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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墨珑分神格开画轴,半缘君想逃,却不料脚下一滞,竟是莫姬的长鞭,它不知何时从地面上无声无息地爬过来缠住他的双足。他撮嘴呼哨,几只小白老鼠回奔来咬藤鞭,惊得莫姬赶忙撤开长鞭。
双足刚能活动,一柄银铩已经架在他脖颈处,墨珑居高临下望着他。
“不行!”
以为墨珑要杀他,灵犀冲过来就格开银铩,但也没让他跑了,一手牢牢扣住他肩膀。
墨珑忍无可忍地看着她:“你长脑子了吗?他明摆着是在骗你!只是想让你帮他脱身而已。”
“我说的是真话!”半缘君忍着肩膀处的生疼,重申。
灵犀有点犹豫。
“老爷子!”墨珑转头,看见东里长依然缩在龟壳里,几只小白老鼠扒在龟壳边上好奇地往里头张望。他无奈叹口气,接着对灵犀道:“看见桌上的菜了?都是被他施了法术的。”
灵犀摇头:“什么法术?我吃了好些,没事呀。”
墨珑一时语塞,心里嘀咕:这孩子也不知晓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紫光都从菜里头漫出来了,大象吃一口也得倒,她怎么就没事。
“他是我的仇家,就是想骗你!”半缘君得到了机会,赶忙表忠心,“灵犀姑娘,你相信我……”
“行!”墨珑也很干脆,“你敢喝口汤吗?”
半缘君梗着脖子:“我当然敢!”
“你喝呀。”
“你以为我不敢喝!”半缘君直着脖子嚷嚷,脖颈上若有毛肯定都得炸开来。
墨珑笑道:“那你喝呀。”
“喝就喝!你以为我怕么!”
半缘君做出要端碗的架势,往前迈了一小步,自然而然地脱开灵犀的钳制,端起碗——猛然间将碗往墨珑一倾,汤汤水水,带着盈盈紫光,全都泼过去。幸而墨珑心中早有防备,闪身躲开。
汤水落地,洒在几只小白老鼠身上,它们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小圆身子一倒,四只小爪子朝天,立时晕厥。
“嗯哼。”墨珑示意灵犀看。
其实不用他示意,灵犀也已经看见了,再未迟疑,一脚踢翻半缘君,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短你钱两,你为何要害我?”
“误会,一场误会!”
被她踢中的肋骨处疼得钻心,恐怕是断了也未可知,半缘君大口吸气,强撑着辩解,眼睛乱转,四下寻找逃跑机会。左有墨珑,右有灵犀,都不是善茬,今日要脱身恐怕不易。
方才被灵犀掷出的寿诞图还展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暗叹口气,恐怕也只得如此了……
墨珑看出他眼神不对,疑心寿诞图有蹊跷,正要伸手去拿,便看见半缘君纵身一扑,整个人没入画中。
这下骤然生变,谁都没有料到,灵犀反应已经算快,抢上前,险险抓住他左脚脚踝,却被他带着往画里去。
墨珑赶忙拽住灵犀,用力把她往回拉。
冷飕飕的,周遭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灵犀紧抓着半缘君,似乎有某种轻飘飘的东西落在手背上,冰凉的。她疑心又是什么诡异法术,只得撤了手,立时被一股大力拉出画,踉跄跌坐。
她先看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片尚未完全融化的雪花。她诧异地看向画,是雪,难道真的是画里的雪。
“哎……别压着我的腿!”身后有人□□一声,把灵犀推开,抱怨道:“上回就差点折了腿,这可是第二回了,再来一次非得断了不可。”
灵犀讪讪起身,看向墨珑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着实耳熟,墨珑叹了口气:“我记得上回你也这么说。”
随着半缘君逃入画中,小白老鼠也一哄而散,东里长总算从龟壳里出来了。“哎呀呀,哎呀呀……我的腰……”他躬着身子,一拐一拐地挪到椅子上,抱怨道,“年纪大了,腿脚是不中用,躲得急些就把腰给扭了。”
莫姬拍了好几下夏侯风的脸,见他也不醒,急道:“老爷子,赶紧来看看小风。”
“没事,小狐狸爪子那点毒,死不了。让小风自己抗一抗,对他有好处。”东里长四下张望,没看见半缘君,“人呢?跑了?”
墨珑拎起那张画,努努嘴:“他进去了。”
“……”
“他自己奔进去的。”墨珑强调道,“可不是我推的。”
东里长疑惑地看着画:“他自己进去?小狐狸惜命得很,按理说不会送死,莫非他真的找到此画关隘所在?”
“怎么才能让他出来呢?”灵犀急道,抢过画,手在画上挠来挠去。说来也奇,现下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再次入画。
“姑娘莫急,画在我们手中,只要他出来,就肯定能逮着他。”东里长安慰灵犀道。
“可是他说过要带我去象庭。”灵犀焦急道。
墨珑觉得她着实天真:“带你去象庭找赤焰熊,你还信他的话?我实话告诉你,此人是季归子的门客,专门替季归子搜罗美女,明白了么?”
灵犀显然是没明白:“这与我有何相干?我又不认得什么季归子。”
莫姬道:“他说要带你去象庭,其实就是要把你献给季归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
“可他说赤焰熊就在象庭。”灵犀仍是道。
“他在骗你!骗你!骗你!”莫姬不耐烦起来,冲她嚷嚷,“你是蠢还是傻?!笨死算了。”
灵犀面沉如水,直直地看着她。
东里长忙打圆场道:“姑娘莫急,你要找赤焰熊,我们也可以帮着你打听。”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就此告辞。”
灵犀寒着脸,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东里长连声唤她,但灵犀连停都未停,径直走了。
墨珑叹了口气:“这下好了,连这桌酒钱都得咱们给,对了,还有桌子得赔。老爷子,你这卦可不准呀。”
“少罗嗦,赶紧追去。”东里长催促他,自己将画卷起,收入袖中。
“我不去,”墨珑摇头,“你也看出她傻里傻气的,脑子又不好使,这样的人都一根筋,我可没法拉她回来。”
“不要你拉她回来,你就陪着她。她不是要去象庭么,你就陪她去,千万别让她惹出事来。”东里长唉声叹气道,“不过这姑娘生得是够扎眼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墨珑看着他不说话。
“看我作什么,还不赶紧追去!”
