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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逐月脸色便绿了,将碗往甲板上重重一磕,发出老大一声响。
正埋头喝粥的吴六闻声抬头,一脸迷茫地问道:“道长,怎么了?”
金逐流一手捏住荨娘后颈,一手扶住荨娘臀部,猛地将人举过头顶,臂上用力,作势要将荨娘扔到江里。
吴六一干人等见状吓得碗都掉了,纷纷道:“道长,千万不要冲动啊!此处江水虽然看似平静,可是水底藏有暗流,这要掉进江里,可是真的会死人的啊!”
小白想要冲过去救人,又怕暴露了自己妖的身份,一时间不由焦躁不已,急得直在地上划起蹄子来。
金逐月哼了一声,问荨娘:“你服不服软?”
荨娘眼睛往下一瞟,见江水浑浊,一眼看不到底,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可他一想到眼前之人霸占了道长的身体,便觉得分外气愤。都说冲动是魔鬼,荨娘脑子一热,不由直着嗓子喊道:“我要是朝你服软,我就是你娘。”
金逐月冷笑:“很好。我娘是谁我不知道,不过你是该泡泡水冷静一下了。”
话说完,手上一松,便将荨娘丢入江中。
这番变故之快,看得吴六等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待得回神,吴六立刻冲到船舷边将上衣一扒,正要跳下去救人,却被金逐月按住了肩膀。
“不用管她,让她长个教训。”
吴六看着眼前人森冷的面孔,不由觉得很是陌生。这人,真是道长吗?但是金逐月虚靠在船舷边,这般目光森森地看着他,他心中一怯,便没敢反驳,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这荨小娘子也是个像道长那样有本事的,江水淹不死才好。
却说荨娘是个不会水的,这般被人咚地一声投到水里,除了像块大石头那般直往下沉,难道还有第二条路?正当她腹中喝饱了江水的时候,忽觉身下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撑住了。紧接着她腕上一紧,便被人拉住了手,破开水流朝前而去。
原来那青鱼精被重韫逼退之后一直暗中潜伏在船只附近,伺机报复。现下荨娘不知怎么地落入水中,对她而言可不是个大好机会?况且荨娘身上还绑着龙骨,这青鱼精爱宝心切,于是打算将荨娘带出这边江域后再杀人夺宝。
金逐月看见江面上起了一阵波纹,正朝上游飞蹿而去,不由“咦”了一声。他将长臂一伸,唤出昆仑淬月,跳上宝剑追了上去。
这青鱼精虽是逆流而上,速度却是飞快,与金逐月的飞剑几乎不相上下,二人你在水中游,我在天上追,你追我赶行出四五里,金逐月终于失去了追逐的兴致,将长剑朝将江中一劈,剑光过处,登时分出一道水幕来。
那青鱼身上被剑光一晃,掉下几片鱼鳞。她心中激愤,长尾一甩,速度更快了几分,岂料这一快,便瞧不清前路,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撞上了什么,只觉得前方一股劲力反弹而来,将她从水底弹出了水面。
一个童稚的声音吃惊地喊道:“哎呀师父,是个鱼尾人身的妖怪呢。那妖怪手里还拉着一个人……啊!师父!你快看!那个小娘子的腰里还绑着爹爹的龙骨简呐!”
“唔,是嘛?”
“千真万确,小倭瓜不会看错的。”
待青鱼精清醒过来,她已经拉着荨娘落到了一个被剥成两半的大葫芦上。
这葫芦足有一只小舟一般大小,一半漂在江上,一半悬在半空。
荨娘呛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还昏着。率先醒过来的青鱼精将一双美目一扫,看到葫芦的另一头坐着个三四岁的垂髫小童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那老道士手里握着根黄瓜,嘎嘣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问她:“哦,鱼精呀。你今年多大年岁啦?怎么会拉着个姑娘在江里跑呀?哦,对了,最要紧的,你瞧见我徒弟没有?”
青鱼精恨恨道:“那个臭道士是你徒弟?”
