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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琼茵跟随这兄弟俩追入深林,落地之时化为原状,踩着厚厚积叶,往四方望去但见野草过人,迷离摇曳。远处似有水流淙淙,偶尔才听得三两声野鸟啼鸣。
她隐隐觉得这山岭潜藏危机,故此只站在落叶间呼唤君上。然而不知是魔君已经远去,还是故意躲着不肯出来,鹦鹉帮她叫了半晌,也得不到半点回音。
沐琼茵心内无奈,这魔君怎么还真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然而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需得让他现身才行……
她心事重重,慢慢走向更为幽深昏暗的杂树林内。莽莽一山满是树木,此处最为庞杂错落,上百年的大树枝叶交错,缠绕其上的暗绿藤蔓酷似毒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奇怪气息。
正边走边想,沐琼茵忽而身子一沉,惊呼声中,双腿已陷进满是落叶的地面。
那两只鹦鹉惊得飞来相助,但那地下好似有强大力量,她纵然抓住鹦鹉双足,亦无法挣脱。
正在此时,忽听得风声迅疾,玄黑身影自幽林深处疾掠而至,紧紧扣住她的腰间,将她一下子抱起。
长袍带掠起片片落叶,她在半空中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魔君虽还是冷着脸,耳根却浮起了微红。
身形陡落,衣袂飞扬。
他将沐琼茵放至近旁的一株古树下,寒声道:“连走路都能跌到坑里,居然还爬不起来……就你这样还敢出来找我?”
她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倚靠在树身上。“那个坑……很深。”
魔君冷笑一声,抬手间碧光如水,刹那间震开了满地落叶。地面上果然有个洞口,但只不过是废弃已久的捕猎陷阱。他自觉又受到戏弄,怫然道:“镜无忧,你又耍弄我!”
沐琼茵生怕他再跑掉,连忙拽住魔君的衣袖,央求道:“属下只是想引君上出来,君上掠行极快,让属下追得辛苦……”
他紧抿着唇,注视着她拽住自己的手,又匆匆移开视线,愤愤道:“收起你那一套甜言蜜语,本座……本座不会再受你蒙蔽。”
沐琼茵只好将手收回,期期艾艾道:“属下、属下并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啊,君上只要不再逃走就好。要是君上再跑了,属下追不到,又该怎么办呢?”
魔君瞥了她一眼,扭过脸,道:“那你就自己回魔界去。反正也没人再为难你,正好过得更为自在。”
“君上被我气走了,我还怎么可能待在魔界?”她讨好似的朝他笑,明眸皓齿,灼灼生华。
魔君却紧蹙眉头,“魔界待不了,你自然还能去别的地方,比如回你的兰若地宫,再不然就另寻依靠……本座在你眼中也不再是值得尊敬之人,你还有什么畏惧忌惮的?”
她愣了愣,只得顺应他的意思,“君上在属下心中永远都是最尊敬最能依靠之人,属下只想追随君上左右,为魔界效犬马之劳!”
