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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周珮娘说出符箓的名字,沈昭便知这化神女修的确不好对付,虽然她以采补提升修为,却也有真本事。
“不错,正是纵地牵光符,前辈好见识。”沈昭继续恭维道,他隐隐看到半空中一直被黑索缚住的屠凛真君正目露精光,似乎在等待时机反攻。
周珮娘得意道:“这纵地牵光符中封印的可是几个纪年前格物宗秘制的如意传送阵,能在最短的时间进行传送,且不会被外界攻击打断,本座也只曾在盂兰盆会上听中如元君提到过这个阵法的图形。想不到居然在你这样的低阶修士手里重现……不过你还是修为太低,在你与这女魔修做戏的时候,感觉不到本座已将灵力灌入这片领域,切断所有空间传送,本座这禁狱之中,便是连这等逆天的传送阵都可阻断,你便是没想到吧?”
若不是周珮娘的禁狱能力特殊,哪怕换一个其他修士,也已被沈昭得手。纵地牵光符所藏传送阵是何等神妙,乃是沉古纪格物宗与魔尊抗衡的法宝之一,即便是一般大乘修士也无法阻拦。
沈昭叹道:“前辈果然好手段,我自诩能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前辈技高一筹,晚辈此时,反倒是生出对前辈的仰慕之心,心中后悔之极。”他又施展出媚术来,“不知晚辈还能否有机会与前辈把酒言欢,以补偿晚辈此次的唐突呢?”
周珮娘笑道:“你这小辈,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只是你大概不知本座出身,你那些虚与委蛇的小把戏,在扶摇山的弟子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越是漂亮的人,便越是会骗人,越不值得相信,你说是不是……唐峥。”
周珮娘眼风一转,看向从山洞中昏昏沉沉走出来的唐峥。他不知如何挣脱了缚仙索,步履蹒跚,此刻直愣愣看着被沈昭一手护在怀中的柳昔卿,脸上逐渐变得扭曲。
周珮娘似乎最喜欢这种戏码,她看出唐峥爱慕柳昔卿,便煽风点火道:“果然是魔修妖女,恬不知耻地勾引正道修士救自己,不晓得用这一身皮肉骗过多少人,肮脏透顶!”
唐峥气得浑身发抖,他胸腔嗬嗬响着,被周珮娘这么一激,脑海里全是在佩星城茶楼里,她虚情假意从自己口中套消息的样子,种种柔声细语,一刀刀剜着他的心,唐峥目眦尽裂,狂吼一声挥动长鞭,向沈昭抽去。
周珮娘见他攻击沈昭,冷哼一声,祭出法宝攻向柳昔卿。
她想将这两人的命都留下!
就在此时,一直被黑索缚住的屠凛真君大喝一声,挣脱了锁链,用肉身硬生生拦下了周珮娘法宝的攻击。
“屠凛!”周珮娘喝道,“你一个满手血腥的魔修,也想救人吗!”
“若是能杀尽你们这些伪善之人,我满手血腥又如何?若是能一展心中抱负,堕入修罗道又如何?哪怕舍弃大道,我辈亦有信念!”
屠凛浑身皆发出黑色魔气,眉间堕魔印显露。
“暗夜独行,吾等守之!守吾辈之精魂,护吾辈之同袍,惩奸除恶,至死不渝!”
是为——守夜人!
屠凛真君以自身为核心,爆出一圈光晕,掠过被威压笼罩动弹不得的宏景山众人,同时大喝一声:“逃!”
屠凛真君打算自爆元婴!
