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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元齐也想到此关键一点,于是赶紧拉着宫氏往座位处走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说:“山塌到不至于,但方才他自称晚辈,咱俩担得起吗?”
“担不起也得担,谁让咱家阿瑶相中了他,姑息从闺女那边论这辈份吧!”
两人商量着走了回去重新坐好,西陵瑶想了想,提着裙角在君无念边上也跪了下来,笑着同他说:“终身是我与你一共私订的,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跪,我陪你一起。”
他笑着点头,“好。”然后再看向上首二人,这才又道:“或许现在就叫岳父岳母过于唐突,但于我来说,却心里又实实在在是想这样叫的。我幼时便随师尊入山修仙,凡人礼数还未等知晓便已断绝,适才很想努力记起该如何面对这次拜会,方才知自己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实在是所知甚少,少到都不知到底该如何称呼。但是无妨,既不知,那便不知吧,我只将我心中所想说于二位听听,给二位讲讲我待阿瑶的心意,待我讲完,再请二位决定,是否能将阿瑶交给我来照顾。”
他话语平淡,却透着无尽的真诚,天人一般的面相,传递出的,是由心而发之感,是对一个女子倾许一生、相伴永世的坚决。
他说:“我叫君无念,七百二十一岁龄,问鼎后期修士,天道宗之主。承蒙天下修士抬爱,称我一声上尊。然我七百余载修真岁月,却从不知情爱究竟为何物,从未曾对任何女子另眼相待过。我一直认为情爱之事无关乎于我,直到遇了阿瑶。”
他从那一夜偶遇开始讲起,隐了乾坤碗之事不说,瞒了他二人那几次情至深处不谈,却将其它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娓娓道来……
坐了这一洞府的人里,除去西陵元齐夫妇之外,还有地位高如天道宗老祖的虚空子在,有西陵商,以及瑶珠山谷内除去正在做饭的孙萍以外的一众弟子。这么多人,君无念却无一避讳,任由他们或坐或站,仔细聆听。
渐渐地,四周场景开始发生变化,随着他的讲述,人们被带入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景象之内,看到他们的相遇,看到西陵瑶把上尊气得语塞,看到上尊不知不觉心生情意,也看到试炼地内,上尊将奄奄一息的西陵瑶抱起,心疼又激动的目光。
他们也看到那些发生在天道宗的种种,看到上尊以绫化海亲自指点她分神之术,也看到上尊冲入天道山内,只抓住西陵瑶半片衣角。
曾经那样一个可望却不可及的存在,曾经只能终日对着画像参拜、只能在心里默默对之祷告的、信仰一般的人物,如今如此真实地来到他们面前,不是传道授法,讲着的,却是比道法更加珍贵的、关于他与她的生活。
所有听着君无念讲述的人们都被这一刻所感动,不只感动于他们的故事,也感动于老天垂怜,将如此可贵的机缘恩赐下来。无论是虚空子还是最平凡不过的王山和孙良才,他们心里都明白,此番机缘,必将成就他们日后仙途之中,一个又一个高度。漫长生命中,只要想起曾有一日竟得已倾听上尊心境,那这一生,便有了与平凡修士完全不同的意义。
他们感激西陵瑶,因为那个女孩赐予了他们那么那么多的恩情,不只于收留、修道,还有精神的引领,和接连不断的逆天造化。
王山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已是一脸的泪。曾几何时,他就是个种地烧火的最低层修士,甚至差一点被赶出山门。是西陵瑶把他捡了回来,给了他新生,也给了他前途和希望。
孙良才下意识地跪了下来,对着西陵瑶与君无念二人无声地磕了三个头,再起身上,面上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从今日起,他将把守护瑶珠山谷、守护西陵瑶视为自己的道心。他以道心起誓,将这一世生命都献给西陵瑶,谢她再生之恩,谢她接连不断的恩赐。
相比起这二人来说,孔计与西陵商到是更轻松从容一些,因为他们本就出同一世家,是与西陵瑶有着同样血脉的族人,孔计更是早就将西陵瑶视为此生信念,终其一生都绝不会背弃。而之于西陵商,他想都不去多想,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跟着四姐姐的,不可能变。
说起来,所有人中,感慨最多的还是虚空子。他细数着西陵瑶施于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机缘造化,心里哪肯只将那小丫头当成徒弟,他都恨不能把西陵瑶当成女儿来疼。与尊一共研制功法,一起吃过饭,还能听上尊讲故事,这种事说出去都没有人会信,甚至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可能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飘渺宗就还是从前的飘渺宗。
每每这时,他都会从洞府里出来,行至瑶珠山谷,看着谷口牌匾傻笑一阵,心里方才踏实。这种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情居然砸到了他的头上,他觉得这是老天有意在帮他,若不借此机缘努力修炼个问鼎出来,他都对不起老天的厚待。
当然,做为一宗老祖,他此时也明白,这一间洞府内的所有人,都将因这场造化顺了一生仙途,他飘渺宗在许多年以后,将有无数大能出自于瑶珠山谷,宗门壮大,指日可待。
“我之心意,天地日月皆可辨鉴,然,天地日月却无一能真正开口。”君无念的讲述已至末处,他说:“人人都说我是天罡之主,那我便以这片大陆、以这上尊的身份来证我之于阿瑶的心意吧!我护她、爱她、疼她、要她,如护天下苍生,爱黎民万众、疼她过于己,要她这一生仙途无阻,百事无忧。”
第271章她生我生,她死我助她重生
爱她的人有钱有权,能把她宠惯到无法无天。
君无念爱西陵瑶,就是能把她爱到这样的境界。
他将故事说完,也不催促,就跪在那里静静等待。只偶尔与身边女孩相视而笑,一个道骨仙风,一个刹那惊鸿。
