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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低血压,真的……”
被闯进卧室的蔚清宁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凯兰很无奈。他扶着头在沙发上坐下,痛苦不堪,“有什么急事吗?”
蔚清宁坐在他面前,转头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海,倾泻进来的阳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请你帮我一个忙。”他脸色平静,缓缓地说,“你帮我,杀了吴离离。”
凯兰猛然抬头看着他:“吴离离?就是……就是和你一起来的女生?一个小时前你还对她情深意重!”
蔚清宁打断他的话:“别追究理由,你去不去?”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杀她?”
“她是我喜欢的人,关键时刻我会下不了手。”他冷淡地说。
凯兰怔了怔,然后跳起来:“你还骗我说她不是那个人,居然说她只是山鬼。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早该知道,世界上怀有辟异剑的,只有她啊!”
“她如今已经入魔了,我也是想带她来见见你,看你感觉怎么样。”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杀掉她?因为她入魔了吗?”凯兰凑近蔚清宁,“喂喂,你好像也入魔了嘛,而且,是为了她吧?说实话,这事情我要是帮你做了,等你后悔了,你说不定会跑来砍了我……”
蔚清宁压低声音,语调却在微微颤抖:“但我现在绝望了,她甚至根本不喜欢我……轩辕说得对,我也许可以放弃她。”
潮水的声音在窗外隐隐涌动,明亮的蓝光在室内粼粼闪烁,蔚清宁的周身包裹着动荡的光线,虚幻迷离。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执念害得很惨。”凯兰无奈地摊开手,“我不想帮你,虽然我的七宝妙树号称是天地间唯一可以对抗辟异剑的武器,可是万一弄不好,会是她把我的七宝妙树劈成两半也不一定!”
“放心吧。”蔚清宁淡淡地说,“她现在力量还没有恢复,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凯兰看着他,低声说:“女娲的力量消失了,盘古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你又入魔。人间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你再杀了她,神族和魔族的局面,会不会很难收拾?”
“这又关我什么事?”蔚清宁冷笑。
“好吧,你这个偏执狂!”凯兰一脸牙痛的样子,深深吸气,“你既然等了这么久,那么再等一等又怎么样?你不亲手杀她,她也总是要死的,一百年后吴离离就不存在了!”
“那又怎么样?”
“反正我绝对不去杀她。我只给你一个忠告——下辈子,你可以陪着她一起长大!”
蔚清宁微扯一下嘴角:“好吧,我会谨记的。”
蔚清宁站起身走到屋外。
云朵高远,海天广袤,一片空茫的蓝透明如同琉璃。
离离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和身后的海天一样干净清透,有一种仿佛只要注视久了就会被她完全占据整个身心的力量。
他忽然在这一刹那间,深深悲恸。
为什么只因为一刹那的绝望念头,就要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
为什么,命运是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
他走向离离,脸上的笑容温柔,深深凝视着她。
他牵着离离的手回去,他们踏着沙滩,留下长长一串并排的脚印。
那个时候,他在心里想,也许并没有绝望。也许有一天,她什么都没有了之后,会转过头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直都守在她身边。
等到,她失去柯以律的时候,等到她走投无路,只剩下他一个依靠时……她应该就会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吧。
风暴过后,恢复了通讯,嘉南的夺命连环CALL果然开始了。
“我怎么找不到你们?你们在哪里?干吗不带我们去?给我地址我也要去!”
离离把手机移开,尽量离耳朵远一点。
蔚清宁接过手机,很冷静地说:“嘉南,这是我们的约会,你别来破坏。”说罢立即挂掉电话,把他、嘉希、明月瞳、楚沁承全部列入拒绝用户。
离离嘴角抽搐,她简直可以看到嘉南捏着电话大声咆哮“你们这两个见色忘友的混蛋”的情景了。
“别管他。”蔚清宁说着,牵着她的手上船,“走吧,总算可以离开了。”
他们的船和柯以律的船一起在码头启程。
海鸟低飞,天碧如蓝。她靠在船尾,看着与她方向相反的,柯以律的船。
两条白色的船只,在蓝色的大海中,互相相望着,渐行渐远。
最后,凝望的彼方,终于变成了一个白点,被地平线吞没。
蔚清宁带着离离去了很多地方。
希腊的帕特农神庙,苍凉的断壁颓垣之外,蔓草青青。他们一起走过的希腊小街道,九重葛从阳台上倒垂下来,大片紫色烂漫无比。古希腊已经不存在,所有的希腊老房子都是拜占庭风格。
清澈的尼罗河边,挨挨挤挤全是阿拉伯人,埃及所留下的,只有金字塔和文物,沙漠中一望无际的彼方,夕阳落日,一片暮色。
在卢浮宫内他们看到汉谟拉比法典,蔚清宁指着上面一条,慢慢地把那世上只有寥寥数人能辨认的楔形文字翻译给她听:“若有妻子指责丈夫对她不好,并且她没有犯错就被丈夫冷落或背弃,她可以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到父母家中。”
在恒河边,无数濒临死亡的人,从炎热的各地赶来,投身于圣河。清晨笼罩的雾气下,灰蒙蒙的河边,印度的原住民已经成为贱民,他们的语言是英语。
整个世界的神,仿佛都已经在这个时代毁灭了。
天地这么辽阔,人世这么繁杂,陌生的国度,听不懂的语言,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跟着蔚清宁。
在维也纳的街头广场,他们在广场旁边吃冰淇淋。广场上的鸽子在灿烂的阳光中慢慢踱步,肥胖得飞不起来,旁边的鲜花颜色娇艳,开得让人沉醉。
连时光,都变得那么美。
离离抬头去看蔚清宁,正好他回过头,四目相对。蔚清宁微笑着,轻声说:“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离离含着冰淇淋的勺子,睁大眼看他。
“远古时代,在辽阔的大地上,我和她孤零零的两个人,并肩在风中驱驰,一片花瓣落地的时间,从昆仑到东海,一路上全都是苍茫荒凉,天上地下,似乎只有两个人可以携手。”
“你和她?她是谁?”离离托着下巴问。
蔚清宁把目光转向外面:“是我以前喜欢的人。”
离离顿时“啊”了一声,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看着她陡然一亮的眼神,蔚清宁无奈地问:“你就这么高兴我有喜欢的人?”离离赶紧辩解:“我只是很好奇嘛,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
“她……不喜欢我,一意逃避,可我就像对她着了魔,无法放手。后来,我们在昆仑山上激战,毁灭了成千上万的星辰,最后她终于屈服,在流星成雨中,被我困在身边,再也无法离开。”
离离满脸黑线:“你这样做,好像不对吧?”
