不然明年的旱情还会延续。还有人说曾在夜半看到冷家有红光缠绕,将整间宅子映得通红,一看便有妖异。
有一天傍晚,白勇找到了我,虽然家无外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偷听了去似的,他说:“奚叔,我们等不了了,玉河都快干没了,再这么下去,全村人只能携家带口的外迁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顿时冷了半截,他见我没说话,便试探性的看了我一眼:“奚叔,明天的事不用你动手,但是,你也不会做那个妨碍我们的小人的,是吧?”
小人?我在心里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几遍,这才想明白他是将自己看成正义之士了。
“她救过齐儿的命。”过了一会儿,我才将这句话嗫嚅着说出口。
“我知道,”白勇不耐烦的打断了我,“可是我白勇也不能因为她对我有恩,就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吧。”
我又将这句话琢磨了一番,才想明白他真是将自己当成一个舍己为人的侠士了,就好似这旱灾根本不会影响到他自己一般。
“奚叔,你倒是给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这个字被我拖的很长,可是心里却并未被他的问题困扰,同意?不同意?如今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吗?
“奚叔?”
“我知道了。”
“您老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了,想怎么做随你们便是。”
白勇走了之后,我便趁着夜色来到冷家,冷钰的房门紧闭,怎么敲都没人答应,但透过窗纸,我看到她的影子就坐在桌旁,那么清冷、孤寂。
“冷钰,不,小姐,你快走吧,他们明天要对你不利,趁夜逃走,还有机会活命。”
门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我急了,用身子撞开门走了进去,心急火燎的走到桌边,刚想拉她起身,却看到她正在低头作画,画上面就是那座来远桥,桥的名字是祖先们取的,寓意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是现在,朋友来了,我们却要露出虎狼之色了。
“你想回去?回到玉河去?”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和她面对面说话,我有些尴尬。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第一次变得像个人了,以前我总是取笑她,说她的眼睛干净的像个小动物,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人间的市侩。可是现在,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她却变了,是什么让她变得忧伤复杂了,我不敢多想,我只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玉河是我的家,除了那儿,我哪都去不了。”她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然后不顾我的劝阻从床下搬出一只木箱,放在我面前,“这是爹留给我的,他说这些是我的族人将我交给他时留下的,他丝毫未动,全部给了我。现在,我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将它交给另外一个人。”
“谁?”
“前几日我偷偷将他放在村外的破庙里了,我塞了颗珠子在他嘴里,可以供他续上几日性命,过几日,你去将他抱回来,就说是在外面捡到的孩子,现在这个世道,遗弃婴孩的并不少见,大家也都不会起疑。你若觉得对我有愧,便好好的将他抚养成人,还有,永远不要将他的身世告诉他,我要让他做一个真正的人,做一个不那么善良,无论对谁都有所保留的人。”
我当时腿就软了,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面对她的勇气,我搬着箱子,浑浑噩噩的走出冷家,躺在床上一夜都未合眼。我在想这几个月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从最初的冷漠和排挤,一直到后来的虎视眈眈,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戾气。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她现在这副模样:绝望至极,一心寻死。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了,披上衣服来到门外,我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船桨和棍棒,他们站在一边,嘴里叫骂着,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每一个字到了我耳中都变成了一个“杀”字。
叫骂声一阵高过一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的对面是个多么凶悍的妖怪,以至于要这样不停的给自己鼓舞士气。
冷钰就站在另一边,她穿着一身白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曾经舍命相救,如今却要取她性命的那些村民们,她的眼中有悲悯,有苍凉,却独独没有畏惧。
如此看了他们一会儿,她突然转身朝来远桥走去,白袍在身后掀起漂亮的一道波浪。
………………………………
第三十二章 囹圄
奚伯闭上眼睛,眼角泌出两道清泪,“可是,你让我如何面对那个孩子,若将真相如实告知,他又如何在这里继续无忧的活下去。”
余灿儿将他扶起来,“其实我来这里是要将奚城带走的,这也是冷钰最后的心愿,她当时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将孩子托付给你,现在,也到了奚城回归族群的时候了,我会带他去南海,那里是我们的故土,相信他会在那里得到永久的自由的。这自由,正是冷钰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求而不得的。”
奚伯黯淡已久的眼睛终于有了光芒,但随即又暗了下去,“你将他带走,于他而言是最好的一种选择,只是,我们爷俩,从此便再也不能相见了吗?”
