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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琼茵愁闷不堪,以往的自己并没什么心机,只是在笔下才会设计些尔虞我诈,生杀予夺的戏份。眼下却得被迫亲自面对这些问题,实在与本意相违。
然而若不能除掉魔君,她就只能滞留在此,忍气吞声寄人篱下。更可怕的是,等到时光行转至若干年后,魔君闯入昆仑导致三界崩乱,而她元神已入仙籍,身子却还是妖魔,仔细想想,岂不是真会死在那场劫难之中?
念及此,沐琼茵不禁心生寒意,忽听得风声啸响,上方有黑鹰飞翔。
只一抬头,那黑鹰又折返落下,蜷缩着身子停在了不远处的楼宇间。与先前所见的那些怪鹰不同,这黑鹰倒并无两个头颅,但身形明显比之更为巨大,一双眼睛幽深阴冷,颈下环生蓝色羽毛,犹如沉光殿中的冥火。
望着黑鹰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心中浮起诡异之感。
这黑鹰,似乎是在监视着自己?
她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拈诀化出一双娇艳蝴蝶,曳着幻彩蹁跹起舞。
黑鹰扑振双翅重又飞来,绕着她转了许久,见她只顾与蝴蝶嬉戏,便掠向了对面树梢。
*
沉光殿中,魔君透过黑鹰之目看到了这一场景,便懒散地倚靠在宝座上:“不过是个无知小妖罢了,风且,你对她就如此不放心?“
幽暗中传来羽衣男子低沉的声音:“君上,妖王下属都诡计多端,不可小觑。镜无忧带着手下前来魔界,祖黎长老不加查核便让他们入内,万一这两人心怀意图,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魔君闭上双目,脑海中镜无忧翩然起舞的幻景才缓缓淡去。
“我岂会不加防范?故此将她与寒天分隔两处,即便他们早先有所图谋,进了魔界也无法商议。”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凭着他们两人就想要暗算本座,岂不是以卵击石?”
风且低首道:“妖类狡诈多变,君上还是小心为好。”
“知道了。”魔君百无聊赖地挥手,“不是还有鹰奴在监视着她吗?若有异动,本座全看在眼里。”
“是,属下也会再派人暗中观察。”风且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在此期间,还请君上不要与她接近。我看这镜无忧面若桃花,眼含风情,只怕会……”
“怕什么?”魔君冷淡异常,“本座早已警告过她,倘若心生淫念,自是自讨苦吃。”
风且知道魔君已经生厌,只得转换了话题,“君上,属下近日观察灭神法阵,发觉法力似是不稳。而夜半之时,北海深处激流旋转,那东西似乎快要挣脱而出。想当年先君与那怪物交手良久,才将其镇服于海底。如今若是它趁着法阵衰微冲出禁锢,对于魔界来说,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魔君沉默片刻,道:“灭神法阵不该在此时就失去效用,你且安排好人手,时刻盯着下界北海。七日后的祭祀大典如期进行,本座也好趁着那时加固法阵。稍后请长老与断水凝过来,再行详细布置。此事先不要声张出去,免得众人惶恐。”
风且领命而去,沉光殿中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座前蓝色火焰忽明忽暗,魔君缓缓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空旷之中只听得见寥落的足音。
他双指一合,身侧幽蓝火焰随之蹿高,须臾间便幻化出又一只黑鹰。这黑鹰长得与躲在幻海界的那只几乎一样,只不过颈下生着一圈金黄羽毛。
它展开双翅绕着魔君飞翔,魔君无聊至极地变出一袋果实逐个抛去,看黑鹰接东接西忙碌不停。黑鹰有意卖弄,在空中扎着猛子表演急停急冲,可是今日的魔君却有些心不在焉。
黄颈黑鹰叼着坚果落在宝座前,呀呀叫着道:“君上怎么啦,有心事?”
“别来烦我。”他挥手,将剩下的果实都扔给了黑鹰。黑鹰衔着袋子躲到一边,哔哔啵啵地啄着硬壳。魔君忽而喟然:“阿黄,成天待在这里,会不会觉得胸闷气短,神智郁郁?”
“有吃有玩,胸不会闷,身体健康,气也不会短。”黑鹰拍着翅膀道。
魔君冷哼一声,叱道:“头脑简单的蠢货,问你也是白问!一边儿待着去!”
黑鹰愣愣地摇了摇脑袋,君上今天……是又被长老教训了一顿吧,或者就是辛苦栽培的花草又全死了?
*
烟水之畔,两树参天,间有藤蔓交错,形如软床。沐琼茵枕着手侧卧于其间,初时心中仍是不减警觉,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何危险,也就由着那蓝颈黑鹰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倒是要看看,它准备盯到几时?
她有意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藤蔓间。远处水声隆隆,可这一天之内发生太多怪事,饶是她灵力充沛,也不觉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迷离中,似乎听到黑鹰扑飞远去,她的唇边不由扬起笑意。
果然是耐不住性子,飞到别处去了吧?
她在朦胧中侧转方向,想要静心安睡,可那羽翅扑飞之声却又回旋而来。沐琼茵微微愠恼,迷蒙着睁开眼,那墨黑怪鹰果然落在近前树上,一双眼睛凌厉生光。
然而在它身畔,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少年,正冷冷地望着她。
沐琼茵一下子坐了起来,半空中柔韧的藤蔓不住晃动。
“你是谁?!”她直视少年。
他却只是无声无息地瞥她一眼,幽黑的眼眸寒如秋池。
沐琼茵双眉一蹙,腕间珠玉隐隐生出赤光。“这里是幻海界,你怎么随意就进来了?”
