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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残影倒戈入了迦叶寺,疯魔岛功败垂成,念溟被天道宗收入了仙葫之中,竟然逃出来了?
墨家老祖一面盘算,一面鞠了个礼:“遭受仙葫炼化五千年,前辈仍能保存今日之实力,墨某实在佩服。”
念溟一手撑着魂皿绢伞,讨要道基碑的手仍没有收回来:“我被炼化的很惨,修为损失了大半,若没有魔小葫,连个人形虚影都难以维持。”
墨家老祖不明白他为何要自曝其短。
念溟继续道:“所以我轻易不想出手,浪费力量。你将道基碑给我,我不杀你。”
墨家老祖勾了勾唇:“前辈是否有点太自负了呢”
念溟的声音机械冷漠:“你莫要心存侥幸,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容不得侥幸。”
墨家老祖冷笑道:“且试……”
他想说且试试,但只说出了一个试字,像是被一只鬼手扼住了脖子,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这怎么可能,魔家老祖双目圆睁,无法相信他这一身所学竟然连半分还手之力也没有。
一缕缕精气从他眉心抽出,像是失去水分的橘子,肉身干瘪下来。
道基碑从半空中掉落,念溟手掌开阖。
正准备吸过来时,一道淬着红光的利箭朝他面门而来,被他溢在外的气劲拦住。
极快的速度又是三箭连发,一箭比一箭气势刚强。念溟想以意识操纵箭矢,使它们拐个弯回去,颇惊讶的发现竟然无法控制。
战天翔抽手一条缚仙绳捆住道基碑。
明明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念溟操控不到他的意识,更攻击不到他的神魂,以法力勾住道基碑,与他硬抢:“你是不是没有天魂?”
“是,所以你对付我会比较吃力。”战天翔越来越觉得,有时没有天魂反而是种优势。
“没有天魂竟还能修到金丹,你很厉害。”
“我比你估量中厉害的多。”
战天翔看一眼干尸状的墨家老祖,心里怵了下,但他并不怕,因为他肯定死不掉,地魂是他的保命神技,“这道基碑内记载着神魂震慑术,你是鬼族,本身就精通此术,你要它做什么?”
念溟没有回答,手下力量加重几分。
战天翔冷汗直流,全力以赴。
两道看不见的力量僵持在道基碑上,碑身上金色符文闪烁了下,整个石碑突然翻转。
战天翔被力道一扯,止不住向前冲去。
金色符文骤然激闪,两个人都被吸进了道基碑中。
……
战天翔许久才恢复意识,惊得不能自抑。
他处于一座山脚下,站在几百个和尚中间,这些和尚像是看不到他,他们围成一个圈,手持着佛族法器,将一个男人团团围住。
被围困的男人一袭修身的玄色法衣,手中提着一柄三叉戟,顶着铺天盖地的佛光,容色冷漠的站着。
风尘仆仆的模样,披散着的银灰长发染了不少血,周围却没有尸体,可见是从一个战场转到了这里,又被围困住了。
佛家真言在佛光罩上宛如游龙般流动着,他提戟的手在微微颤抖。战天翔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他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正在承受极重的煎熬。
“侄儿。”
寂静中,忽然有个声音。
战天翔抬起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双手合十从天而落,“你可还好?”
男人平静的看着和尚:“我快要成功了。”
和尚悲悯道:“你是快要疯了,停止练下去吧,你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崩溃,只是你不自觉。听我一句劝,将碧海笙箫交出来……”
他笑了:“你们是冲着碧海笙箫来的么,究竟是怕我,还是想夺我的道基碑,我心里清楚。”
“侄儿,逆天不可行,苦海无边,望你回头是岸。”
“我不逆天,也不改命,我是生是死都没关系,我与内子已不在乎此生是否再有相见之日,我二人竭尽心力,只想为我们的女儿寻一条活路,仅此而已。”
“你没有想过苍生,一旦出了差错,你非但救不了人,还会……”
“苍生与我何干,我怜悯苍生,苍生何曾可怜过我?”
他仍是笑着,眉宇凛着一丝绝然,“我从不认为我是对的,但我非做不可,往后所有的报应我来担,所有的恶果我来受,不逃避,不抗争,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做完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之前,谁都拦不住我!”
和尚叹气:“你已十九阶,即将步入大乘境界,何苦放着智者不做,去做那愚昧痴人?”
“世间智者不知凡几,不缺我一个,做个痴人又何妨呢?”
他徐徐说着,缓缓抬起手臂,三叉戟指向那个和尚,“从前我为妖,你们的佛说我不懂七情乃蒙昧妖物,我来人世走这一遭,体验到这世间诸般情绪,你们的佛又说七情乃恶业须得舍去。什么都是你们说的,等我送你们去到西天,见着你们的佛,记得替我捎个话,问一句,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
褴褛和尚沉默良久,没有动作,反而一拂袖卸去漫天佛光:“走吧。”
他似有怔愣:“你放我走?”
“我来只为规劝,你既不听,且看你自己的造化。”
“后会有期。”
“侄儿,你若一直执迷不悟,我们许是后会无期啊。”
他的步伐顿了顿,“那就无期好了。”
第158章 天魂(下)
随着此人掠空而去,战天翔还没缓过来神,顷刻间天翻地覆,换了一副新的场景。
还是那个黑衣银发的男人,独自坐在山洞里。
卸去之前的冷肃杀气,他此刻像个小孩子一样,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不断拆拆解解,口中念念有词:“怎么解不开?”