禁狱的威慑瞬间渐弱,柳昔卿终于感觉身上的威压散去,心神一松。
可此时唐峥的黑龙鞭,却直直贯穿了沈昭的丹田,震荡的灵力将沈昭撞飞,也把柳昔卿从他怀里甩了出去。
※※※※※※※※※※※※
泉星宗的地界中,负责巡查的一男一女两名弟子正在颠鸾倒凤,根本不曾注意他们身后的这一片区域,先是被屠凛真君的阵法遮蔽,后又被周珮娘的禁狱笼罩。
如同一个黑牢,吞没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宋媚双与尚平真君重伤,宏景山金丹弟子更是被化神修士的威压震慑,除了昂真人等少数几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其余皆已昏迷。
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被周珮娘以神识盯住的柳昔卿和沈昭,更是被封锁了全部动作。
直到屠凛真君破出黑索,用自爆元婴的气势与周珮娘的禁狱相抗衡时,他们才终于能活动肢体。
但已经晚了。
唐峥的鞭子笔直,如一杆枪,刺入沈昭的丹田。
柳昔卿只疼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她艰难的撑起头颅,举目环顾。
只见沈昭瘫倒在一片血泊中,一动不动,唐峥却昂首大笑着;昂真人正抱着宋媚双,向她大声喊着什么;
久朝带着焦急表情,用狼狈而又难看的姿势向着她跑过来。
周珮娘身后那尊白玉千手观音放出了歹毒的法术,正向着昂真人和久朝而去!
昂真人一口血喷了出来,仍旧死死护住宋媚双,而久朝则被轰得飞了出去,额上鲜血横流。
半空中为她挡下一击的屠凛真君四肢皆被长钉刺穿,元婴离体,正与周珮娘的黑索抗衡!在化神修士的神通下,就连想自爆,都如此困难。屠凛真君浑身如同一个血人,肉身已没了气息。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天道为什么要把修士划分为水火不容的两边?
心有魔障,便真的不能存活于世吗?
即便成为魔修,我们我们依旧谨言慎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默默地遵循自己的执念,想要开辟一片自己的天空,为何要受这样的惩罚?
修道何其苦!何其残忍!
可我不想这样下去。
我的道,我的生存,我的家人……
柳昔卿用尽全身力气擎起左手,将所有灵力都凝聚在指尖。
我可以燃尽自己的生命,殉自己的道,但我的同袍,那些关心我,呵护我的人,何错之有?
妄语。
浮华。
背叛。
谎言。
——我心中迷障四起,可在此时,却唯有一点真纯。
求你,救救他们!
求你,来到我身边!
晏修。
……
柳昔卿的左手突然放出白光,像是有什么破茧而出,从中飞出一道风刃。
那风刃几乎瞬间便暴涨开来,一股森然剑意横空出世,带着不可抗拒之力,将周珮娘的禁狱从中斩开!
一切规则之力,都在这剑意下消弭于无形,其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势,如凛然狂风,无坚不摧!
只一道剑意,竟然就能做到如此!
周珮娘杏眼一竖,惊慌道:“剑意!太和剑修?不可能!”
第71章
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泉星宗地界内,一道剑光冲天而上!
方圆五百里,皆笼罩在一股剑意之下,所有修士莫不动容,无论是行走的,还是入定的;无论是陷于争斗的,还是悠哉赏玩的;无论修为高低,哪怕是最低阶的炼器修士……都被这一剑震慑了神识,立时陷入一种惶惶之感,慌忙凝神。
而五百里之外,便只有修为至少在化神期的修士才能感觉这股剑意的震荡,已席卷了整个东胜州!
而东胜州之外,便只有当世正道十三大乘修士,以及唯一的渡劫修士季羽道尊才能察觉——这一道剑意,竟为隐世已久的魔君所有!
那是杀戮之剑露岚剑所发出的剑意,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数道神识铺开,向东胜州而去!
与此同时,格物宗正殿供奉,百年才转动一次的天道轮“浑天业地仪”上的指针,竟微不可查地动了那么一步。
某种改变天道运行轨迹的因果事件,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不仅正道的反应强烈,便是连同为魔修的弦月护法丰澈和朔月护法萧快雨,亦同时感觉到了这股剑意。
丰澈此时在西凉州的行宫,闪着一对儿明灭不定的鸳鸯猫眼,荡漾着笑意,对身边的属下道:“呵,魔君大人竟然出手了,我就说……他迟早忍不住的,哪怕是他那样心志坚定的剑修,一旦堕魔,便是万劫不复。”
萧快雨则单枪匹马淋在一方泥泞的雨地里,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手却紧握起来,声音里带着兴奋,低声道:“他的心,乱了。”
……
几乎柳昔卿启动花戒中所藏剑意的同时,晏修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剑意。
天上地下,除了他自己,便只有柳昔卿还能发出他的剑意。
有人伤她!
