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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月没什么心情关注楼下的事情,但是晴天白日万里晴云,这柳絮飘飞的时节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楼下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彻底打断了她此时烦乱不已的心神。
“你这是干什么?”男子的声音似乎相当不敢相信,听来竟然是有些伤情。
“你再靠近一点就知道了。”女子的声音相当锋利绝狠,弓月不由的歪了歪头看下去,只看见几个黑压压的头顶,然后有一个女子正在与一男子僵持,她很想看清楚这二人的模样,却是这柳絮飞乱的厉害,总也瞧看不到,絮影之间,就见那女子提着一把出了鞘的匕首,横在她与那男子之间。
这般贞烈啊……
“你便就是不好意思,也不至于这般如此,我私下寻你,你却非要不恳承认,还闹成这般模样,我见你收拾包袱细软,你难道就要这样抛下我不管不顾,离开这里?”男子的声音异常气愤,听这声音应也是并不惧这锋利的匕首的,弓月分析着,一边在想这男子到底是敢于迎上呢,还是算准了这姑娘不会伤他呢?
“我有什么可承认的,我又有什么好承认的,你莫要在这里信口开河……”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的动摇,让人不禁的会认为她当真是问心无愧吧。
可惜……
弓月在楼上,摇头轻叹。
世人都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但世人还忽略了一种——这世上,也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纠缠。
果然,那男子似是豁出去了,今日非要逼的这女子认了不可:“你没有说,我心里却清楚明白,而且也越来越明白,我只希望你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哪怕只能回到以前也好,你在旁边,就默默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就装作不知,就看向别处,是我贪了,总希望自己的感觉也能让你清楚明白,我固然是不看你的,可我整颗心整个人都在感觉着你,你在的地方,有夏日夜火有星星点点万般清逸,你对我如何,纵然你什么都不曾做不曾说,我也心生感激,一直都不曾忘记也不曾忽视,相反,在我心中比山更重。你莫要觉得难为,若不是发现你要离开这里,我是万不可能将你逼到眼下这步田地,你心中有山水有大千世界,你不肯困在这里了此余生,纵然是我,也不可能让你留下,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明白我的心,纵然你要走,纵然你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也会为了你要走的路,竭尽全力助你一臂。”
这男子说完,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弓月坐在二楼有些发傻,半晌后她才正视向楼下,长街上已经没人在楼下停留,大抵是被那男子给哄了个干净不敢上前,这朗朗天日下,这般不似告白的告白,听的她浑身发抖。
要起鸡皮疙瘩。
这种要起却起不出来的感觉,也挺要命,竟是连带着心都跟着抖了抖。(未完待续。)
☆、第11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能说这番话有多惊天地泣鬼神,但是对红鸾坏死并且十三万岁上为止,桃花都没开过一朵的弓月来说,这些句子听在她耳朵里,却是甚有感慨。
她不是一个历经几波三番感情风浪的过来人,像那种:纵然你现在说的万般真切恨不得掏出心肺来以表真心,但是岁月悠长,你今日之话早晚有一天连你自己都会忘了个干净,就算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但是眼下这份感情,却也终究再也不可能追溯回来了……
像这类的话,她要是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吃不着葡萄的酸味。
可是她又确确实实有这般的认同。
不然人世间又何来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而能够应和此场景的还有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想说:“少男少女们,请不要拿纠缠当缠绵。”
但她也没说。
她现在矛盾的很,一方面觉得让这对男女在此时断了发展兴许才真是为了他们好,既然在此中转,就应该专心修习莫要荒废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浪费光阴,何必为了这世间最不靠谱最不能掌控的情之一字而牵绊。然则另一方面她倒真有些替这对男女辛酸,听得出来大概关系,这二人明明就是相互喜欢,并且用情还相当不浅,人在热头上被人泼一盆子冰水未必能够冷静,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且人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被情所控不能理智的时候,他们心里现在需要的,未必就是一盆冰水,未必就是清醒。
情之一字,似病,不是病。
人在病中,是渴望痊愈的。
人在情中,却是希望自己可以一病不起。永远不要清醒。
想到这里的时候,弓月有些纳闷自己怎会有这样深刻的至理名言般的觉悟,情之一字对她来说,就像是阅尽百战奇略。却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有一次指挥万钧过。
记得以前在仙学府的时候,红索对水凤那般的执念,让叛烙和云闲还有她在私下里没少扼腕,她偶尔会寻机会与红索单独相对劝她理智看待。莫要因情成了魔。
红索当时并没有嘲笑她半朵桃花都没开过,却要在情之一事上对别人开导疏通,而是微微一笑垂眼:“你觉得我活的不明白,可放眼望去,有几个活明白的,那些活了几十万年的上神,孑然一身的大把有之,他们活明白了吗?可那些活明白了的,又有哪个生来就是如此,仔细想想看看。他们中又有哪个不是曾经在情之一事上吃尽苦头,做过多少痴傻之事才有了后来的冷情冷性?我没到那一地步,也不想有那一天,我不想做冷情冷性孑然一身,那样的活就算永远都不死永远都活着,每一天不都还是和前一天一个样子,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活着,又与从没活过有何区别。”
如今回想起红索一万年前的那句话来。此时她仍旧是不置可否。
想着红索现在这般模样,其实,还不如冷情冷性孑然一身。
纵然冷情冷性的活着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纵然冷情冷性的活着与从没活着没有什么区别。可总也好过红索和水凤现在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过,纵然再是万般替他人感慨,也终究是他人的命运。
她也清晰的记得红索也只有和水凤在一起时,才会有的幸福的笑容。
哪怕换来的代价是无休止的长叹。
等弓月再从一万年前的回忆中抽出身来的时候,缕下那对男女关于告白与被告白,在一起和被在一起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高到……要失控了。
春日。阳光刺眼,柳絮飞舞,女子的匕首已经入鞘,却是狂怒,仰头冲天大喊:“我说了不喜欢你!你再这样逼我一千次一万次也是一样,要让我喜欢你,除非梵妖七界、此时、眼下,马上电闪雷鸣!”