魔君背着手走到另一侧,故意让大树遮挡住了自己,“但我看你说的都是虚情假意。”
“君上为什么总是怀疑属下呢?”沐琼茵虽然心中不安,言辞却还诚恳动人,“属下已经没有去处了,君上再赶属下走,那我就只能流落天涯……”
话才说了一半,却忽而发出一声惊叫。
“又搞什么鬼?还想故技重施?”魔君说话间,侧过脸朝后一望。这一看之下,竟见那古树内不知何时已伸出一双枯黄之手,死死地抓住了沐琼茵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君上,才离家出走就迷路……不过我觉得在外面更容易培养感情,毕竟在魔界人多眼杂,君上也总是摆架子。现在出来了两人独处,机会难得啊(鹦鹉忽略不计!)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魔君迅疾出手; 袍袖间碧光闪现; 如弯月利刃般直击向那双枯黄之手。与此同时,沐琼茵背抵大树猛然发力; 在碧刃袭来的那一刻脱身飞出。
光华夺目,碧染漫空。满地枯叶尽数飞卷,那双黄瘦手爪倏然回缩,却又暴涨数丈; 如巨蟒般追向沐琼茵。她身处半空,长袖一扫,腕间红珠光芒烁动,无数白丝迅疾钻出。
衣裙翻卷; 身影飒沓; 飞丝攒射,势如急雨。
鬼手在丝雨间疯狂挥舞,虽躲闪不及被其所伤,竟能瞬间愈合伤处,一而再再而三地抓向沐琼茵面门。魔君忍无可忍,袍袖一震罡风疾劲,无形波痕连连撞击; 震得满林古树颤动不已。
倏忽间又一道碧光自其掌心再度击出,一下子穿透鬼手,径直刺入那株古树中心。
树身猛然晃动作响,那双鬼手本已抓向沐琼茵双目,忽而动作一缓; 已被数不清的白丝死死缠绕。
沐琼茵飞身后掠,半空中白丝萧然作响,直缠入那双手臂之间,勒得骨肉分离,经脉断裂。鬼手不住颤动,尖黑指甲忽然飞射向前,但见平空碧光疾斩,如霹雳般直落而下,顷刻便已使得那鬼手寸寸碎裂,旋飞成灰。
魔君拂袖而退,似乎唯恐沾染污秽。转身间见沐琼茵已坐在半空树上,不由皱眉道:“还不快下来?等会儿又被怪手抓住,本座可没心情跟这丑物再交手!”
纤影悠然飘落,沐琼茵离大树远了些,站在了他面前。魔君见她发间有枯叶缀着,才想提醒一下,半空中传来咕咕叫声,原来是黑鹰化为的鹦鹉从对面林子里飞了回来。
“君上法术非同寻常,我们在那边差点闪瞎了眼睛!”鹦鹉欢悦飞舞,长尾飘飘。
魔君气不打一处来,“还好意思回来?刚才怎么看不到你们奋力杀敌?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去躲藏起来了?”
蓝颈鹦鹉忙道:“我们是看到君上出手,自知根本不用帮忙,要是留在这里还给您们添乱呢!”
黄颈鹦鹉接道:“对啊对啊,镜无忧的法宝也很厉害……”
“镜无忧这个名字不是你们随便都能喊的。”魔君盯着它们,目光阴森,语气低沉。
鹦鹉们浑身一寒,连连点头,“是是是,只有君上才可以直呼其名。”它们还在聒噪,魔君不耐烦多啰嗦,背着手扫视满地残灰,沐琼茵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是什么鬼怪,君上可知道?”
他蹙着眉回忆片刻,“以前在典籍上看过,幽暗林间如有异气怨魂,便会形成魑魅……”
经此提醒,沐琼茵也想到了在逍遥观时看过的古书,因此很自然地接着道:“魑魅常隐身树中,偷袭过路行人,吞噬生命。看来那鬼手就是魑魅了?”
魔君睨了她一眼,眉宇间隐隐显出几分嘉许之色,言语倒还是淡漠。“还算知道一些掌故,不枉本座栽培。”
沐琼茵愣了愣。
——我什么时候得到你的栽培了?!
魔君又看看她手腕上的串珠,“好几次看到它为你挡住危险,这法宝叫什么?”