老道士将黄瓜往她眼前一递,呵呵笑道:“哦呀,小鱼精火气不小啊?来口黄瓜清清热?”
那小童爬到老道士肩上坐定了,在眉骨上搭起眼帘,忽地,他喜道:“师父,我看到爹爹了。他骑着把宝剑过来了。”
老道士伸指在小童脑门上轻弹一下,笑道:“不学无术。什么叫骑着宝剑?那叫御剑飞行。”
他摸了摸胡子,琢磨:“我这大徒弟出门一趟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御剑飞行?唔,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呀……”
言罢手一扬,将头顶上的半个葫芦掀开,朝着远处招手道:“大徒儿,你家师父我在这儿呢。”
那小童干脆从老道士肩上站起来,也舞开了手,大喊:“爹爹,小倭瓜在这里呢。”
那青鱼精见金逐月追来,心中一凛,趁老道士不注意,一个翻身又跳回江里,遁走了。
老道士见状“啧”了一声,道:“老道儿我茹素多年,又不吃鱼,走得那么急作甚?”
金逐月见前方一个道士并一小童坐在葫芦中唤他,看那身青色的道袍想来当崂山中人,因此下将飞剑收了,落到葫芦上。
他才落到船上,那小童便扑将上来,抱住他大腿,仰起头甚是孺慕地望着他,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简直能闪出星星来。
只听那小童道:“爹爹,我好想你啊。”
金逐月那只欲要拎住小童后领将他甩将出去的手一僵,黑着脸问道:“你唤我什么?”
那小童眨巴眨巴眼睛,软软糯糯地,又唤了一声:“爹爹。”
金逐月顿时只觉如遭五雷轰顶。
爹爹?爹爹!
金逐月只觉眼前一花,好似已经预见到了崛起之路上的灰暗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团闪亮登场~·~
第46章 逗趣师徒凑成堆
张祭酒曾经说过,有传闻说金逐月是崂山道宗的弃徒。准确说来,这传闻对了一半。金逐月确实出身崂山道宗,只不过他并不是被崂山道宗扫地出门的,他是自请脱离崂山道宗的。
当时的掌门人瞧他天性不羁爱放荡,自忖这等人物放在门内自己也管束不了——跟他讲道理,他充耳不闻;跟他动手,自己多半会被揍个半死。因此,索性大笔一挥,遂了他的心意,将他从崂山的名册上革名了。
金逐月虽然风流爱玩,可是直到失去肉身之前都还是只童子鸡。这当然不是他眼高于顶或是洁身自好,只是比起美人来说,金逐月显然更爱惜自己的修行。他修的是飞剑,纯阳的功法仗的就是有一副金刚不坏的童子之身。
虽然重韫这副身体并不让他十分满意,可既然是个道士,那多半一定童贞未损,对于这点金逐月还是很感欣慰的。虽然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但是这个身体凑活着用,也能把他失去的那些修为补回来。
谁曾想,噩耗来得竟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现下忽然扑出一个小童来,口口声声唤他作“爹爹”……
爹爹!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崂山小道士他已经不是处男之身了!可偏偏,昆仑淬月受了这道士的血气滋养,已经和他定下了血媒。自己要是不要这个身体了,那宝剑就是别人的了!
金逐月越想越是愤怒,自己肆意潇洒了一辈子,竟然在这种时候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还是个不可为外人道的闷亏。
可怜这金逐月并不知道小倭瓜乃是重韫的小师弟。他是重韫四年前去汴京的时候从汴京的街头捡回来的。重韫把他带回崂山时,他才只有三岁。崂山上没有女人,指望其他的师弟来带孩子是不现实的,师弟们自己都还是半大孩子呢。至于重韫的师父,那更是指望不上了。褚云子能够自理重韫已经要烧香拜佛了,还能指望他帮把手吗?
