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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间,兜帽从头顶滑落,露出了半张可怖的脸。
那人瞧见了,道:“啧啧,真渗人,我说你挣扎什么,你这幅样子,反正也活不久,不如跟了我们老大,以后五湖四海都可去得。”他故意咽下后半句,只不过,没有自我意识罢了。
女孩被那骨鞭缠着,渐渐无法动弹,她瞪他,怒道:“你放开我。”
“你这幅样子,去哪里能活下去?渔村众人如何看你?你还不明白么?”他诱哄道,“渔村即世界,这里的人同外面的人没什么分别,他们如何看你,你出去了,众人也是如何看你,不过是一个小怪物,一个会带来不祥、诅咒、不幸和灾难的怪物。”
“所有人都希望你去死,只有我们老大,才能给你想要的。”
女孩怔怔的看着他,片刻后又挣扎起来,吼道:“会有人希望我活着。”
那人叹息道:“还真是天真啊。”
她红着眼,倔强又凶狠的看着他,忽而低头,咬上了骨鞭,在那牙齿的咬合力之下,骨鞭竟然应声而碎,只不过她的唇舌亦被尖锐的骨刺划伤,连带那完好的半张脸,也变得血肉模糊,看上去鲜血淋漓,更加渗人。
趁他惊愕的当口,她不顾疼痛,撕扯开身上的骨鞭,从黑袍底下滑了出来,刚一落地,人便往丛林深处钻去。
没了黑袍掩盖,瘦小的身体上只罩着残破的布料,露出隐隐约约的白骨。
整个人一分为二,一半血肉,一半白骨,跑动间,跌跌撞撞,却固执又倔强,她不时回头看向那人的方向,往更深的地方躲藏。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孩,那人追的极快,很快就挨到了她的身边,她一个不慎,跌倒在地,那人一喜,抬手向她抓来,她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
就在那人扑来的一瞬,她猛然一转身,一柄匕首被两只小手紧紧握在手中,目光冷静,双手稳定,依靠着那人的冲势,匕首透胸而入,鲜血瞬间喷出来,溅了她满身满脸。
她冷冰冰的看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这世界上,总有人希望我活着。”她顿了顿,固执的道,“即便没有,我也希望自己活着。”
那人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满满都是不可置信,随后便瘫软在地,没了声息。
女孩用了些力气才推开他,随后便躲进丛林深处。
起先还能听见搜寻她的声响,但渐渐消散了,不知是疲倦了还是另外有什么变故。
直到夜幕时分,林中消弭了声形,她才小心翼翼的挪回洞穴,洞穴被翻的乱七八糟,从前藏起来的宝贝被丢的到处都是,她跑到箱子面前,发现写着“长大”的红灯笼不见了。
她这一生,不见的东西有很多,许多拼命保护的东西,都会在转瞬间消逝,她早已习惯,可今日,她的愿望不见了,她还是有些难过。
她满身血迹,站在狼藉的洞穴口,忽然觉得强撑的力量散去了,那种不安和恐惧将她包围。
她会长大么?
她能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么?
外面的人会希望她活着么?
还是会像大家一样,朝她丢石子,想方设法的杀掉她?
为什么,光是活着,就这么辛苦?
也许,遂了别人的心意去死,大家都轻松些。
“喂,想什么呢?”
她茫茫然抬起头,看见了昨天那个哥哥。
月光下,少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右手捏着一枚残破的灯笼,那灯笼上有难看的血渍,扭曲成“长大”两个字。
她怔怔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帮你找回来了。”
他轻描淡写的,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墨瞳剑眉,眼尾飞扬,英气桀骜。
她的眼眶在一瞬间红了。
他走上前,将她抱起来,她实在太轻,像是风一吹就没了。
她窝在他怀里掉眼泪。
“哥哥,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月光照在少年的后背上,显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贯穿伤,从肩胛到腰部,几乎要将他劈成两半。
他没说他是如何拦下文仙师和他的下属,又被文仙师的招魂幡重伤,也没说面对渔民的围攻,他不能还手只能被动挨打的窘迫。
他只是对她说。
“很简单啊,因为我很强。”
女孩抬眼看他,手指紧紧握着灯笼。
他将外套裹在她身上,温热的指腹抹掉她脸上的血渍。
“我带你走。”
眼眶里的泪水猛然汹涌成线,打湿了千疮百孔的红色灯笼。
他揉揉她的发,细心叮嘱。
“明夜子时,会有一艘九宗巡游的船只经过,但距离稍远,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要记清楚路线,头也不回的跑过去。”他将一枚令牌塞进她怀里,“看到这个令牌,他们不会拒绝你。”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灯笼,问:“哥哥,我真的可以出去么?”
少年道:“当然。”
她将令牌握在手心,又问:“哥哥会跟我一起走么?”
少年道:“当然。”
·
下属愤然道:“老大,那多管闲事的小子是谁?”
文仙师吞下一颗丹药,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道:“大概是九宗的弟子,不过区区筑基期,就敢跟我叫板,今天一个不察,差点着了他的道。不过他也被我打成重伤,看他还能坚持多久,一个秽气入体的小丫头,迟早得死,想不明白他护着干什么,嫌命长么?”
