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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酌忙笑道:“公子见笑,这里头除了我必需的物件,还有想进呈给澜南上仙和玄飓上仙的礼品。”
白衣人含笑道:“卓公子多礼,在下雪心亭,尊玄飓上仙之命,负责庄内的一些杂事,有任何事情,只管找我便是。”
“雪总管。”
玄飓上下驾下的人,卓酌自然不敢失仪,连忙见礼。
“不敢当,我在家行五,您唤我小五或是雪五都可以。”
八个箱子,就凭两名随侍自然是拿不了,雪心亭招手唤来几名青衣人抬箱子。灵犀在旁好奇地偷偷打量他,很想知晓另一只白鹤在何处,是否也是他的手足兄弟。
不经意间,雪五偏过头,含笑看向灵犀。
灵犀这才发觉,他的双目又黑又亮,稀世宝石一般。对于她偷偷瞧他,他自是了然于胸,但目光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温和而宽厚,暖如旭日,直叫灵犀看呆了去。
看小姑娘呆楞的模样,雪五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小丫头挺可爱的。”
灵犀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仿佛他自己便会发光一般,似白日初出,又似明月舒光。不知晓为何,他摸自己的头,灵犀很是乖顺,非但没有半分反感,居然还觉得十分受用,觉得再让他多摸几次也无妨。
墨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去。
前头两山相夹,中间留了一道七八丈的豁口。豁口处的风不仅冷得彻骨,且分外凌厉,刮得人走路直打晃,想来就是被叫做小风口的缘故。
卓酌掖袍扶冠,顶着风口,一步一步往前挪,行得十分艰难。雪五见灵犀和墨珑都落在后头,压根顾不上卓酌,便亲自来扶他。
灵犀在后头看得颇为羡慕,想着若雪五能来扶她该有多好,连墨珑冲她说的话都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她复问道。
“我说……”墨珑举袖挡风,冲她嚷道,“你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哪有?”
灵犀莫名其妙,还是抹了抹嘴角,没明白墨珑话中之意,待想问明白,他压根不理会她,径直行到前头去了。
过了小风口,风势顿缓,不知不觉间寒意消退,吹过脸颊已能感觉到丝丝暖意。风中还带着某种淡淡的香味,香而不腻,清爽沁人。
行到最高处,灵犀往下望去,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山谷中是缓缓起伏的丘陵,被碧油油的绿草所覆盖,如同披着一条最柔软的毯子。一片片的杏树错落其间,杏花开得正盛。红的,粉的,白的,一簇簇,一团团,远远望去,似烟似雾。一些屋子零零落落地点缀在花海其间,可见炊烟袅袅。
这般的美,隐在这山谷之中,有种与世相隔般的安宁与清幽,让人的心也在不经意间静了下来。
雪心亭用手往西南面遥遥一指:“卓公子,给你安排的屋子在那里,靠着溪水,方便你做活儿。”
卓酌有点愣住:“……不让我进山庄么?”
雪心亭笑道:“卓公子,这就是我们庄子。我的屋子离你不远。你瞧那里……”他的手指向北面掩在杏花中的一栋木屋,“那是玄飓上仙的屋子,不过这几日恰巧他不在。”
眼前这个宁静的小村庄竟然就是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天镜山庄。玄飓上仙是何等人,西王母驾下的青鸟,领命存世数千年。传说八千年前那场与幽冥界的恶战,他身披战袍,率兵百万,苦战数月,赫赫威名,流传至今。万万没想到,他的住所,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栋木屋子。
“天镜山庄怎么会是这般模样?”灵犀揉揉眼睛,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疑心道,“你是不是给我们用了障眼法?”
雪心亭笑道:“我知晓外头对庄子有许多猜测,便是天镜山庄这个名字,也是外头的人胡诌的,竟不知怎得就传开了。”
“原本唤作什么?”灵犀问道。
“依着玄飓上仙,此庄就唤不言庄。”
“不言?”灵犀不解其意。
“但看花开落,不言人是非。”
雪心亭温和笑着,引着他们走入庄子。
人从花下走过,一大团一大团的杏花就在头顶上,蓬蓬的,像一团团松软的云朵。或近或远,还能看见马匹在低头吃着草,仰头处,有鸟儿飞过……墨珑缓步而行,敏锐地观察到,有的树上停栖着一两只苍鹰,还有其他飞禽。它们双目炯炯,时时在留意着四周,包括他们这些外来者。
还有草地上零零落落的马匹,他亲眼看见两名青衣人将水瓮运入屋子,出来之后就地打了个滚,变成马匹悠闲吃草去了。这个庄子看似悠闲自在,实际上外松内紧。他们需要谨慎小心,处处都得守着山庄的规矩,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被发觉。
卓酌同样也在东瞅瞅西看看,但他所关心的与墨珑全然不同。快到木屋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澜南上仙住在何处?”
雪心亭并不立即回答,有礼问道:“卓公子寻她有事?”
卓酌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在下久闻澜南上仙之名,仰慕已久,所以……想着若能得见真人,可谓三生有幸。”
雪心亭含笑道:“卓公子的心意,我一定转呈上仙。”
“多谢多谢。”
“公子一路劳顿,请好好歇息。”此时已到了木屋,雪心亭做了个相请的手势,然后便走了。
卓酌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才叹了口气。
灵犀在看雪心亭的背影,翩翩白衣,怎么看都那么好看。忽得想到一事,她转头去问墨珑:“镜湖上的白鹤有两只,雪心亭是其一,那么还有一个是谁?”
