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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眸子温和无害。再看任老爷的模样,她的心不觉冷了,将头慢慢垂下去。
任老爷再问,她只咬着牙不说,老太太瞧着不妥,直接叫人将王姨娘送回去,又对董氏说了些贴心的话,让董氏先回去,独留了任老爷说话。
屋子里没有外人,任老爷一颗心还是忐忑不安的紧,侯了半晌也不见老太太发言,等她发言时,却不是说王姨娘,而是问他这些天都忙着什么?
任老爷垂着手,毕恭毕敬地回答了,老太太道:“既如此,也是你对你媳妇放心,故而才事事不过问,如何今日王姨娘一提,你就不信你媳妇了?你到不知道,那嫁妆上的东西远远不止四千两银子。只是你媳妇考虑到家中其他姐妹,故而才写了那么多。如今看来,你就更不知道,那些多出来的银子,都是给五丫头准备嫁妆的。”
任老爷惊诧万分,似是不信。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你当每个人都同王姨娘一般?”
任老爷答不上话,想想这两年,四丫头的吃穿用度都与五丫头毫无差别,董氏到底也是公道的。可是,五丫头也有了亲事,一旦定下,也即将要出阁的……
老太太瞧着知道他心中所想,道:“那不够的,我自然会给五丫头添上,五丫头懂事稳重,心眼实在,倘或换做她人,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模样!”
这话也暗示了老太太猜出来定是任休月去找了王姨娘,才有了王姨娘这一番折腾。任老爷也随即明白过来,沉着脸道:“这个四丫头也太不懂事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她不懂事,却不知更厉害的。四丫头要嫁去永昌侯家,虽说咱们家在京城也有一些旧交,然而不过是看你我的脸面,岂会去看她们小辈的脸子?家中都是姐妹,以后也只得她们姐妹间交好,连成一片方才不被欺负了去。”
任休月嫁去永昌侯家续弦,永昌侯嫡长孙屋里自然是什么人都有了,她是新人,如何比得上那些有了些根基的旧人?
这一番话才真正提醒了任老爷,让他糊涂的心一点一点清楚明白,最后恍然大悟,“我自会找四丫头好好教诲教诲。”
老太太继续冷道:“你只教诲她有何用?倘或不是背后有人说三道四,她也不会如此。”
任老爷又想到上次王姨娘怂恿任休月去永昌侯家丢脸的事儿,心一横,狠狠道:“都是这个王姨娘惹出来的,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现在就将她撵出去!”
说着便往外走,老太太叫住他,“你如今撵她出去,可考虑到四丫头的亲事,倘或她在外面说三道四,又如何是好?”
任老爷只一心要将祸害四丫头的王姨娘撵出去,也没多想,老太太问他也一时没了主意。只看着老太太,恭恭敬敬地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冷静地道:“发话下去再不许四丫头去见王姨娘,然后找几个人将王姨娘送回她老家安顿,以后再不许来京城。等四丫头嫁了,倘或问起,只说王姨娘染了病,不便相见。”
任老爷无话可说,只心中一叹,点点头就下去办了。
任休月听说任老爷训斥了王姨娘一顿,心下便想到,定是董氏耍了诡计陷害了生母王姨娘,一气之下摔了桌上所有的器皿。却不知,就因为她自己一时妒忌,而害了自己再也见不到生母。
而王姨娘更没有料到,自己巴巴跑去老太太院子口拦住任老爷,原是想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揭开董氏伪善伪贤惠的面具,最后却弄得自己永远也翻不了身。
直到在前往老家的马车上,她方才悟出来,自己真的远远不及董氏。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懂得,真正的胜利不是一时就能得到,而是永远站在胜利的那个地方,守住自己的战场。一旦战场没了,就悔不当及。这是后话,不必多提。
032:喜事(4)
王姨娘闹出的这一场戏,几个时辰便没了下文。任休月在屋子里胡乱发泄一番,又使采荷去打听,采荷出去不久便沉着脸回来了,“老爷派了好些人在那边守着,两条路都被堵死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我说是小姐您派我去的,那刘妈妈还说老爷已经发话,再不许小姐您见王姨娘。”
任休月一听,整个人都懵了,之前任老爷也说过不许她去见王姨娘的话。可是,却没有像现在这般使人看守王姨娘。心下顿时明白,任老爷这次是真的狠下心了,又想到自己的嫁妆,心里既难过又委屈。目无神采地坐在软榻上发了一会儿怔,天黑了也不让丫头们点灯,偷偷抹着泪,想着想着又不甘心如此受董氏摆布,更不甘心样样不如自己的任休竹这么快就有了亲事。
任姑妈处处表现出对休竹的喜欢,老太太虽没有特特地表扬过她,却时常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对她的喜爱。家中五姐妹,如果自己不知道二姐任休兰历来不喜欢休竹,自己低着头去巴结,还有谁会和自己要好?
二姐出嫁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也就淡了。其实,任休月根本就不知道,在任休兰眼里,她和其他姐妹没有差别,不过是因为董氏最后获胜顶替了自己母亲的地位,她心里记恨罢了。卫姨娘、王姨娘还有以前的白姨娘,难道她们就没有想过顶替自己生母的地位?
而任休月就更不知道,倘或她不仗着任老爷宠爱王姨娘,而自我抬高身份,又如何不能与其他姐妹走得近?
