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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土地公都拘不出来,也只好顺着那樵公指点的方向且行且看。
边走边寻思,要真是仙人指路,想必用意也差不到哪去,总归不会故意把人引沟里。后来在凡间待的日子长了,我才知道这仙人也不是全都靠谱。总有那么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为给自己多积下几桩功德,就胡乱牵搭出许多新的因果来。
好容易跋涉到乌金西斜,才出了天竺村,却见大群村民打扮的男女老少朝村口涌来,边走还边伸出手来比画,满脸兴奋像是在议论着什么新奇事。
我拦住一个闻起来人间烟火气甚重的大婶,从她头上包的布巾到脚下穿的鞋袜式样都挨个打量一遍,再三确认了这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方作揖问道:“叨扰片刻,请问这位姐姐,西湖该怎么走?”
书里还说了,除了奶奶辈儿的和稚龄小姑娘,其余但凡是个雌的,一概得唤作姐姐,不然轻则收获一堆白眼,重则惹下血光之灾。闲书中道理繁多,基本上都不欺我。
大婶听得这声唤,烟熏火燎红扑扑的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小哥可真会说话,瞧着模样俊俏,嘴也够甜的。哎,都这会儿了还赶着去游什么湖,上钱塘大集看看吧,横竖也差不了两步路。现下正有酒楼老板在典卖个绝色的小贼,可邪性了,瞧着是个富贵人家公子哥儿模样,谁知酒足饭饱却付不出饭钱,还偷摸溜到后厨,把人酒楼里养着做菜的好几笼子狐狸全给放跑了!哎哟哟,老板这下子损失大得咧,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番话听完,我也差点没背过气去,冤家路再窄也就不过如此了。偏还不死心,总希望是自己想错,深吸一口气,弱弱再问:“那个小贼,可是姓敖?”
“对对对,你也听说了?这姓氏倒少见,准是个外乡来的。消息传得够快的啊,这刚抓了两三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也难怪,那小子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我今生今世没见过生得那么漂亮的男人,俩眉毛中间还有个奇形怪状的天青色印子,倒也不影响容貌,真是说不出的风流标致……只可惜不走正道,偏去做了小贼。去晚了他可就要被卖掉抵账了,其实若有富人家买了去也好,只可惜那苦主见他实在生得副好皮囊,身价银子钱标得忒高,倘今晚再卖不掉,就要配去流放充军呢!”
挥别了喋喋不休的大婶,内心充满纠结,脚步却已不由自主朝集市的方向挪去。
人间偶有美色,然神尊至灵,以色为心,以貌为骨,以态为魂。能把一干凡人看得如此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除了“艳压四海,谁与争锋”的临渊上神,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要不是他最好,万一真的是……那我也没招。总之先看看。
逆着散市的人潮往前行去,才知道沿途散掉的那拨村民,只是很小一部分,事发地还围堵着更熙攘庞杂的人流。
被小贼吃了霸王餐的酒肆相当好找,稍加打听就知道,名唤“楼外楼”,乃是临安城中首屈一指的光鲜地界,平素往来者,多是富绅豪客,商贾名流。
我跌跌撞撞挤过摩肩接踵的人流,一眼就看到正中间斜靠在圈椅上的背影,论形貌嘛就是那副样子了,和一般作奸犯科之徒的背影也差不多。长及腰侧的乌发未曾梳起,全部垂在肩后,只用一根茶色帛带松松绾系。
细瞧之下,男子搁在圈椅扶手上的左腕子,还被一截粗麻绳给牢牢绑缚着,以防他跳起来逃跑。