少年背倚树干,侧身屈膝而坐,衣袂微扬。“吵什么?我难道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沐琼茵打量他几眼,不由一惊,“你……难道是君上?”
少年鸦翅般的眼睫微微一扬,冷言冷语道:“魔界之中,难道只有君上才可进入幻海界?”
她一愣,虽说直至现在还未真正看到魔君的样貌,但眼前这少年的声音与魔君确实不尽相同。“那你是……”
青衫少年淡淡道:“看来你对魔界还真是一无所知。魔君座下有两位长老、两位护法,分别唤作祖黎、倾河、风且、断水凝。”说到此,秋水似的明眸又斜睨她一眼,隐含高傲。
“可我只见到三位……倾河这名字,都不曾有人提及。”沐琼茵凝眸望去,不禁讶然,“难道你就是倾河长老?”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
沐琼茵想到先前见过的祖黎长老,再看看这样貌俊秀的少年,尴尬道:“只是没想到长老驻颜有术,竟还如此年轻。”
“哼,本长老已有几万年修为,自然可以青春常驻。”他转过脸正视着沐琼茵,“倘若我之前也在天虞峰,可不会让祖黎放你进来。镜无忧,我怎么觉得你不应该来魔界呢?”
“……长老为何这样说?”
“你既然能将数十位修仙高手尽数歼灭,为什么还非要来投靠魔君做个俯首帖耳的部属?难道还怕自己离开兰若地宫,就找不到容身之处?”
沐琼茵早就想过了应对之言,故此从容不迫道:“容身之处自然也能找到,但那样的话与孤魂野鬼又有何异?我虽击败了追杀之人,但那些修仙门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还不如找个强大庇佑,妖王既然已经不在,普天之下能令我折服的,也只有魔界之主了。”
“哦?你以前又不曾见过魔君,倒也知道他的厉害?”
沐琼茵温婉一笑,“魔君的威名,谁不知晓呢?”
倾河却叹息道:“可惜他不务正业,深负众人所望。”
她怔了怔,“可我听说他一直都住在天虞峰上,还能如何不务正业?”
“住在天虞峰就等同于励精图治吗?”倾河蔑视地看她,似乎觉得这人愚蠢之极,“镜无忧,你已见过魔君,对他印象如何?”
这问题甚是刁钻,她还是沉静回答:“君上他……自然气势不凡,让人望而生畏。”
不料倾河冷哼一声:“虚伪。”
“……什么?”沐琼茵脸颊微热。
“你心中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却在我面前故意说出赞誉之词,这还不是虚伪?果然妖类狡诈无比,我可得提醒君上注意。”倾河双眉一蹙,手臂轻轻抬起,栖息在一旁的黑鹰便飞落于他肩头。
沐琼茵急忙道:“小妖说的都是真心话,君上英明神武,乃是天地间杰出人才……”
岂料话还未说罢,倾河只瞥她一眼,便如疾风般掠向远处飞瀑。
沐琼茵怕他去魔君面前进言,连忙追了上去。“倾河长老为何还不相信?我才见了魔君一面,怎会对他有所不满?”
他御风而行,束发青绦翻飞飘扬。“不说实话?我这就去见君上,告诉他镜无忧口是心非,留她不得。”
沐琼茵急了眼,旋风一般卷到他近前。“难道长老非要逼着我说君上的坏话不成?要是我中了你的计,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去君上面前告状?”
倾河被这举动惊了一下,尴尬之余很快又恢复如初,叱道:“什么中计?我不过是想听听你对君上的真实想法,到你口中反而成了小人?要想撵走你,我堂堂魔界长老,还需用此等粗劣伎俩?”
“可我对君上真没其他想法……”沐琼茵故作无辜地看他,一双眸子水漾生光。
倾河沉着脸将视线下落,却又望到她那几近透明的珠纱抹胸,不由得红着脸低咳数声,抬起袖子掩住了眼。
“进了魔界怎能还这样打扮?君上难道没告诫过你不得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你看看你,这又透又露的……简直,简直令人发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沐:这魔界里一个个的,从魔君到长老,怎么都不太正常啊!( ⊙ o ⊙ )
倾河:呵呵,本长老可比魔君成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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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沐琼茵往自己胸前一瞧,匆匆掠到繁茂的高树之上,抬臂掩住了呼之欲出的雪白。“这是我之前的衣衫,因此也没留意不合规矩……”
倾河哼了一声,“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沐琼茵无言以对,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头问:“长老经常去拜见君上吗?”
“……偶尔才去,天虞峰清冷空旷,无趣得很。”他背着手在树下溜达,眼角余光时不时朝她瞥去。
沐琼茵转了转眼眸,放柔声音,“刚才长老说要让君上撵我离开,该不会是真的吧?”
倾河冷淡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沐琼茵一怔,委屈道:“我千里迢迢来投奔魔君,也未曾做什么错事,为何长老就看我不顺眼呢?”
他却借题发挥,“什么叫看你不顺眼?是你自己行事不端,稍加刺激便心火怒烧,怎能成为君上部属?”
“要被无缘无故赶走了,还能不生气吗……”她小声嘀咕着。
倾河忽而掠至她对面树上,坐在碧影横斜的枝丫间,“魔界有什么好?你就非要留下不可?”
她愕然道:“您是魔界长老,难道还觉得这里不好?”
他漫不经心地答道:“待得太久,难免生厌。”
“生厌?”沐琼茵更是诧异,“无论神魔妖怪,只要稍用法术,方圆万里须臾便至。长老要是在此无聊了,平日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倾河却皱了眉,“外面又有什么好?本长老何必费那力气?”
……这对话进行得实在艰难,沐琼茵绞尽脑汁地闲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