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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里长和白曦也都探头看了一眼,东里长倒还罢了,白曦确是实实在在受到惊吓,躲到一旁大吐特吐,连胆汁苦水都一并吐了出来。夏侯风原还想嘲讽他几句,后来看他着实可怜,反倒同情起来,从树上摘了个椰子,敲开了给白曦漱口。
听得周遭一众渔民都在骂东海水府,东里长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事如何就能肯定是东海的人做的呢?”
一黝黑大汉忿忿道:“以前我们玄股国曾经剥下鱼皮制成衣裳,东海的人意见大得很。可此前与东海一战之后,已经签下文书,我玄股国人不再制鱼皮衣裳,不捕捞鱼翅,不虐杀东海水族,夏秋二季亦不下网。怎得现下,东海居然虐杀我玄股国人!”
“会不会是他们偷渔,抓了鱼上来剥皮?”东里长问道。
“不会!曲家兄弟我是认得的。昨日城中有人想订两头七、八斤重的乌鲳鱼,出了高价,我们知道规矩,都不敢接。曲老三手头紧,想是接了这单子,撺掇着老二跟他一块出海,想不到竟逢此大难。”
墨珑在旁听着,眉头深皱——清樾此人虽然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但做事却不似这般激进之人,譬如她这般讨厌自己,仍是摆宴席赠珠宝,有礼有节,叫人挑不出错处。既然东海与玄股国已经签订合约,便是有渔民偷渔,也应该以法裁断,绝不至于像这样动用如此残酷的死刑。
会不会有别的缘故?那红光……墨珑心念一动,忙行到白曦身旁,“你可还记得昨夜里看到的红光,你仔细想想,那红光是什么,是不是火光?”
白曦刚吐得面色发青,坐在地上,抱着椰子怔怔回忆了半晌,缓缓摇头道:“我就看见闪了一下,大概是他们点的烛火……实在看不清啊。”
知晓昨夜里距离实在太过远,着实怪不得白曦,墨珑拍拍他肩膀:“难受就回去吧,这里血腥气也太重了。”
白曦点点头,手软脚软,挣扎着想站起来。夏侯风在旁看不下去,索性一下子把他甩到自己背上:“算了算了,我背你回去,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多谢你……”白曦连斗嘴的气力都没了,软趴趴地任由夏侯风背着自己。
最后看了眼渔船,东里长叹了口气,朝墨珑道:“我们也走吧。”
墨珑不动,看向东里长。
单从他的眼神,东里长就知晓不妙,紧接着忙道:“这是东海与玄股国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呀。”
“我总觉得此事哪里不对劲……”墨珑下决定道,“老爷子,你们且略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东里长急道。
“东海水府。”
“你……”
墨珑温言安慰他:“我就是去问一问,问过就走,不会耽搁的。”
“你可别又生出别的事来,”东里长自然是不放心,“咱们跟东海的事已经了结。灵犀呆在她自己家中挺好的,咱们该办自己的事儿去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收的,收的。”墨珑笑着拍拍老爷子的背,“你吃点东西,吃完我就回来了!”说着,他便往海中跑去,边跑边从怀中取出那柄如意。
东里长眼睁睁看一团柔光护着他没入海中,禁不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孩子,就是放不下!怎么就放不下!”
东海水府中,清樾看望过灵均,又陪着灵犀用过早食,便回到日常起居的内殿中处理事务。
“聂仲的腿伤如何了?”她抬眼问班乾。
班乾答道:“昨夜里大医官又去看了一趟,已无大碍,就是须卧床静养三个月。”
清樾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既是要静养,便得寻个好去处。你安排一下,方壶岛的日光甚好,就让他去那里养伤吧。”
班乾躬身领命。
“还有,灵犀刚回来,难免心思浮动,让人看紧些。”清樾皱眉道,“绝对不能让她再有偷跑出去的机会。”
侍卫长白继点头称是:“值班的侍卫已加了两道。”
想起小妹,清樾心又一软:“我也没多少功夫陪她,班总管,你看有没有杂耍的,说书的也行,带进来给她解解闷,只是一定要检查清楚。”
班乾笑着点点头:“不用请外头的人,内子就是个话本篓子,看过的话本子戏本子一堆一堆的,回头我就让她来陪着小公主聊天解闷。”
“有劳你了。”清樾笑道,“……龙牙刃已经回来了,择个日子给北海送回去吧,再挑两盒盐渍海葡萄,上次北海水君的夫人说咱们这儿的味道比他们府里头的好。”
“北海退婚,已弄得我东海颜面全无,大公主你何必……”
清樾摆摆手:“北海二太子任性,水君拿他没法子,心里头已经觉得对不起东海了。退婚是一回事儿,东海与北海的关系是另一回事。四海龙族同气连枝,断不可生了罅隙,让外族人瞧不起,有机可乘。”
“大公主所言极是,老臣惭愧。”
清樾看向侍卫长白继:“若无事,你就下去吧,让文震将军来一趟。”
白继欲言又止,清樾微一挑眉:“有事便说。”
“昨夜里,守北苑的一名侍从受到袭击,一双眼睛被伤了。”白继道,“卑职该死,仍未查出行凶者是何人?但我已彻查过一遍,宫中并未有其他异动。”
清樾皱紧眉头:“是有人想闯出去,还是想闯进来?”