“因为你蠢。”
“你不蠢你来。”
“你们不要闹了。”
“……”
战天翔站在他面前,一直听着他自言自语,像是很多个他在争执,最后他站起身,赌气似的将九连环一摔,捂着脸小声抽噎。
哭着哭着突然又神情呆滞。
呆滞了片刻,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
面部表情实在过于丰富,战天翔看的毛骨悚然,这可比他和地魂的分裂狠多了,简小楼常说他这属于精神分裂,那么此人绝对是重度精神分裂。
突然一道黑影袭来,在此人灵台一指,口中念着类似经文的咒语。
原本疯疯癫癫的男人渐渐安静下来,金色的瞳孔开始有了焦距。
黑影定了下来,显露出身形,语气忧惶:“洞主,你出现混乱的频率正在逐渐加快。”
战天翔瞳孔一缩,这个声音,这个身形——焦二?!
被焦二称作“洞主”的男人一言不发,弯腰将九连环捡起来,珍而重之的拂去上面的尘垢,收进储物戒中:“还不够。”
徐徐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
战天翔又是一怔,他将手伸进储物袋,摸出一柄一模一样的短剑。
这柄短剑是当年从镇压魔小葫的藏宝地墙壁上抠下来的。
焦二垂下头:“洞主……”
“我的时间不多了。”伴着话音,那位洞主已将短剑扎进心口,又迅速拔了出来,伤口自行合拢,没有一滴血流出,瞧不出任何异常。
洞主将短剑收回去,“我交代你做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焦二低眉顺目:“差不多了。”
他按了按焦二的肩:“辛苦你了。”
焦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再辛苦也没有洞主受的苦多。”
“我不怕受苦,只怕这苦受的没有价值。”他淡淡笑了笑,“阿猊,我夜游大限将至,如今众叛亲离,四面楚歌,无论几圣还是那些个十七、八阶,人人都想抢我的道基碑,夺我的造化,最后不因利益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你啊。”
夜游?战天翔目光一凛。
这名字好耳熟……
想起来了,小楼脖子上挂着一枚六角星的怪异骨片,他通过那枚骨片,和这个夜游聊过天。
怪不得小楼一副很了解道基碑的模样,原来这道基碑的主人是她朋友。
“洞主,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这是历史,我必死无疑。”
焦二还打算说什么,夜游摆了摆手:“让我休息一下,你先出去。”
焦二低了下头:“是。”
他退出洞府后,夜游重新坐下,取出九连环,搁在手中把玩。
倏地,他抬头看向虚空:“战天翔。”
战天翔惊得一个趔趄,然而他站在夜游左侧,夜游看的却是正面。
“你不要害怕,我看不到你,只是知道你在看着我,趁着我还可以保持清醒,和你聊聊天。”
夜游背靠石壁坐着,弓起膝盖,双手架在膝盖上,继续拨弄着九连环,神色木然,“我从小楼那里得到的最后信息,是你们救出了点点,找到了我的第一块道基碑。我不知你何时才能打开我设下的禁制,进入道基碑中,看到我留给你的这段讯息。”
战天翔绕去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金瞳。
他没有天魂,理解能力本身就有点问题,如今更是懵的不能再懵。
夜游似乎知道他会绕来面前,大致直视到他清澈的眼睛:“而你看到这段讯息时,我应该已经死去十万年了。不知小楼是否告知过你,我正是你们赤霄天变中的那条白龙……”
战天翔惊的拢不住嘴,想说话,知道他听不见。
夜游絮絮叨叨,讲述他与简小楼相遇的过程。
“我和小楼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却不得不继续下去。我们的女儿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至今都被封印着,所以我必须顺应历史的发展,死在你们赤霄。因为医治她的‘药’,只有十万年后的赤霄才会有。”
“可我不想死你知道么。死亡的过程中,不提神魂会不会随着龙珠湮灭,化为虚无,一旦入了轮回,我将不再是我。我原以为,只要小楼能救回女儿,她们好好的,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在一起都无所谓。但我就此死去,让她们就此度过与我无关的人生,我实在不甘心啊……”
夜游的声音轻若柳絮,听得出他疲惫至极,“我想了许多办法,该怎样跳出轮回,保留一个完整的自己。但我的死是事实,终究无法像我父亲那样造出历史假象……”
“直到五百年前,我参悟到第十二块道基碑,碑内并无功法,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信息。我始知道,原来八十多万年前夺得火球、并在火球内寿终正寝的那位二十二阶大能,竟是我的父亲。这十二块道基碑记载着他毕生所学,是他留给我的传承。”
“我母亲曾搜过小楼的魂,知道我的命运。我父亲游历星域,耗时数十万年,打造出一柄短剑,名叫碧海笙箫。”
战天翔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短剑。
“名字很美是不是,用途却一点都不美,是拿来斩魂的。”
夜游弯起了唇角,“方才你也瞧见了,我已将我的神魂斩成了许多部分,如今依靠意志力和定魂咒强行凝结在一起。我修炼了我父亲专门为我所创的一套功法,他日我在赤霄身殒之际,一旦龙珠受损,龙珠将分化为气融入神魂,神魂立刻崩开,崩的四分五裂,让我的仆人收入不同容器之中,轮回再可怕,也再也抓不到我了啊……”
“疯子。”战天翔听明白了,他的心突然很疼,疼的想要流泪,“夜游,你真是一个疯子。”
“碧海笙箫早就在我手中,只是我一直不知用途,看到我父亲留给我的信息之后,便开始了长达五百年的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