她又一愣,目光落在已经恢复原状的玉珠上。这东西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不离左右,应该属于镜无忧,却不知到底是何物做成……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临时编造了个名字,“这是赤玉缠丝,比不上魔界法宝,只能聊以防身罢了。”
魔君却似乎对此物很有兴趣,抬手道:“拿给本座瞧瞧。”
沐琼茵犹豫了一下,刚想从腕间褪下玉珠递给他,却觉那玉珠内部隐隐生出刺骨寒意,竟让她的手指骤然僵硬。
“怎么?不愿意?”魔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随即冷声道,“本座又不是要抢夺你的法宝,你自己留着吧。”
“君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还待解释,腕间玉珠忽又再次振发寒意,如游丝钻入四肢形骸。沐琼茵迅疾抬头,周身透出茫茫白影,魔君亦霍然回身,环顾四周。
两只鹦鹉本在自由飞舞,此时亦停止了欢闹,羽毛竖立。
“这里好像还没彻底干净。”他沉声说罢,袍袖一卷,四周碧影流转,如水浪翻涌。
一道道波纹扩展延伸,须臾间漾出无数幻影。幽寂林间本无异常,却在这碧光铺展间闪现出一个个扭曲的黑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躲在树后藏在草中,正在无声无息地朝着这边缓缓爬行。
沐琼茵不禁后退一步,面露惊诧。
魔君抓住她那微凉的手,迅疾拂袖震出数道光剑,带着啸响射向四方。
光剑盘旋,枝叶散飞,丛林间陡然响起不绝尖叫,无数扭曲的黑影从各处扑飞而至。
“走!”魔君身形一动,在数条黑影扑来的瞬间,已带着沐琼茵疾掠向前。
扭曲的身影自林间不断扑来,他在厚积的落叶间足尖一点,便挽着她飞身越过古树之顶,震落满树黄叶。鹦鹉在后紧随疾飞,那些黑影疯狂追赶,暴涨的手臂时不时抓向鹦鹉长尾。
黄颈鹦鹉险些被怪手一把拽下,惊慌间变回原形,长翅一击,利爪生寒。鹰唳长空,旋风四起,黑影们却如猛兽般无惧扑上,似乎想将所有生命撕裂吞噬。
沐琼茵在疾掠间回望,见黑鹰都已变回原状,正在与怪手奋力搏击,不由身形一缓。魔君亦回过头去,扬眉道:“看来非要自己遇到危险了,它们才肯使出力气,本座真是惯坏了这两只黑鹰。”
话音未落,又是数道黑影自树上直落,张开面部露出黑洞般的口部,便朝着他们吞咬下来。
“滚开!”魔君怒而出击,劲风卷拂,黑雾如蛇,一下子咬住了那几个影子的咽喉。刹那间影痕碎裂,飞散风中。沐琼茵眼见更多黑影扑涌上前,腕间白丝呼啸飞出,散出万千银针,挟着骤雨之势冲击漫卷。
怎料众多黑影虽倏忽消散,然而碎影零落后迅疾重合,又聚成更为庞大的黑影,如山石般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层层压来。
魔君将沐琼茵往后一推,面向黑影怒目以视,抬掌间赤火飞溅,似是要汇成重霄长剑。
却在此时,自上方云间响起隆隆声响,恍如惊雷震动。
忽一道白光直落,如利剑般刺入大地。紧随而来则是狂风呼啸,骤雨瓢泼,整个林间的黑影们仓惶止步,似乎感觉到了不祥之兆。
暴雨之间,有金黄影痕自山崖间飞出,仅如碗碟大小,却倏然绽现万道光芒,耀亮了昏暗雨帘。
那金光不断盘飞,所过之处黑影哀嚎,很快便化为乌烟萦绕,被暴雨冲袭而散。
蓝颈黑鹰感到奇怪,朝着那金光靠拢过去,魔君迅疾呵斥,它才振翅飞回。金光疾旋不已,忽又收拢如丹,堪堪浮在雨中。沐琼茵正待上前细看,但见雨幕中光影曳动,渐渐显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深蓝道袍,头戴冠巾,样貌清癯,望之不过二十多岁。双目清亮,神情舒散,抬手间轻轻一收,便将金光纳入袖中。
他朝着两人微微一笑,拱手道:“这林中魑魅由来已久,在下早想彻底铲除,幸好没有来迟一步。两位应该不曾受伤吧?”
魔君默不作声地看着此人,摆出一副不想随便跟人说话的模样。沐琼茵瞥了他一眼,只得上前答道:“倒是没有受伤……阁下是?”
“我是南田山刘真人门下弟子,唤作谷元,常年在外游历除妖。”年轻道长顿了顿,看着沐琼茵道,“刚才途径一个渔村,听说曾有逍遥观弟子经过,按照渔民们的形容,莫非就是你?”
沐琼茵脸颊一热,想要否认却又心虚,只得点了点头。谷元闻之大喜,“家师常向我说起逍遥观法术精妙,可惜我不曾有缘到访。如今你我在这荒林雨中偶遇,倒也是一段奇缘……”
他话还未说罢,一直沉着脸站在旁边的魔君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