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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巽站起身,松了松肩膀,望向那头如同正在消化食物的螭龙。她的气质与此前判若两人,比起那头螭龙,渚巽此时更像一个从中阴地诞生的魔物。
螭龙感应到了危险,锐利的龙瞳一闪,对上渚巽的视线。
它顿时就被激怒了,渚巽宣战一样的姿态让它瞬间腾起,龙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渚巽渊渟岳峙,朝螭龙伸出手,赤红眼眸浮起一丝残忍。
螭龙张大嘴,故技重演,企图吞噬渚巽。
就在它与渚巽接触的刹那,渚巽手上凝出一把巨大的镰形白刃。
刀尖转瞬撞上螭龙,从龙头到龙尾,如竹子被刀劈开一样,一贯到底,撕作两半。龙躯高速滑行的惯性力量让渚巽一丝力气也不用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长发飞扬,任由魂龙的躯体在眼前分开蜿蜒,如同一条大河撞上天柱,被迫分流。
因龙躯庞大,这一幕持续了整整十来秒,酣畅飞扬,充满了暴力美感。
最后,螭龙□□净利落地剖成了两长条,魂体失去活力,不停抽搐,像两段将死的蚯蚓,死魂大军涌向它的躯体创口,争先恐后地修复填补。
渚巽没有理会,她甩出银白巨镰,只见半月形镰刃数个来回,将螭龙彻底碎成几十段,嗖地回到渚巽手中。
她走到一段螭龙腹部的残躯前,用手一挖,龙魂爆出一大团水银般的液体,里边掉出一个人形,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是夔的生魂。
渚巽蹲了下去,一手按上夔的心脏处,注入灭之心骨的黑色力量。
夔醒了过来,对上渚巽赤红色的双眸。
渚巽缓缓牵起嘴角。
“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救我?”她问夔,表情和语气是好奇的,却不带一丝感情。
夔怔怔地望着渚巽,内心无比震撼,不知道此时面向他的是否是沧巽,或者,是被灭之心骨的染污力量所侵蚀了的另一个黑化渚巽。
渚巽低头看着他,朝他靠近了几分,近得夔可以数清她稀稀朗朗的睫毛。
渚巽困惑地打量着夔:“你让我觉得很温暖。”
夔心里一阵翻搅,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举起手,碰了碰渚巽的脸颊。
那是情深而不自知,情怯而欲放肆。
渚巽的红眸显得妖异而纯真,她握住夔的手,像被取悦了一样低下脸来。
他们的脸越来越靠近,直到渚巽主动碰到了夔的薄唇。
魂魄直接亲密的感觉犹如神交,渚巽情不自禁地颤抖着,双眸半阖,一片迷茫。
夔挺直的鼻梁刮过渚巽的,呼吸杂乱,低唤道:“巽。”他不知道自己叫的究竟是谁,也许都有。
恍惚间,浓重的阴影出现在渚巽背后,夔定睛一看,及时抱住渚巽,一个翻滚,避开了攻击。
是一群厉鬼,在地上爬着,发出了怨毒的狂啸。
渚巽体内的灭之心骨在这时停止了运转,力量收敛,她双眼恢复成了黑色,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上次也是这样,似乎每次动用灭之心骨,都是对渚巽的极大内耗。
夔抱起渚巽,朝高台上那边跑,厉鬼们爬动如飞,紧追在他身后。
螭龙已然暂时不能复活,但阵法还在,死魂大军仍旧鼓噪不已。
夔落到高台上,将渚巽放下,自己一个不支,倒在了渚巽旁边。螭龙的力量终究还是侵蚀了他的魂体,他感到自己的感官在渐渐麻痹。
他看到远处,许多死魂在修复螭龙的碎尸,更多的死魂集结成鬼王,夹杂着许多变为了厉鬼的死魂,朝他们涌来。
一旦被死魂大军吞没,他们就真的完了。
正这么想着,高台边缘突然出现一只厉鬼的手,由于怨气作用,它变异得很厉害,已经无法辨认出最初的人形,怪物似的没有五官的脸,让人禁不住反胃。
夔发现自己下半身已经没有了知觉——雪上加霜。
夔盯着那只厉鬼,下意识地摸了摸渚巽,却摸到她怀里的金刚白螺。
夔抓过这件春水生的法宝,然而没有法力激活它,那只厉鬼彻底地爬了上来,起码有三米高,像个恐怖巨大的蜘蛛,慢慢接近他们。
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
夔此时无比平静。只要能救渚巽,他不在意死亡。
脑海中忽然闪过过年的时候,渚巽带他去芙蓉观,让他念春水生手抄的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
金刚经,佛门大乘之典,为般若智慧最直白披露者。
能对这部经书生出信心,认为它是真实的,如来悉知此人。
不知不觉,夔将金刚经过目不忘地诵读了出来,一团炫目的光芒从他手中晕出,是金刚白螺。
随着夔的持诵,金刚白螺响起了梵唱,这一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宏大,清音响遏行云,穿云裂石,那厉鬼承受不住,魂魄的怨气被一层层地净化,犹如蜕皮,发出了尖啸,是罪孽被洗涤时的阵痛。
夔看着那厉鬼被净化成人形,从茫然到清醒,朝自己跪了下来。
对方含笑合掌,继而魂魄变得澄净透明,慢慢升空,飘向极点。
夔继续持诵,念到正信希有分一节,当“如来悉知此人”的语意带着旷远回音,洪钟般传向虚空,万千死魂们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这安静越来越强烈,虽是无声,却胜过山海呼啸,夔的声音越加清晰可闻。他不为所动,语速匀缓,一直说到了庄严净土分。
死魂大军中间起了无数微光,就像极暗淡的星,仔细看没有,不经意地看,却能发现那微弱的光。
死魂们的怨气,皆因无明与染污而起,因五蕴而生,因五毒而病入膏肓,此时听闻清净之音,犹如大梦初醒,褪去浑噩,黑暗流质逐渐消散成尘。
“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夔低声道。
一颗流星平地而起,一闪即逝,冲向极点之月,接着,又是一颗,近乎三分之二的死魂拔地飞升,逆向流星之景,在这寂灭中阴地发生,说不出地恢宏美丽,若有人目睹,必定心动神摇,震悚与感动并存。
金刚白螺的梵唱有千重万重,似乎有恒河沙那样多的声音在与夔一起念诵,诸天神佛为他护法。那声音汇合成洪流,在崖底激荡,悠扬浩瀚,无数死魂的怨气被净化殆尽,魂魄重获自由,一片接一片地拔地而起,形成流星倒飞的辉煌景象。
夔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四周的一切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
——一个白衣僧人踏步而来,袈裟曳地,面目温和明秀,似曾相识。
第74章 魂往中阴地(8)
夔凝望他,心里涌动无数问题。
僧人点头微笑:“你做了一件很好的事。”
夔不为所动:“你是谁?”