白继为难地摇头:“那名侍卫根本辨不清,说只记得有红光在面前闪过,连大小形状都说得含含糊糊。”
“会不会是灵犀又想闯出宫去?”清樾不得不怀疑小妹,毕竟上一次她也是打伤了侍卫逃出去的。
白继忙道:“绝对不是,昨夜小公主一直在瞻星院中,连院门都没出一步,守夜的侍卫已向卑职禀报过。卑职其实还有一个猜想,近来是水母的求偶期,以往也曾经发生过侍卫被水母蛰伤的事件,昨夜那侍卫可能也是被水母蛰伤,只不过正好伤在眼部,所以辨不清东西。”
清樾沉吟片刻,看向班乾:“府中可有其他异常。”
班乾禀道:“老臣并未收到禀报,待会儿老臣马上再清查一遍,看看是否有物件丢失或者有人失踪。”
清樾点头,朝白继道:“给你三日,将此事查明。”
白继拱手领命,刚要退下,恰好有一名侍卫飞快地前来禀报。
“大公主,昨日离开的那位墨公子又回来了,就在牌楼外,说有事要见大公主还有雪右使。”
闻言,清樾秀眉皱起,毫不掩饰面上的不愉之色:“我不是吩咐过了么,但凡他们来,一概不许进,不许传信递话。”
白继正要呵斥那名侍卫,便听他道:“卑职本来是轰他走的,可他说昨夜里有玄股国的渔民被剥皮虐杀,渔民都认定是东海所为。事关东海声誉,卑职不敢不禀。”
“有渔民被剥皮虐杀?!”清樾腾得站起来,大步向外行去。
她疾步来到牌楼外,看见墨珑手中正拿着那柄如意,周身一圈柔光助他避开海水。
☆、第七十五章
这柄如意正发出一圈柔光!清樾心下一沉; 颦眉望向墨珑:“你有何事?”
墨珑不卑不亢道:“昨夜海上有渔民被剥皮虐杀; 请问府中昨夜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的事情; 清樾随即便想到那名侍卫眼睛受伤之事; 但与渔民又有何干系呢,遂答道:“……自然无事。”
她方才稍稍迟疑了一会儿; 墨珑便已经瞧出不对劲; 急问道:“水府里也出事了?灵犀呢,她可安好?!”
看他对小妹就是不死心,清樾有些恼火:“灵犀自然很好; 不妨你费心。”
“你莫要骗我!”墨珑着实担心; “她是不是出事了?!”
清樾道:“今早我还和她一起吃饭,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成日想法设法地纠缠于她; 想弄出事情的人是你才对!我且问你,昨夜你是不是想偷偷潜入水府; 还伤了侍卫的双目?”
闻言; 墨珑一怔:“没有,昨夜我一直在渔村里; 并未下海。”
“你不必狡辩!”清樾喝道; “那侍卫说的清清楚楚,有道红光从他眼前闪过,恰恰这柄如意作避水之用时就会发光。”
有道红光?!
墨珑忙道:“昨夜我看到海面上也有红光闪过。”
清樾皱眉盯着他:“你如何证明昨夜闯水府的人不是你?”
“昨夜我一直呆在渔村,有人和我一起看见海面上的红光,他可以……”墨珑话才说了一半,就已经意识到什么,苦笑道,“他是我同行的兄弟,你自然不会信他的话。”
清樾冷冷道:“渔民的事情我自会调查清楚,若让我知晓有人故意虐杀渔民,陷害东海,我断断不会饶了他!”
墨珑苦笑:“大公主的意思是,怀疑是我?若是我的话,我怎么还会自投罗网,前来告诉你们这件事。”
清樾淡淡道:“这世上有五成以上的凶案,报案人就是凶手。他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来报案,便能洗清自己的嫌疑。红光,除了如意,我记得你身上的烈火壁也能发光吧。”
墨珑扶额,真真不知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道:“你自己上岸看看尸首,自行判断吧,此番就当我没来过。”
“等等!”清樾喝住他,“把如意留下!”
墨珑一怔,本能地握紧手中如意。
清樾缓缓道:“昨夜府中侍卫被袭,一则你有动机,因为你还想见到灵犀;二则你有能力,这柄如意能避水且助你潜下深海。况且你身上还有烈火壁,此事你的嫌疑最大。所以,交出如意,永远不要再到我东海水府。”
墨珑在袖中默默攥紧拳头,脑子飞快转动——清樾自然不信自己,而能看出异常的人只有雪兰河,怎生想个法子,让雪兰河能上岸查看尸首,与自己见上一面才好。
清樾继续道:“珠宝你们都收下了,东海与你们已两清,再无瓜葛。”
“如意我可以给你,但黑锅我绝对不会背!”墨珑朗声故意道,“烈火壁是在我身上,在天镜山庄我也用它伤过人,这些事儿你一问便能知晓,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免得你知晓后愈发认定我是凶手。在天镜山庄时,雪兰河看过被烈火壁所灼伤的伤口,只要他还记得,他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清樾冷道:“是不是被烈火壁灼伤,我一看便知,根本用不着雪右使出面。”
墨珑以手制止:“大公主此言差矣,你信不过我同行的兄弟,我也同样信不过你东海的人。万一你存了心要冤枉我,我岂非百口莫辩。雪兰河是天镜山庄的人,不是你东海的,也与我没甚交情,他来办此事我方才信服。”
清樾凝眉不语。
见状,墨珑将如意往前一递:“我只是想要个公平而已!”
收了如意,以后便不必担心他再来东海水府吵扰,清樾伸手接过如意,冷冷道:“好,我就请雪右使去,免得你认为我东海以大欺小。”
目的达到,墨珑心头稍宽,任由巡海夜叉将自己押送回海边,毫不抵抗。
因初到东海,大概是日常吃食尽数换成海鲜的缘故,雪兰河着实有些不适应。这日晨起,便发觉全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奇痒难当,他咬牙生忍,这也倒罢了,只是连脖颈和面上都长了红疹子,实在让他难以见人。
侍者来请时,他想来想去,最后只能用纱帽遮面,这才出去。
清樾早起时已来看过灵均,明显察觉到灵均气色又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