终于,西陵元齐发出一声感叹,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双碧人,思绪几转而回,能开口道:“我终于明白,原来前面那十五年,只是老天给予阿瑶的短暂劫难,为的就是让她在将来一日遇到这么好的人。我身为她父,曾无数次想过自己的女儿最终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前想过平常的,后来想过稍微好些的,再后来又觉得或许可以更好。可却从来都不知道,我们阿瑶的眼光竟高至如此。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最好的归宿,孩子她娘常说,我们的阿瑶配得起这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没想到,这一语竟成了真。”
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妻子,却看到宫氏在哭,两眼涌泪,如泉似海,却全然无声。
他以为是宫氏太过激动,于是伸出手去抚她的背,轻轻安慰。却不知,在宫氏心里,想着的却是一个已经远去的灵魂,想着那个自幼痴痴傻傻,睡过牛棚住过猪圈的女儿。
她知道,那个才是她的女儿,是她生下来的一个傻子,让人欺负到死的傻子。可傻子也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每晚夜深人静都轻揽到怀里,心疼如刀割一般的亲生骨肉。她对不起那个孩子,她曾不只一次地想过,莫不如抱着女儿一起死掉,总比整日被人欺得头破血流要好得多。她也曾数次举起尖刀扎向女儿的心窝,可刀至皮肉时却又下不去手。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年夏日,她的女儿终于等不了她,自己去了。
她并不是后知后觉,她老早就查觉到了,她也不是舍不得性命随之而去,她只是放不下眼前这位,舍不得这具她怀胎十月生下的血肉之躯,和这个新来的、那么懂事、替她的女儿活下来的灵魂。
这是个聪慧的孩子,却也一定是个苦命的,否则不可能住到她女儿的身体里来。她能感受到这个新女儿是那么那么需要温暖,需要父亲母亲,需要一个疼她爱她的家庭。
“阿瑶……”宫氏在心里默默地唤着那个逝去的灵魂,“如果你也有新生,你一定要过得好,这样娘亲才不会太愧疚,不会觉得太对不起你。这个替代你活下来的人也是个心善的,就算娘亲凡人之眼看不真切,可至少上尊是一定看得清的。如今上尊也说她好,那她一定是真的好。她住在你的身体里,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她,能行吗?阿瑶,别怪娘亲,娘亲不会忘了你,你在我心里呢,一直住着,走不掉。”
她抬起双手将脸捂住,数息之后方才拿下来,哭泣渐止,开了口对西陵元齐说:“没事,我只是在想,上尊是不是太老了?阿瑶才十六岁,可他都已经七百多。”
西陵元齐一愣,做为一个老实人,他家夫人的思维他一向都是跟不上趟的。好在边上人多,虚空子赶紧打圆场:“不能那么算,不能那么算。上尊修为问鼎,有万年寿元,七百多岁于他来说,也就相当于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老。”
宫氏想了想,又问:“可是他有万年寿元,我女儿却没有呀!这寿元不等,万一今后……”
这话没用别人接,君无念亲自开口,他告诉宫氏、告诉在场所有人——“她生我生,她死,我助她重生。”
这是无视天道,不畏天地的气魄,即将是宫氏都不得不在这样的气魄下点了头来:“好,那我便将我的骨肉交予你,但你要知道,她从前受了许多苦难,那些是终我一生都不可能忘得掉的可怕记忆。我身为一个母亲,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是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的女儿,不能再有人打她骂她,不能再有人伤她,哪怕是一个手指,一根头发,都不可以。”
君无念点头,郑重承诺:“她命如我命,她身如我身。”
宫氏点头,情绪再控制不住,以手掩口,哭泣再起。
西陵瑶跪在那里,看着宫氏,半晌,她俯下身来,冲着上首父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一个声音传至宫氏神念之内,她听到是西陵瑶的声音在说:“谢谢你能让我替她活下去,谢谢你,善良的母亲。”
宫氏一惊,目光送向西陵瑶,对上的,却是她和善的笑,和神念中的最后一句话:“娘亲宽心吧!害死她的那个人,在我来的那一天,就已经亲手掐死了。”
宫氏闻言,像是突然一下解了多年郁郁之结,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只是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着:“好!好!”
人们以为她是欢喜,却只有这母女二人心里明白,那是关于一个秘密的心照不宣,也是她们母女二人真正的认了彼此。
洞府外大阵未闭,孙萍小跑进来招呼众人:“饭菜都好了,现在要端上来吗?”
虚空子哈哈大笑道:“端!立即就端!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但要有饭菜,还得有酒!你们派个人去本祖洞府,把本祖藏着的酒搬几坛子过来!快去快去!”
这事儿王山和孙良才主动去办了,这方,西陵元齐和宫氏已经起了身,再无忌讳地将君无念和西陵瑶二人给扶了起来。
西陵元齐看君无念,那真是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喜欢。先前对于上尊这个身份的纠结避讳,早已经随着那番讲述淡化了去,他现在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女婿,是他们一家人中的一员。从今往后年年月月,都是要在一起生活的。
而宫氏与西陵瑶这母女俩,经过方才那一番神念交汇,关系较之从前更是亲密了无数倍。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简直就像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