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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婆婆“咚咚”的剁着肉,没有睬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钟桧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娘,闻休真的是你杀的?”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似乎不忍心将这两个字和自己的亲娘联系在一起一般。
钟婆婆抬起眼睛,从眼角里看着儿子,“过几天就要用这种事烦我一次,是,都是我杀的,我现在明明白白的都告诉你,你能安心了吗?”
钟桧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前几日我去了趟湖南,回来就听说借宿在旧庙的那几个人走了,难道他们也是”
钟婆婆将菜刀“咣当”一声扔到案板上,“没出息的东西,你怕什么,那几个人不过是过路的旅人,就算不见了,也没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现在这时局,人人都自顾不暇,你难道还怕有人为了他们几个报官不成?”
钟桧很久都没有说话,见他没动静了,钟婆婆又一次拎起菜刀,继续剁起肉来,一边剁一边嘴里嘟囔着,“花了我这么多钱,还是肥的多瘦的少,竟然还少给了几钱,明儿我再找那卖肉的理论去。”
“报官我要我要报官”钟桧扶着墙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一步一挪的朝门口走去。
钟婆婆一愣,持刀的手停在半空,“你说什么?”
钟桧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的脑子现在已经成了一锅浆糊,只知道自己必须快点到新安城,快点找到官府。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猛地向后一扯。
门被他扯出一条小缝,又“咚”的一下关上了,钟桧向右转过头,看见他娘一只手按在门上,另一只手还举着剁肉的那把菜刀。
***
钟婆婆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拉出了洞口,临上来之前,钟桧还在下面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溢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他脖子上的那道创口还和死时一样,红中透着黑,气管都被切成了两段。
“被自己的娘亲手杀害了,自然是不愿意渡过忘川的,除非杀人凶手恶有恶报,否则又怎能心甘情愿的步入轮回。”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钟婆婆的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连忙回头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土蝼的头竟然搁在地上,眼睛被挖掉了,只剩下两个黑色的血窟窿。
“你你们是谁?”她看着后面站着的两个黑影,声音猛地抖了一下。
月亮恰好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照亮了那两人的面容,钟婆婆指着说话的那个女子,“你我认得你,那天,下雨那天”
晏娘冲她笑笑,“那天我问你是否见过一只怪羊,你可是口口声声说没有的,”她踢了土蝼的脑袋一脚,“没想到我竟被你这刁老婆子骗了,这畜生就藏在你家院子下面,它上来,你便下去,真真是一对好搭档呢。”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这么。”钟婆婆从地上爬起来,背着竹篓就朝屋里走。
右耳装作不经意的伸出一只脚,将她狠狠的绊了一跤,脸栽在土里,菜根烂泥塞了满嘴。背上的竹篓也滚到旁边,金条哗啦啦的滚了出来,洒的遍地都是。
晏娘将滚到脚边的一根金条捡起来,放在鼻下细细的嗅了一口,脸上隐隐露出一个笑,“是了,原来你在这里,我本来还在疑惑,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现在这一切都有解了。”
见金条落地,钟婆婆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甚至顾不得拍一拍浑身沾满的泥土,就开始捡起金条来,生怕哪一根被自己弄丢了。
晏娘看着她忙乱的身影,轻轻的朝手里的金条吹了口气,“不老屯死于意外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你的杰作吧,这些倒也罢了,你竟然连亲生子都不放过,也算是古今少有了。”
钟婆婆没有理她,一言不发的将地上的金条全都捡干净了,这才走到晏娘身前,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后,猛的一下将她手里的那根金条拽过来。
晏娘倒也不恼,就让她这么将金条拿了过去,她看着钟婆婆浑浊的泛黄的眼睛,心里竟然有些吃惊,因为那双眼睛中竟然没有半点悔过和畏惧的意思,反而眼神坚定,目的明确,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完成一件最重要的任务,于是将其它芝麻小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也许,刚才被钟桧那么一吓,她的脑子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按部就班的行动着,要努力去完成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钟婆婆夺过金条,便踩着咚咚的步子朝屋里走去,晏娘和右耳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到了屋里,她径直来到饭桌前,蹲下身子将下面的地皮拽起来,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搬出了个木箱子,犹豫了一会儿,她又将压在箱下面的布袋也抓起来,麻利的朝后一扔,将它甩入竹篓中。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做完这一切后,她身后背着竹篓,身前抱着箱子,迈着沉重的脚步朝门外走去,经过晏娘和右耳身边时,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已经将两人完全忘记了。
“她怎么了?”右耳看着晏娘,“不会是癫了吧?”
晏娘微眯着眼睛,“见到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儿子,瞬间失了神志也是有的。”
“可是,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跑了吧?”
“跑?那钟桧在忘川边上等了十年,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右耳没听明白,刚想再问上一句,却看见钟婆婆突然站住不动了,她满脸都是惶恐,干枯的手紧紧的捂着箱盖,捂了一会儿,双手又朝后面的竹篓探去,将它抱得死死的,仿佛怕里面的金条掉出来一般。
“姑娘,那朱篓和箱子怎么动起来了?”右耳不解的眨巴着眼睛。
晏娘冷笑一声,刚要作答,忽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下子将钟婆婆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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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复仇(完结章)
蒋惜惜将钟婆婆摁倒在地上,转而看向晏娘和右耳,“姑娘,你难道又准备将嫌犯放走不成?”