因此下,小倭瓜几乎可以说是重韫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待他长到六岁的时候,师兄们便带他下山去玩,也不知他在市井间听说了什么,从此后便巴着重韫“爹爹”、“爹爹”地唤个不停。
你说重韫十多岁便当了道士,连女人都没正经见过几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况且小倭瓜叫他“爹爹”,也惹得人误会。初时重韫听得烦了,瞪他一眼,这小倭瓜便折中一下,又改口唤他“大师爹”。横竖是不肯去掉那个“爹”字。重韫被他缠得没法子,渐渐地也便随他去了。
且说小倭瓜抱着大师兄的大腿,见大师兄脸上乍青乍白,半点欢喜之色也没有,不由有些奇怪。大师兄最疼爱自己了,以往每次外出归来,一见他就会将他抱起来,试试他胖了还是瘦了。
重韫的师父褚云子见状朝小倭瓜招了招手:“小倭瓜,回来。”
小倭瓜“哦”了一声,松开手,垂头丧气地走回师父身边。
褚云子抚了抚胡子,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我这大徒弟又有什么得罪了阁下的地方?怎么阁下竟夺了他的舍?”
小倭瓜这才恍然大悟,惊道:“爹爹被夺舍了呀……我还以为是爹爹不喜欢小倭瓜了呢。”他抚了抚胸口,吐了吐舌,用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语调说道:“吓死我了。”
金逐月不答褚云子的问话,反问道:“你这徒弟真的已经坏了阳元?”
褚云子本来正啃着黄瓜,闻言一呛,顿时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嗨,这么私密的事情,我那徒弟怎么会告诉我……倒是阁下你,鬼鬼祟祟地,总是不肯报上身份来……莫非,阁下你很见不得人么?”
金逐月知道这是激将之法,可他的身份坦坦荡荡的,着实没有什么好遮掩。听褚云子这般说,便道:“你听好了,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金逐月。”
褚云子嘎嘣咬了一口黄瓜含在嘴里,没吞下去。他扬眉,问:“金逐月?七百年前本门道宗第一人金逐月?”
他抚了两下胡子,忽地将黄瓜朝脑后一丢,把小倭瓜一按,师徒两人一齐跪倒下去。
“哎呀老道士我真是有眼不识真金啊,居然没认出来您就是师叔祖。师叔祖威名赫赫,直到今日里崂山道门内还流传着您的事迹。大家都说,要是金师叔祖您没有离开崂山的话,咱们崂山早就威赫天下,成为人间道门第一了。啊,我作为小辈居然能够瞻仰您的尊颜真是三生有幸呀,可是……”
金逐月纵然知道他有一半是在胡说八道,可听他这么奉承自己,心中仍是不禁有些飘飘然。
“嗯?可是什么?”
褚云子盘腿坐好,忽地肃了脸,道:“可是师叔祖您现在在我大徒儿的身体里,我现在能够瞻仰得到的,也不过是我大徒儿这张脸,看不到您的真颜啊。着实是三生之憾。”
小倭瓜附和道:“是呀,太师叔祖,您这么英明神武盖世无双,我爹爹长得太老实了,跟您实在不般配的。”
金逐月轻哼一声:“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要哄得我放了这小道士。”他摇头,道:“那我便说句明话吧,这身体,现下已归我所用了。你们要是不怕伤了这小道士的魂魄,不妨试试把他的魂魄从识海里抽出去,再另为他寻个身体。”
小倭瓜闻言咬住下唇,可怜巴巴地望向师父。
褚云子袖子一翻,手中又出现一根黄瓜,他啃了一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样啊。既然师叔祖看上了小徒的躯壳,拿去便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叔祖的命令我等小辈怎敢不从?”
小倭瓜拉住师父的袖子晃了晃,嘴巴儿一瘪,眼睛一闪,泪就滚了下来。褚云子朝他朝眨了下眼睛,他才吸了吸鼻子,将后面的眼泪忍住了。
金逐月也不再与这师徒两人多话,蹲下身在荨娘腹部按了两下,把她腹内的积水逼出来。荨娘呕出一些水来,悠悠转醒,入目便是熟悉的面容。她心中一喜,忽地想起眼前人已经不是重韫了,不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