晏修的右手瞬间便凝出无形的风剑露岚,他甚至不用铺开神识便准确找到了柳昔卿所在的方向,森冷的笑意已经浮上脸庞,手中剑几乎随意而动,散发的狂风已近暴虐!
斩云!
又是一道剑意遥遥从北阳州的方向冲天而起,旋着阵阵罡风,向东胜州泉星宗方向而去!
这一剑,声势更为骇人,剑意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变得扭曲,像是瞬间被某种强悍的力量斩断了一般。
瞬息之间,这道剑意便与柳昔卿花戒中的剑意汇聚在一起,其光芒更盛,其剑意更雄浑,狂猛的风急转上云霄,风云蔽月,规则之力骤降!
——与我不从者,杀!
※※※※※※※※※※※※
覆盖在泉星宗界内的禁狱被一剑破开,周珮娘惊魂未定,正准备施展手段将眼前的杂鱼全部诛杀,可几乎是下一瞬,第二道剑意居然遥遥从北方而来,将她的领域绞了个米分碎!
周珮娘的神通强行被破,一口血喷了出来,被那剑意压得喘不上气,只觉护体灵力被破,脊骨都要被拗断!
可即便晏修人未至,剑意先至,但周珮娘仍有反扑的能力,她顾不上柳昔卿,当务之急,便是速战速决将屠凛斩杀,以免日后竖此强敌。
周珮娘一边咳血一边念咒,越发紧束屠凛真君的元婴,顷刻间便能将其绞杀!
柳昔卿早就预料到周珮娘会疯狂反扑,她怎能允许周珮娘在自己面前杀人,更何况是为了救他们不惜元婴自爆的屠凛真君!
她的筋骨经脉是被晏修重新淬炼过的,再加上沈昭为她输入的灵力,几乎是在放出剑意的同时,凝晖弓便出现在自己手上。
她要救屠凛真君!
柳昔卿手中凝出四支蔷薇箭,扳指勾上弓弦,催动三座聚灵阵!
小红豆从灵兽袋中飞出,张口一清鸣一声。
鸣焰火魂!
真炎御合!
开!
聚灵阵全力运转,四支燃着苍蓝烈火的长箭向着一直困住屠凛真君元婴的黑索射去!
这黑索法宝本就在屠凛真君的挣扎下失了大半法力,再被这锡兰真火一烧,立刻发出爆裂声,寸寸断裂。半空中屠凛真君的身体直直坠下,那元婴也筋疲力尽,重新回到他的丹田内。
此时小哈窜了出去,用脊背接住了屠凛真君。
但化神修士的法宝哪里是好相与的,当锡兰真火灼烧到黑索核心时,轰然一声爆炸,法宝中蕴藏的灵力剧烈波动,柳昔卿左臂持弓,上方所覆盖的法衣骤然尽碎,莹白皮肤上青筋突起,身体也随之被震飞!
不好,法宝反噬!
她立刻凝聚灵力护住凝晖弓,但凝晖弓已布满龟裂,继而被黑索反噬的灵力震了个米分碎!
凝晖弓陪伴了她百年……可柳昔卿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她左臂上是钝刀割肉般的疼痛,浑身灵力几乎都用在了刚才那一箭上,可现在情形仍然不乐观,晏修未到,周珮娘还在,最重要的是,唐峥并未受伤!
她向唐峥看去。
周珮娘也向唐峥看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杀了那个妖女!”
柳昔卿已无反抗能力,她原本跌伏在地上,可她只要还有一丝力气,都不愿以这种模样示人,当即用右手强迫撑起身体站直,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唐峥。
灵霄花戒的剑意一直镇压她的媚气,当剑意放出,她一身媚意再无阻隔,肆无忌惮地将她浑身媚出一股妖色来。
每一处曲线,皆是兵刃。
每一寸皮肉,皆是杀器。
媚生媚死,万物颠倒。
唐峥只看她一眼,便觉得此生再无轮回。他失落,绝望,他为之疯,又为之伤,原来心里念的,竟是这么一个妖物!
他浑浑噩噩,根本听不见周珮娘的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