暗中观望了片许,发现无论苦主说得多么唾沫横飞,都是跃跃欲试询价的人多,真肯掏出银子来买的,一个没有。三千两的天价,绝不是踏青逛晚集的寻常百姓人家消受得起的。诚然凡世有句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但问题是,凡是能用钱解决的,我统统解决不了,我的兜比脸还干净。
那奇货可居的男子始终一言不发,静坐一隅等着被待价而沽,姿态远离尘嚣。仿佛周身人山人海、私语切切,都与他全无半分干系。令我唏嘘之余不由感叹,脸皮能厚到这个程度的,想必除了临渊君,天上地下也再寻不出第二个来。
古城晚照里,飞絮浩荡如雪,吹落满肩,那人蓦地回眸一刹,却眉目清秀,好似春风卷帘。而鬓边垂落的发丝拂掩间,仍能看出眉心轮的青海波颜色已褪淡了好些。他果然还是失掉了一半修为。
其实就算只有那仅剩的法力在身,要脱眼前之困,也绰绰有余。好歹余下一万多年的修行,挣脱凡间一根麻绳必不在话下。但神仙堕世也有须时刻谨记的规矩,那就是不得随意干涉凡人命数,也绝不能擅用仙法伤害这些脆弱的生灵。眼下临渊欠了人家饭钱还放跑若干食材是不争的事实,楼外楼损失不可谓不大,掌柜一口气咽不下去,非得从他身上找补回来不可。若想和和气气化干戈为玉帛,就得老老实实按凡世的规矩来解决,所谓欠债还钱。
掌柜梗直了脖子,历数从天而降的这颗灾星诸般罪状,简直抑扬顿挫,就差声泪俱下:“大伙说说,就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德行,除了搔首弄姿也没别的用处,留着能指望他干点啥?啊?没钱来吃哪门子的饭,还光挑贵的点!你说你怎么就能人穷志短成这样?白吃白喝也就罢了,我后厨里那些狐狸招你惹你了,好端端非给我全放跑了是图个啥?从何处来的一问三不知,就会摇头,也没个远亲近邻,这笔糊涂账倒叫老汉我上哪里讨要去?!”
看热闹的人里有一两个爱嚼舌的,不知积些口德,还只顾往掌柜痛处撒盐加料:“我说掌柜的,你捉的这小贼标致是标致,只可惜坏也坏在实在太过俊俏了些,瞧着倒像是富贵人家养来消遣的小倌儿。青天白日下,但凡出得起三千两价钱的,谁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买来着?便是有哪家小姐姨娘瞧上了,恐也拉不下脸来当场做成这桩买卖,谁上街买个胭脂水粉,腰里还揣着三千银子?可是白瞎了个好打算。”
絮絮数落了两三盏茶辰光,老板口干舌燥之余顿感哀莫大于心死,一拍大腿恨道:“实在卖不掉,也是无法,左右命里该破这一遭财。唉!不卖了,拉回去干一宿活计,明儿赶早就报与官家,发配去充军,也能拿回几两饷银,补点儿是点儿吧……这叫个什么事儿!晦气!”
正没奈何处,入了禅定般的灾星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怔,忽扭头朝我定定望过,口齿如清泉漱玉,缓慢而清晰地说出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棠君,你终于还是寻了来,只是到得稍显晚了些,叫我等候良久,很有几分辛苦。”
围观之众一片哗然。数百道探究的目光同时往这边招呼过来,我浑身抖了三抖,直觉凡间的晚风实在太凉飕飕,也生平第一遭晓得了,有口难言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掌柜大骇:“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以为是个俏哑巴呢,没嘴葫芦似的闷了半天,赖账也赖得这么有诚意,老汉我服!”
掌柜表示完心悦诚服以后,便龇着牙急冲冲上来,一把揪住我衣袖就往中间拖:“你是他朋友?可算找着个能给这烂摊子包圆的主儿了!”
我被拽得东倒西歪,脑子里嗡嗡乱响,冤有头债有主,饭不是我吃的狐狸也不是我放跑的,找我做什么?此间若是六月,定能生生憋出场大雪。我冤。
临渊垂眼一瞥,唇角若喜若嗔地挽起个梨涡来,又激起人群中一阵沸腾。
“掌柜好眼光,这位小公子确实是来寻在下回去的。因前些时日同我家棠君略闹了些小别扭,一赌气便自个儿跑出来游逛,可巧身上忘了带些银子。但也无妨,我只知,无论是惹下多大的乱子,棠君也不会当真弃我于不顾。否则不就是把我俩曾一块做下的誓盟都狠心抛却了吗?”