“老大,他们九宗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我们明天先让村民困住他的手脚,再趁机给他致命一击。”
“我也是如此想,看他还怎么护着那个丫头。”
第二天。
河岸边刮来凶猛的风,河水翻涌凶悍,奇诡莫测。
天空黑压压的,被乌云覆盖,整个渔村都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女孩窝在洞穴里,透过枝叶的间隙,看见了洞穴外,靠着石壁闭目养神的少年。
她轻声问:“哥哥,要下暴风雨了,船会来么?”
少年睁开眼,笑:“会来。”
她低下头,不安的握紧小手。
他侧眸过来,柔声道:“别怕。”
她抬起眼看他。
少年问:“你要是长大了,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回:“像哥哥一样的人。”
少年惊讶的挑起眉,问:“我有什么好?”
她很认真:“特别好。”
少年忍不住笑了。
两人就这般静静等待子时的到来。
夜色渐渐浓郁,下午预想的那场暴风雨也如期而至。
一时间整个渔村都被黑色的雨水笼罩在内,连视野也变得狭窄和模糊。
少年背着女孩,提气出了阴面,往船只经过的角落飞奔。
忽而他气息一滞,低头一看,脚边不知何时蔓延出许多黑色的虚影,化成一只只手的模样,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
这是怨气。
他一瞬间想到了那日村民许愿的孔明灯。
定然是那个姓文的魔修搞得鬼,他曾听说过咒愿之法,这些疯狂的执念会不断的纠缠被施咒的人,直至将她拖进深渊。
背后的女孩浑然不知,只用手搂着他的脖子。
“抱紧我。”
少年低声道。
女孩不知原由,却对他十分信任,立刻紧紧的搂着他,他便提气上跃,踩碎一地的黑影,陡然跃至树梢,脚尖略一用力,便迎着风雨往更远处奔袭。
一路风驰电掣。
风雨皆在身后。
女孩从未站的这么高,走得这么远,她搂着他的脖子,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
“哥哥,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走过那么多地方,从未遇见像你一样的人。”
“像我一样可怕?”
“像你一样勇敢。”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灯火,像是破开迷雾的灯塔。
那点光亮愈来愈清晰,背后的庞然大物显出巍峨的轮廓,尖削而钢铁一般的船身,在风雨中稳如山峦,船头割破翻涌的河面,宛若离弦之箭。
耳边传来低吼。
少年低头一看,无数黑色虚影凝成一只巨大的手,狠狠的向他们拍来,远处举着鱼叉的村民也聚集起来,往他们身边围拢。
文姓魔修操纵着一面巨大的魔幡,黑色魔气不断的从幡面涌出,少年甚至能感觉到脚下蠢蠢欲动的魔物。
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只是被困的两只小鱼。
巨轮靠近的时间只有一瞬,只在那一瞬,船体会突破渔村的结界与之相连,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借机上船。
“抱紧我。”
少年的声音在风雨中十分清晰。
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再害怕也没有闭上眼睛。
就在黑色巨掌拍来的一瞬,少年腾空而起。
长剑出鞘,在半空中划出璀璨的亮芒,黑影纷纷崩碎。
他借着这个间隙,立刻朝巨轮的方向弹射而去。
魔物不断的涌进黑影,让黑影形成的手掌更加殷实,随后再次向两人抓来。
巨轮挨近了结界,光幕因为被挤压而产生严重变形,很快便破开一个小口,少年已跃至近前。
黑色的巨掌紧跟而来,少年一把长剑向后飞掷,将巨掌逼退,随后带着女孩一同挤进光幕中,眼看就要上船,女孩却忽然惊呼一声。
少年低头一看,才发现女孩一出结界,整个人便飞快的化为粉末,他立刻将她扯回来,她的身体才渐渐恢复。
女孩惊愕万分,眼圈骤然便红了。
她走不了,离开结界,会死。
“哥哥,你自己走……”
话还没说完,便被抱进了怀里。
少年的胸膛满是温热,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一如往常的清亮和随性。
“你一定会遇到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
“他希望你活着,会保护你。”
“就像我一样。”
女孩愣愣的被他抱在怀里,忽而胸口一痛,尚未来得及低头看,便被他猛然一推,整个人便撞在结界裂口上,随后便跌在硬硬的甲板上。
竟是出了结界。
她没死,也没有化为飞灰。
她不明白,茫然无措的从结界的缝隙望出去,一下子怔住了。
那个好看的哥哥站在空中,胸口不断的涌出鲜血,将雪白的衣衫全部浸透了。
他笔直的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忽而一阵痉挛,人便弯下腰来,随后发出痛苦的嘶吼,方才还抱过她的手臂骤然间血肉模糊,皮肤血肉宛若被刀割一般快速消融,很快,饱满的手臂转瞬间化成了白骨。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发现他由左脚顺着脚踝往上飞快的骨化,小腿、腰、紧跟着是那温热的胸膛,修长的脖颈,最后,那张漂亮又神采飞扬的脸也失去了鲜活。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身体半边的血肉便剥落干净,成了一个半人半骨的可怖怪物。
就像她一样。
为什么哥哥变成了她曾经的模样?
她浑身发冷,颤抖的低下头,发现自己本是骷髅的左手骤然间生满血肉,皮肤在一瞬间鲜活如初。
她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场景,想象自己是如何欣喜若狂,可此时此刻,她除了绝望,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眼泪疯狂的涌了出来,她趴在船舷与结界的接口,崩溃的朝他哭喊。
“哥哥,你上来。”
可哥哥只是静静站着,用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睛看她,就像是在同她告别。
她知道,哥哥上不来了。
她从未如此伤心欲绝。
从父母尸骸上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