余灿儿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答案。
奚伯垂下头,狠狠的朝自己的大腿拍下去,“走,他必须走,离开了这里,他才能活,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从冷家出来,几个人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了,刘叙樘看着被暮色笼罩的村庄,觉得它似乎和自己心中那个静谧和睦的小村落判若两样了,树影在月光下晃动,像一只妖异的大手,将整个村子握在掌中。
他踩着脚下泥泞的小路,想着十年前的冷钰,她是不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现,那些曾经亲和的面孔,先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而后竟然一点点的狰狞起来,露出了凛凛的杀意。她开始定是迷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再后来,耳朵里一点一滴的传入那些荒诞的谣言,她也未曾将它们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每一个人都信了那个传闻,老严头儿、白勇、刘家婆子他们在路上遇到她时会站住不动,然后狠狠的骂她,骂一些她此生从未听过的脏话,她不回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她的心是震惊的,震惊之后是深深的麻木,最后那麻木裂开了,变成了深不可即的绝望。
她不懂,这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这些几个月前还对自己千恩万谢的人,为何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而换了副面孔,各个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所以余灿儿没有说错,奚伯不能死,他在,奚城便会对人性存留一线希望,就不会像他娘那样,掐灭了心里最后的那道光,一心求死。
到了家门口,奚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暂且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想亲口把十年前的事告诉小城。”
几个人点头答应,站在门边不动了,余灿儿抱着骨坛,探头朝门内望去,眼睛里期待和哀恸并存,闪着古怪的光。
可是还没过多久,奚伯突然从院中冲了出来,“小城,小城不在家里。”他的语气又乱又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会不会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刘叙樘他们赶紧走进院子,看到家里一片凌乱,椅子桌子都胡乱堆在地上,这才知道奚伯为何焦急成这个样子了。
“他会去哪儿呢?难道家里遭了贼?”奚伯搓着手喃喃自语。
“恐怕真是贼人,还是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那伙贼人。”孔周嘶哑着嗓子,手指向来远桥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火把的红光,还有沸沸扬扬的人声,似乎人群正在大声讨伐着什么。
奚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推开身后的余灿儿,抬腿就朝来远桥跑去,其他几个人也不敢停留,跟在他身后朝着那片火光疾步狂奔。
来远桥上聚集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全村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包括老人和孩子。奚城就站在人群中间,满脸都是惊惶,他身上捆着麻绳,半点也动弹不得,他的衣服被撕烂了,裸露的胳膊上,一块椭圆形的胎记被火把映的青光闪闪。
“小城,小城,你们为什么要绑着他?快把他放开。”奚伯奋力朝人群里扎去,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刘叙樘将他扶起来,拉在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前面一双双疯狂的眼睛,小声说道,“恐怕他们已经知道了奚城的身世。”
他这话说的没错,人群突然分成两半,留出一条路来,白勇沿着那条路走了出来,脸上的肌肉“噗噗”的跳动着,“奚伯,你瞒得我们好苦,枉我还如此敬重你,凡事都向你请教,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竟是被猪油蒙了眼,没发现你在身边养着一个内贼呢。”
“你先把孩子放了,有事我们好好谈。”奚伯一颗心都系在奚城身上,一时间竟没听明白白勇在说什么。
白勇冷笑一声,冲人群里拍拍手,没过一会儿,二牛子的娘慢慢的挪了出来,她看看奚伯,又看了看白勇,眨眨眼砸吧了半天嘴,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大嫂子,你别怕,你这么做是为民除害了,尽管把二牛子今天告诉你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女人点点头,手搓着衣角,“今天二牛子和奚城到玉河耍水,又被她给撞上了,她要害俺家孩子,但是见奚城要救他,就放了手。二牛子还说,奚城的胳膊上有个胎记,像鳞片似的,俺一想,这可不就和她的胎记是一样的吗,所以就觉得这个事情蹊跷,赶紧找到白大哥那里去了。”
听了这话,奚伯方才恍然大悟,他腿一软,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孔周笑了几声,走上前看着那女人,“我算是听明白了,奚城他救了你儿子的性命,但你这个当娘的可好,回来就把人家给告了,你们这以怨报德的传统,真是代代相传,延绵不断啊。”
那女人见他生的英武,吓得脸都白了,一声没吭的重新钻进人群里,用前面那些男人的身子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白勇却不似她那般胆小,他抬起头,直视孔周,晦暗的眼睛里已是凶光点点,“这位壮士,听你的意思,这村子的底细已经被你们摸得一清二楚了。那你说说看,我白家两条人命要让谁来偿还,”他指着人群中间的奚城,“只有杀了这个小兔崽子,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
第三十四章 舍命
“砰”的一声,被冷钰扼住脖子的那几个人同时栽到地上,他们大口喘着气,心里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留下自己的性命。直到看见村民们停止了所有的争斗,一个两个的朝着河边围过去,他们才勉强爬起身,挤进人群去一探究竟。
“哗啦”一声,二牛子浮出了水面,他背上驮着奚城,手脚划着水朝岸边游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孩子,几个人轻快的在玉河中游弋向前,就像他们平日玩水时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