他低声说:“是不对,但我没有办法,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方法把她留在我身边。”
离离托着下巴看他:“喂,你好可怕。”
蔚清宁凝视着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什么感觉?”她迷惘地问。
蔚清宁慢慢地移开了目光:“我还以为,你会在八卦的明月和嘉南那里,听过这些事。”
“没有啊,你虽然绯闻很多,但是这一段,我真的没听说过!”离离摇头。
他冷冷地“嗯”了一声。
气氛冷下来,离离有点不自在,便问他:“她很漂亮吧?”
蔚清宁看了看她:“她美得就像烟云一样,全身上下蒙着光彩,令人几乎看不清楚,飘渺恍惚。”
离离深吸了一口气,想象着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一边挖着冰激凌,一边看着面前的蔚清宁。
蔚清宁有一种很奇异的魅力,让人在看见他的时候,忘记身边一切事物,仿佛置身于四月春日桃花下。他整个人,尽善尽美,流光溢彩。
太过完美的人,只适合仰慕,却很难心动吧。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蔚清宁问:“喂,离离,你喜欢的人,又是怎么样的?”
离离想了想,说:“没什么啊,我这么普通的人,也就是想要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来配我吧。温柔起来,能令人特别安心的那种。不需要像你这么漂亮,有一点也就够了;不需要像你一样强悍,能在危险逃命的时候,牵住我的手也就可以了;然后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会陪我说说话,不需要让我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只要他会陪在我身边,也就够了……”
蔚清宁轻抚她的头发:“离离,虽然我不是让你很满意,但,或许给我一点机会……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因为他轻轻的这一句话,她的心口,猛地抽搐起来。
她知道蔚清宁是足以保护她的,因为他这么强大厉害,只要她一心一意地把自己交托给他,只要她点一下头,以后的人生繁华无尽。
然而,这么美丽的诱惑,她视而不见,倔强地露出笑容:“不,蔚清宁,你应该找个更好的人相伴一生,而我能够喜欢的人也不是你。”
蔚清宁注视着她,慢慢开口,嗓音温柔如春风拂过:“离离,你可以考虑几天再回答我……因为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不是吗?”
她没说话,低下头,心虚地沉默着。
“不过,没有关系,如果哪一天,你觉得不开心,或者伤心失望的时候,只要你一回头,我就站在这里。”他笑容温柔,动人心魄,“我会一直守在你身后等着你。”
法国的乡村,在八月的时候,尤其有印象派的风格。枫丹白露森林附近,那些如同塞尚描画出来的山林、莫奈涂染过的池塘,色彩鲜明,光点明亮,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灿烂光影。
柯以纾挽着柯以律的手和他一起穿过橡树林,抬头看前面平坦的山原上,伫立着的大庄园。
她兴高采烈地问:“终于可以吃到家里的菜了,哥你开心吗?”
柯以律点点头,无奈地朝她笑笑:“我有点累,你倒是很有精神嘛。”
“真没劲,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却还是这样。”她不高兴地嘟囔着。
佣人过来请他们去用餐。在宽阔的餐厅内,柯以律在餐桌的另一头坐下,却被柯以纾拉起来拽到她旁边,冷开胃头盘和汤上来之后,柯以律一抬头,刚好看见了墙上的大电视,有点诧异:“什么时候出现的?放这里好像有点不协调?”
“我就喜欢改造我们的家,怎么舒服怎么来。”柯以纾笑眯眯地说着,拿出遥控。
播放的正好是新闻,卢浮宫游客发生争执,正用四种语言对骂。镜头无聊地在玻璃金字塔前游移,忽然对准了正从卢浮宫中走出来的一个少年。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东方少年,正从玻璃金字塔中走出来,转头看着身后的一个少女,微微而笑。他身处的折光无数的金字塔,他身后华美的宫殿,似乎全都一瞬间隐去,化为模糊一片。一刹那,所有的人似乎都被惊人的美丽击中,连那两个正在进行精彩绝伦的四国语言骂战的大叔,都停了下来,说不出话。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目光只在身后那个女孩子的身上,见她在人群中不知所措,他便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