思来想去,直觉脑袋昏沉,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任老爷听闻,心下禁不住担忧,使人去问,回说屋子里很安静,派了两名妈妈在门口守着,一有事必定就过来禀报。
董氏看着这一切,只微微一笑,心里的酸楚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想到任老爷必定还对四丫头的嫁妆有疑心,便坐下来倒了茶,递给任老爷的同时说起家中女孩儿的嫁妆问题。
“二丫头出嫁时,因考虑到家里的状况,和老太太商议后便决定,以后每个女孩儿的嫁妆都按照四千两银子的规矩办。二小姐出嫁时,因有前夫人留下的东西,都一并给了她,还有冯家提亲时的聘礼,也一并都做嫁妆让她带去了。四小姐的必定也是这般,我算着,也有八十抬嫁妆,想着要多办一些,毕竟是嫁去那样体面的人家,可又怕二小姐因此产生芥蒂,不说家中还有两位姐妹,只说三小姐她……”
料定在老太太那边,老太太必然提过这个问题,想来任老爷也不是那非常糊涂之人,定是明白的。
任老爷见董氏说话语态温和,始终带着笑,心下一阵愧疚,微微垂了头,点点下巴道:“以前都是我糊涂,才不明白你是这样的人,只以后,后院之事全凭你做主。”
“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只要老爷不嫌弃我做的不好就是我的心了。”
话说的这般婉转,任老爷心里的愧疚更深,直恼自己以前的糊涂,平白信了王姨娘那愚昧之人。自此之后,任老爷愈发对董氏好起来,虽然董氏依旧是淡淡的,也不多加奉承任老爷,两人的关系却越来越密切。
任休月瞧着,知道王姨娘大势已去,加上又不许她去见王姨娘,好在明白自己马上就要出嫁。家中如何与自己也不相干,只以后过的好了,丈夫给自己撑腰,到时候王姨娘倘或在任家住不下去,大不了在外面置办一处屋子,安顿生母住下得了。
一两日之后,心情便渐渐好起来。
冬灵风一样地跑进来,神秘兮兮地凑到正在做活计的碧翠跟前,道:“昨个儿王姨娘诬陷咱们夫人,老爷气得不轻,说是要将王姨娘撵出去呢!”
碧翠头也没抬,道:“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那王姨娘不是一样好端端地住在家里?”
冬灵道:“这次不一样,王姨娘闹到老太太那边去了,说是因为四小姐的嫁妆。可惜,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反而弄了一鼻子的灰。”
碧翠笑笑还是不信,冬灵见她这般又去找正在看书的休竹说了一遍,休竹笑道:“天气这么热,你也闲不下来?”
冬灵正在兴头上呢,想到之前王姨娘趾高气昂的模样,还处处管着她们这些在各自小姐屋里的丫头,心里哪有不记恨的。沉着脸,冷哼哼地道:“她也有今天,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就等着看吧!”
其实休竹也信了,身边的丫头碧翠都能看到问题所在,老太太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怪只怪王姨娘太愚昧,或者说她遇上了董氏这样一个摸不透的厉害角色。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却都明确了答案。
休竹恍然明白,这个身体的生母,倘或她是个贪小的人,又如何能稳稳当当地坐住任老爷正房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休竹好像这一刻才看清了董氏这个人。而任休月,她能做到董氏这一点吗?
王姨娘闹出的事并没有影响任休月即将要嫁入永昌侯家,到了六月二十七这天,陆陆续续便有客人送来贺礼,董氏忙着招待宾客,任姑妈虽是嫁出去的女儿,看着任家里里外外只董氏一人,便也帮衬着料理里面的事儿。
也是这一天的傍晚,任休莲夫妇风尘仆仆地来了。嫁出去的女儿回来便是客,任休月是新嫁娘,任休桃年纪小,董氏忙只得休竹这个尚且还算是任家小主人的人来招待她了。
因为没有瞧见任休兰回来,一问才知道任休兰有了身孕,她笑容中带着几分羡慕。看样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静。不过,脸上神采飞扬,气色相当不错,可以看出小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
而这段时间,任休桃心里也有个心病,瞧见三姐,就再也安奈不住,问了三姐登州盛家的情况。
任休莲尚且不知任姑妈做媒一事,也露出几分好奇,“你们如何知道登州盛家?”
未出阁的女孩儿,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甚少,何况又不是京城的。任休桃看了休竹一眼,也不说只道:“你就说说吧,那盛家如何。”
任休莲一笑道:“盛家我也去过一趟,也是承了姑妈的情分。”说着便是一脸的感叹羡煞,“虽然我是没什么见识的,不过那次我去的时候,登州有头有脸的人都在,那些比我有见识的,都无不惊讶。说他们家用黄金铺地也不为过。我记得当时有人不小心砸坏了回廊上的盆景,一个不起眼的盆子,看着也不精致,众人心中也不在意。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东西竟是价值连城的上古玩起,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你们想想,有谁家把一千两银子的东西随意摆放?”
别说任休桃惊愕,休竹也按耐不住了,任休莲又一笑道:“也是,盛家在登州名声响亮,如今又在京城有了买卖,你们知道也不奇怪。”
哪里想得到,任姑妈给休竹说的就是这家?
“那三姐,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盛家人要来京城?”任休桃回神后,立刻又问道,还特特看了休竹一眼。
休竹知道她是好心帮自己问的,毕竟也过去半个月了,盛家还是没有动静,心里怎么样都有点儿不是滋味。亲事成不成没关系,可这样耗着岂不更误事?也弄得人心不定。
任休莲开始起疑,眼神古怪地看了看任休桃又看了看休竹,蹙着眉头十分不解地问:“你们怎么突然对盛家感兴趣了?”
任休桃傻笑两声,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休竹。休竹也怪不好意思的,不禁微微红了脸,好半晌任休莲才明白,笑道:“我就说姑妈为何这么早就来京城了,原来是为了五妹啊!”
第一眼看到休竹,她还想着安慰休竹几句,毕竟她的亲事最后被四妹抢了去,可被任休桃给岔开了。如今知道有姑妈做媒一事,瞧着好像也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