“我腿还疼着呢。”墨珑懒洋洋的。
“算了,我这老头子自己去吧。”东里长拄着拐杖,作势要起身,“哎呦呦,我的腰……”
“行了行了,我去……装什么苦肉计啊。”
墨珑没奈何,起身追了出去。
雨雾濛濛,青墨石愈发显得油光水滑,映着街面上的灯火。灵犀站在街当中,发了一会儿楞,想起自己连象庭在何处都不知道,便找屋檐下卖干果的小童询问。
“象庭在城西,你沿着这条街走到头,然后向西拐,看见丹墙就是了。”小童先指了路,然后殷勤地举起托盘,“买点荔枝好郎君吧?看斗兽的时候也有个零嘴。”
灵犀也不知荔枝好郎君是什么,看小童笑得灿烂,便点头掏钱两。小童用裁好的干净荷叶包了一小包,麻利地用青竹丝扎好,递给她。
她拎着荷叶小包,走入雨雾之中,才行了两步,有一柄楠竹油布伞出现在头顶,替她遮挡住细密雨丝。
“不必。”她毫不领情地挡开油布伞。
墨珑耸耸肩:“也是,忘了你从东海来,你大概还嫌这雨下得不够大吧。”
灵犀不理会他,自顾往前走。
“你当真要去象庭?”墨珑慢悠悠跟着她旁边,“你应该知晓,象庭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灵犀脚步一滞,转头看他,神情认真:“我有钱。”
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知为何,墨珑就很想发笑,忙颔首遮掩过去:“对对对,我知晓,你有钱,可有钱也没法横着走呀。”
灵犀不满地斜瞥他。
“我是说,有钱挺好,特别好!可是象庭这个地方吧,它不光认钱,它还认人。”墨珑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象庭是长留城主的长子季归子设立的,原是供他们上层贵族取乐之用。你可认得长留城主?”
灵犀摇头。
“城主大姨子的小舅子的三侄子,认得吗?”
灵犀楞了楞,摇摇头。
“你初到长留城,别说城主家的亲戚,就是城主家看门的你也不认得。你到了象庭,没人会让你进去。”墨珑对她道。
灵犀记得半缘君也曾说过,去象庭须得有相熟的人引着才能进去,如此看来,他倒并未骗自己……
“你,可认得城主家的亲戚?”她问墨珑。
“你当真要去?”
灵犀点头:“我要找那头熊!”
在西山石壁泉就见识过她对于赤焰熊有多上心,墨珑没奈何,慢吞吞道:“亲戚我不认得,不过,象庭守卫与我倒有几分交情。你若求我的话……”
显然没打算求她,灵犀盯了他片刻,道:“我有钱。”
“十枚金贝。”墨珑居高临下看着她,“成交?”
灵犀点头:“成交。”说罢,她爽气地从钱囊中掏出十枚金贝,墨珑也不客气,接过来收好。
小雨沙沙下着,打在油布伞上,墨珑踱步而行,叹道:“还是有钱好啊。”
阎老三最近一直不太顺,愁着脸,拄着长戟,靠在角门长吁短叹。墨珑领着灵犀,沿着丹墙绕了一小圈才找着他。
“老三!”墨珑探头唤他。
阎老三抬了抬眼皮。
墨珑笑问道:“又输钱了?”
“只是输钱就好了。”阎老三痛苦道,“楚姜,就是我年内刚娶进门的小妾。她跟人跑了,跑了也就跑了,还把我交她存放的一匣子金贝也都带了走。人财两空是什么惨况,你明白么?”
“没事!”墨珑毫无同情之意,接着笑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了,伤心伤心就得了。钱还能挣,美女还能接着娶。”
他身后的灵犀等着不耐烦,想着要快点进象庭,拽了拽墨珑的衣袍。墨珑一侧身,阎老四这才看见灵犀,顿时愣住,两眼发直……
“这、这……这位姑娘是?”
直接把墨珑拨拉到旁边,他自己站到灵犀跟前,挺胸仰头,神采奕奕,与之前判若两人。
灵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殊不知阎老三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头惹人怜爱的小羔羊,只觉得她浑身说不尽的天真可爱。
“他是象庭的守卫?”她问墨珑。
墨珑还未回答,阎老三便已自己抢着答道:“在下阎向,歧山人氏,敢问姑娘芳名?”
“……灵犀。”灵犀顿了一下,问道,“你是象庭的守卫,能让我们进去吗?”
连声音都这般清澈似水,阎老三连想都不用想:“若是旁人,自然不行,但姑娘既然开了口,我怎么都得想出法子来。”看她秀发被细雨濡湿,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他忍不住想用衣袖替她抹抹。
墨珑来不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阎老三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被重重摔在石板地上……他意识到,在西山时自己的样子估摸和阎老三现下差不多。
“啊……啊……啊……”
阎老三疼得声音都裂成三瓣,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墨珑瞪了灵犀一眼,赶忙上前扶起阎老三。
阎老三被摔得有点懵:“怎么回事?她、她怎么回事?”
“这孩子脑子不好使,手里也没个轻重,你别跟她计较。”墨珑替他掸掸灰尘,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