人群里轰然炸开了锅,纷纷叹道:“今朝赶集没白来,算是开了眼。断袖寻常也不算稀奇,这么高调坦诚的却真真头一回见。”
临渊是铁了心非赖上我这冤大头不可,一干肉眼凡胎看不出来,我这双狐狸眼睛明镜似的,这厮故意散出周身仙泽,举动媚态浮生,直如流云幻影,落在世人眼里,愈发可堪垂怜。
掌柜老泪纵横:“有人管就好办了,公子既是这小贼的断袖之交,就劳烦高抬贵手,把他欠下的账都付了吧!”
我张口结舌,一双贵手如灌满铁铅,沉重得死活抬不起来。这么无耻到没下限的家伙,他,他……他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第五十八章 承君一诺不相负
西湖的水我的泪,有缘千里来倒霉。
楼外楼前喧哗如沸,许多原本只是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围过来一探究竟,甚至开始起哄,嚷嚷着小作怡情终成眷属。看来大伙都已经把他公然吃白食又惹事欠债的行径,当成了情人间你追我逃的游戏之举,无伤大雅。怪就怪临渊做出的那副苦情姿态,实在广受无知妇孺欢迎。
我甚悲苦,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热辣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直刺得一张脸腾地红个通透,只觉面子落地摔八瓣也不过如此了。真是丢人丢回涂山姥姥家,只想速速离了这是非之地。
要把临渊赎回,就得付钱,却又不能用法术变个障眼法蒙骗苦主,何况我身上除了这身货真价实的断袖男装,实在无余力变出半块银子。许是急中生智,人要逼到一定份儿上,什么歪招都想得出来。我从颈间扯出从不离身的绣囊,里面除了在龙宫捡的乌金炭,还有十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最大的有如鸽卵,色泽斑斓炫目。
那是我随临渊一同入海回东粼城的路上时,沿途蚌精们供奉给龙王的礼物,可他并不以为意,随手便转送给了我,说是可以拿去海市换些喜欢的小玩意儿。
这就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虽然对见惯珍宝的龙宫水族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这是人间,说不定可以拿来一试。
“我只有这些……万丈深海底的彩珠,每一颗的母蚌都有这么大……”我扬起双臂,在虚空中比画出一个大大的圆,用力地解释。
掌柜将信将疑,拈起一颗对着即将消逝的天光看了又看,不一会儿便瞪圆了眼,口中啧啧有声。
“唔……果然油光锃亮水头足,也不知是哪里的采珠人,费了多少工夫才集来的。”再开口时,话风虽还是照旧的四平八稳,语声已然微微发颤,似是在强忍住激动。
一富绅打扮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探首附和道:“掌柜的,撞大运了啊!我开珠宝铺子这些年,从没走过眼,不瞒你说,这种成色的珍珠可不是普通采珠人能遇得上,就是遇上了,怕也没命采回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不赶紧收了,改日若需脱手变现,记得千万要来我的天宝阁,价钱咱好商量啊!”
见有人帮腔,我赶紧抓住机会打蛇随棍上:“咳咳……掌柜果然慧眼识珠,这些宝珠,颗颗都采自东海,能孕化出这么大的万年蚌母,海域离内陆没有万里也有千里之遥,实属不易得的无价之宝,换个蒙吃混喝百无一用的小贼,怎么都抵得过了,你看……”
掌柜被那捧彩珠的宝光晃得心荡神摇,渐渐把持不住:“那就这么说定了,珠子我收下,小贼你带走,咱两个还需立下清账字据为凭,可不许反悔!”
小贼一双桃花眼亮若星辰,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腮帮,火上添油道:“我家棠君向来出手大方,再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