话刚落,被她的力道甩出去的竹篓和箱子突然剧烈的抖动了几下,“砰”的一声在原地炸开了,无数只朱红色的蛾子从里面飞将出来,就像两团红云,朝着蒋惜惜和钟婆婆围了过去。
蒋惜惜大惊,拔剑就朝那些怪虫砍去,可是砍死了一只,马上有更多只朝她围过去,根本杀不完。那些虫子像蛾又像蜂,屁股上长着长长的刺,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凛凛的寒光。
脖子上突然一凉,一只蛾子已经落到了她洁白的脖颈上,刚准备将长刺扎进她细嫩的皮肤中,却被一只迎面而来的绣花针从头穿到尾,身子颤了两下,飘飘飘的落到了地面上。
蒋惜惜回过头,看见晏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她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朝着那些虫子一挥,蛾子们顺着她的掌力飞向钟婆婆,将那妇人围在正中央。而晏娘,则双腿稍一点地,带着蒋惜惜逃离了这片“虫雾,”轻轻的落在右耳的身边。
蒋惜惜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刚想道谢,却被晏娘用手势制止了,她指了指前面,示意她向前看。
蒋惜惜转过头,眼睛还未分辨出前面那个黑红色在地上乱滚的东西是什么,就先听到了一声狂叫,紧接着,无数只蛾子从那东西上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每一只蛾子的刺上都染满了鲜血,它们发出一阵巨大的“扑棱”声,朝着茫茫夜空飞去。
“右耳。”晏娘叫了一声,右耳心领神会的朝那片飞走的红雾追去,同它一起隐入了黑暗里。
钟婆婆在地上滚了一会儿,终于不动了,她平躺在那扇长着青苔的木门旁边,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喘着重气。
蒋惜惜拎着剑站在一旁,迟迟不敢靠近,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不会相信地上那个黑红色的两头尖中间圆的球体就是钟婆婆。她现在就像一个会呼吸的巨型蚕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肿了起来,红里透着黑青,浑身像是长满了奇怪的花纹。
蚕蛹的“肚子”起伏了几下,终于不动了,钟婆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头转过来,望向晏娘,一双被浮肿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带着恨意,似乎是怪她将自己的金条全部变成了蛾子。
“那蜇人的怪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蒋惜惜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的看着前方的尸体。
“它们叫朱蛾,同土蝼一样,是来自地府的怪物,朱蛾沉睡时便会化成金条,诱惑那些贪婪的人将自己取走,再趁机要了他们的性命。土蝼知道那婆子贪财,便用金条相诱,让她做了自己在地府的替身。而她的亲生子,亦为了报仇,将更多的金条交给她。所以,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
门板上响了几下,然后被轻轻的推开了,张睿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冲躺在床上的君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尤夫人将门完全推开,“君生啊,张公子来看你了,我去让丫鬟沏壶好茶,你们两个先好好聊聊。”
她说完便将张睿推进门内,自己关上门走开了,君生看着张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柔弱的笑,“你来了,在牢里吃苦了吧,人都瘦了一圈。”
张睿擦擦眼睛,快步走到她旁边坐下,脸上强挤出的笑渐渐消失了,“你感觉如何了,听尤夫人说那天你失血过多,人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君生看着他,“我没大碍了,那羊角虽然锋利,万幸没有扎到重要的部位,再加上程大人的丹心妙手,我的伤口很快就长好了,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下床了。”
张睿见她佯作坚强,又一次红了眼圈,“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的清白,竟然不惜以身引诱那怪物出来,结果将自己伤成这样。”
君生将手附在他手背上,“傻子,你还不是曾舍身救我,我这么做,也算是和你两不相欠了。”
张睿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什么两不相欠,我张睿欠你很多很多,要用这一辈子来还。”
君生勉强将身子撑起来,她含泪望着他,“你真的不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吗?即使你不介意,你娘也”
一只微热的手掌捂住了君生的嘴巴,“莫说我娘对你感激不尽,早已认定了你这个媳妇,就是她介意,也不能阻止我娶你,”他看着君生,鼻尖贴着她小巧的鼻头,“尤君生,你要好好养病,等你的身子好了,我要用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娶进门,我要让全新安的百姓都看看,我张睿娶了多么好的一个媳妇儿。”
***
蒋惜惜从君生家里走出来时正遇到晏娘,她手里拎了个丝绒盒子,低头慢慢的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蒋惜惜故意挡在她面前,放粗了声音,“姑娘,小爷看你生的甚美,不如跟了我,保你从此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
晏娘抬头一笑,“蒋姑娘,你也来探往君生吗?”
“程大人让我将金疮药送过来,这药是御赐的,于恢复伤口极为有效。”
晏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程家果然深得圣上厚爱,连这么贵重的药膏都可以随意送人。”
蒋惜惜看着她手里的盒子,“晏姑娘,你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君生姑娘再有半月就要大婚了,尤夫人在我那里订了件婚服,昨儿刚绣好,今天我给她送过来。”
蒋惜惜犹豫了一下,向前又走近两步,“晏姑娘,前些日子是我误会你了,我总觉得你居心不轨,要在背地里算计程大人,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