“我怎么知晓。”
墨珑对她爱搭不理,折身就率先进了木屋。灵犀紧跟着进来,卓酌最后迈进屋来。
☆、第四十七章
木屋虽然简朴,却极为干净,连最偏僻的角落都洗刷得一尘不染。楼上三间厢房,被褥整洁。楼下除了厅堂和灶间,还有一间颇大的屋子,文房四宝整整齐齐,想来是为卓酌备下的。
厅堂条案上摆着一大盘橘子,皮宽而绽,色黄而色。灵犀随手拿了一个,剥开来吃,瓤坚而脆,味甜而鲜,吃罢一个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个。瞧见墨珑从屏风后绕出来,她忙拿一个橘子递上前:“你尝尝,这里的橘子好吃得很。”
墨珑不接,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儿样样都好?”
灵犀也没多想,点头道:“和我原先所想,完全不一样。我原以为,天镜山庄应该是……”她不知该怎么说,用手比划来比划去,“比东海水府还要冷冰冰些,规矩又大又多,人人面上都看不出心情来,个个板着脸……”
“你等等……你们东海水府冷冰冰的?”墨珑问道。
方才说秃噜了嘴,灵犀有点尴尬,往回找补道:“……也不是,只是我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惹到她,所以……”
墨珑摇头道:“看来你姐经常心情不好。”
灵犀幽幽叹了口气道,“从小到底,我见她笑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她若是能像雪公子那般对我笑,该有多好……你做什么?!”她敏捷地侧身躲过墨珑伸来的手,戒备地盯着他。
墨珑收手,双手抱臂,偏头看她:“你躲什么?雪心亭摸你脑袋的时候怎得不见你躲?”
“他、他……他是好意。”灵犀忙道。
“我也是好意。”墨珑挑眉。
灵犀狐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意?”
“你待会就知晓了。”
见墨珑复伸出手,灵犀缩着脖颈,总算是忍着没动,让他摸了两下,随即跳开,喝问道:“到底什么好意?”
“摸摸你脑袋,看你三魂七魄还在不在,是不是见了雪心亭就飘走了?”他微微笑道。
灵犀这才明白他是在取笑自己,大怒,跳起来也要去摸他的脑袋。两人一追一逃,在屋前屋后转了好几圈,最后灵犀将墨珑扑倒在杏花树下,把他的头发胡乱撸成一团才作罢。
杏花飘落,洒落在身,墨珑索性不起来了,双手往脑后一枕,看着头顶胭脂万点,如梦如幻,不知在想什么……灵犀见他看得出神,也在他身侧躺下,望着头顶的绚烂,用嘴去吹飘落的花瓣,惬意得很。
“上仙就是上仙,知晓怎么过日子才舒坦。”墨珑叹道,“这样的好地方,我来了都不想走。”
“我也是……要是雪公子就是我哥哥该多好。”
灵犀眼睛亮晶晶的。
墨珑楞了下,转过头,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能数清她的每根睫毛,能看清她瞳仁上映的影子:“你希望他当你哥?”
灵犀叹息地点着头:“我没见过我哥,我从蚌壳中醒来时,他已经离家很久了。我想,他应该就像雪公子那样,温和又宽厚,什么时候都不会发火……不像我姐姐,唉!”
墨珑侧身躺着,支着肘,叹道:“难怪你这么想找你哥。”
灵犀猛地坐起身,向四周张望:“咱们还不知晓澜南上仙住哪里?怎么找她?还有,莫姬呢?”
墨珑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灵犀不明白。他低声道:“这里你所看见的鸟儿,马匹都是成了精的,你说的话,它们都听得懂。”
灵犀吃了一惊,连忙掩了口,眼珠子骨碌骨碌打量周遭,还是不放心,对墨珑附耳道:“你说,这些树会不会也是成精的?”
“这还用说。”
这下灵犀连树底下都不敢呆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屋!”她拖起墨珑就往屋里走,她气力大,墨珑压根也拗不过她,乖乖跟着她进了屋。
卓酌正在屋内看着八口箱子发呆,箱子里的物件都是他提前数月就开始备下的,可装箱的是他的随侍,并不是他。原本他只要吩咐一句,随侍就把他所需之物从箱中取出,呈到他面前。可是现下……他只是想要一件家常穿的宽松袍子,可压根不知道这件袍子被压在哪个箱底。
“二太子,你知不知晓,外头那些鸟儿都是……”灵犀急着要告诫卓酌,却看见他愁眉不展,“你怎么了?”
卓酌叹了口气:“我找不着袍子。”
灵犀奇道:“你连箱子都没打开,你当然找不着。”
“我不知晓在哪个箱子,怎么打开箱子?”
“你不打开箱子,当然不知晓在哪个箱子。”灵犀不太明白这位北海二太子。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墨珑歪靠着门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心想:灵犀虽也有些小公主脾气,烧饭做菜都不会,但和卓酌比起来,她也算不得娇气。
半晌,卓酌败下阵来,沮丧道:“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儿,都是身边的人……偏偏又被你们换走了。”
他如此一说,灵犀不免有点内疚,道:“要不,我来找?”
“你……”卓酌迟疑了一瞬,左右无人,不是客套的时候,遂让到旁边,嘱咐道,“箱子里头还有我专程为两位上仙备下的礼物,你当心莫要弄乱了。”
灵犀满口答应,想起方才自己没说完的话,忙打眼色给墨珑:“那事儿,你跟他说说。”
“什么事儿?”卓酌诧异。
“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到厅堂再说吧。”
墨珑倒不甚在意,转身就走,卓酌一步三回头地跟他出了屋子,到厅堂坐下。
这木屋看似寻常,各色家具物件却是朴而不俗,直而不拙,预备得也极是齐全。墨珑打开竹柜,里头茶具和成盒的茶饼都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