僧人:“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夔:“我是沧巽之徒,太峰夔。”
僧人宽和地微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他身上散发的佛力纯厚深广,无净无垢,不增不减,夔的魂魄暖了起来,自内而外地燠热,仿佛晒着三月春分的煦阳。他感到自己的法力回来了一小部分。
夔问了第二个问题:“我的羽翼和武器在哪里?”
僧人似乎完全了解他心中所想,道:“它们就在此世间,羽翼在你上一世终结之地,武器在真龙之裔手中,别的恕我无法奉告。”
夔紧紧盯着僧人:“沧巽呢?她……是渚巽么?”
僧人的笑容多了些许神秘,反问道:“你希望是吗?”
夔没有正面回答:“她们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同,但是……”
僧人:“倘若她们是两个人,我看见在你心中,两人重要程度不相上下,倘若她们是同一人,那你又为何执着名号的不同?”
夔想了想,似是在挣扎:“记忆才是真相,没有记忆,我无法做决定。”
僧人:“哪怕真相与你所想的不同,你也想找回记忆?”
夔点了点头。
僧人怜悯地轻叹:“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他伸出一掌,掌心开出小小一朵金色莲花,莲瓣旋转绽放,片片澄净,光辉动人。
僧人道:“你持诵佛祖智慧,超度亡魂,因这功德,我且恢复你一半法力,可莫要忘了,你当初被罚入混沌之域,是如何承诺我的。”
说罢,他将那莲花轻轻拂向夔。
金色莲瓣散入了夔的丹田,夔体内刹那充满光明。
等他再度恢复神识后,白衣僧人不见了,唯有极点之月的冷光照在高台上,渚巽的生魂仍然昏迷在侧。
夔抱起渚巽,手一挥,黑焰覆没了高台上的龙形奇石阵法,他不再看这些物事一眼,任由阵法烧毁,高台坍塌,留下一地被净化得干干净净的崖谷,抟风直上,飞离了中阴地。
张白钧跪坐在渚巽和夔浑然无觉的身体旁,神情从来没有这么凝重过。
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
期间张白钧曾让张灵修施引魂之术,自己前往中阴地救人,却发现天台那道罅隙不见了。
渚巽和夔一直没有醒来,他们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
春水生无比自责,但他还有郭桥需要救治,也顾不上渚巽他们那边。
郭桥的情况非常不好,唐正则已经割血为引,做了个复杂的净化术,也没能修复他的魂魄,厉鬼的怨毒深入了他的三魂。
郭桥断断续续地吐血,对春水生笑道:“不中用了,小师父别浪费力气,只请你帮我一件事。”
春水生忍住眼泪,哽咽道:“郭师兄,你不要放弃。”
郭桥径直交代遗嘱:“老王的魂魄回了医院,想必很快就会醒过来,你告诉他,我那套房子留给他们,可以卖钱,把丫头接到城里,让她和弟弟一样在本地上学。”
他大声咳嗽了几下,鼻孔和耳朵里也渗出了血,急急地轻声道:“租铺那些,都留给我老家的父母,手机通讯录第一个是我朋友的电话,他会替我料理的。”
说完,他总算完成了任务,长舒一口气,慢慢道:“那两个人呢,还没回来吗?”
春水生知道他问的是渚巽和夔,下意识道:“他们醒了,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破戒撒谎。
郭桥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为了救老王,害死他们……”
末了,他想到了什么,看向唐正则道:“中阴地,那个阵法饲养那么多的死魂的怨气,这件事太大了,你们要小心。”
唐正则点点头:“我们会的。”
郭桥轻声道:“天监会里有内鬼,不可能不知道……”
唐正则觉察到他的话中深意,靠近他:“什么?”
不料,郭桥声音渐渐低弱,直至再不可闻,呼吸终止,身体凉了下来。
他死了。
春水生再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眼泪流了下来,双手合十,默念超度经文。
张灵修来到郭桥这边,眼睛发红。
如果渚巽和夔回不来,他们这次,真的酿成了真正的悲剧。
张白钧猛地一拳砸到渚巽旁边的水泥地上,低吼道:“渚巽!你给我起来!你听到没有!”
一室安静。
随即,一声幽幽的答复:“你口水喷我一脸……”
张白钧睁大眼睛,只见渚巽回望着他,虚弱却清醒。
张白钧:“……”他大喊一声,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