天高海阔,晴云万里,烈日灼灼,万籁寂静。
弓月脑中突然有一刹的虚空。
然则说是虚空却又隐隐有种不同,明明是虚空的,可这要命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从她进入梵妖七界开始,很多事情都是完全矛盾不可并存的,比如眼下,在那男子突然歇斯底里说完这句话后,她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却要命的不明就里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像……
就像那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有云,心中若本就空无一物,是不可能招惹闲事非事的。
她现在何尝不是这般不能解释的状态,心中一片空白,却又要命的有种惊人的熟悉感,本来就一片空白了,怎么会有熟悉感?
迟霖常说她这个性子完全不似蛇族,更完全不似是玄苍的未来之主,做事太过随性,用她娘亲的话说:‘说好听点是随心而性,说难听的就是目光短浅鼠目寸光没有远见!’所幸她一直以来虽然运气不大好,却也不是差到不行,比如在仙学府时虽然受些莫名的委屈,但却交到了非常好的挚交,比如她总是大情大性,但是迟霖总会帮她兜着底,而就算是去凡尘那两遭不能有家眷陪同,但是有栾之在,虽然常看她不起,可事情有栾之参与,要办成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不会失了准。
而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又要忍不住随心随性了。
她甚至于觉得自己这个诀捏的不仅顺口顺手,还隐隐的觉得是有些不由自主不能自控的。
到得这一刻,她才觉得迟霖和她娘亲说的句真真句句都是道理,她做事情着实随心,并且不大动脑子。
梵妖七界这个地方,一年只有一季便就是阳春,别说是惊雷电闪,便就是连个阴天都是没有的,这楼下的女子说出这种话来,无异于让铁树开花枯木逢春。
但凡听见的人便也深信这女子定然是对这男子半分情意都无了,再不然就算是有情有义,但是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必然也是万般不想与这男子有什么情感上的纠缠。
弓月当然也这么想,可是那个诀就是捏出来了。
头顶上的天空层云变幻,乌云眨眼间便蔽日,远处的雷声渐渐飘来之际。弓月皱着眉看着自己弹指捏诀的手,心头又是一阵感慨。
一句仙诀一个弹指,这自然手到擒来,想当初在凡尘的两遭,她半夜里连召数道天雷去劈水凤。当时也是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劈过去的。
彼时若不是栾之及时拉住她,她极有可能劈上一夜。
栾之……
她眉皱着,心却越来越沉。
这一道天雷召出,这一个仙诀弹出,就像是将心头最后一片隔膜给解了个干净。
于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仙诀这般不受自控的捏出,人有时候觉得一些东西不受自己控制,其实大抵都是自己潜在的愿望所致。
她与栾之没有结果,不会有结果。
她与栾之。甚至没有开始,也不会有开始。
是以,心里明白万千道理明白情之一字为何,可终究还是不忍看着他人没有个善始善终。
天空中雷声滚滚,天色是梵妖七界从未有过的阴暗,仿佛马上就会来一场暴风雨,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的仰着头看着天空,电闪之声随之而起,轰轰而来。
一道白光。如蛇之影,从天际猛的蜿蜒而下,炸雷一般劈入远方的大地,整个天地都溢着这道惊雷的回声。震耳欲聋。
“打……打雷了……”
“居然……居然打雷了……”
类似此感慨此起彼伏,楼里楼外楼上楼下,人们不敢相信的全部仰头看天,看着一道又一道的惊雷从天而降,劈向大地。
弓月收了诀,起身向楼下睨去。楼下站了许多的人,都是来看这异象的,她甚至隐约听见有人惊怕的都要哭了,说是梵妖七界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天象的,别是要天生异变,别是梵妖七界要出大事了。
她却没有心情笑。
她只是温温的看着那对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男女,看着他们二人站在人群中,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看不清他们二人的,却是分明感觉得到男子的目光灼灼与满腔热血,与之相对的,是女子愣愣,呆若木鸡。
不管怎样,总算再没争执,总算再没撕扯。
她心头松了口气,在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做了一回好事,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还原,那种熟悉感仍旧没有从她的心头消去,此时反倒更加清晰,清晰到……
就好像这件事情她曾经做过一般。
只是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