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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修无情道,是为了护佑门派,可是我也喜欢你。”
玉襄没有说“我是为了你”这种话,那仿佛会参杂进些许道德绑架的嫌疑。她也不想让他觉得亏欠,或者有所压力。
少女坦坦荡荡道:“若是我们两情相悦,你一定不会忍心见我孤独寂寥,独守广寒的,对不对?”
闻言,伏凌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定定的瞧着人的时候,有一种尖锐的寒意,叫人下意识的便感觉不舒服,想要避开。
可当那双眼眸染上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就像是月色下月光粼粼的湖面,晃的人心荡神摇。
他轻轻道:“对。”
“可是,”伏凌又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吐血第二次。”
“我会注意的。”玉襄认真道:“之前动情到什么程度吐的血,我已经记住了。以后若是感觉不好,我就立刻离开你平复心情,怎么样?”
伏凌再三确认:“……你真的要这么做?”
玉襄却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坚定道:“我不想放弃你。”
“好。”伏凌又笑了。
他想,她若是死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结成道侣,那最多也不过是,同生共死罢了。
“那你现在觉得……我可以抱你吗?”
玉襄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然后点了点头。
伏凌这才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站定在她的床边,和她平静的对视了好几秒,像是在评估她的状态。然后坐了下来,朝着她倾过身子,克制的环住了她的肩膀。
玉襄却并不满足他这矜持的距离,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的后背,稳稳抱住,借力贴紧了彼此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脖颈处的皮肤,似乎贴上了他的脸颊,有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
伏凌似乎在她的耳边发出了一声轻笑,很温顺的被她抱紧了。
“但无情道毕竟是无情道,我们还是和别的情侣不大一样……我们得保持距离。”玉襄喃喃道,“要给彼此充分的空间。”
“嗯。”伏凌发觉她的长发发质润泽柔顺,散发着丝绸般的光彩,忽然来了兴趣,抬手轻轻抚摸起来。“你修了无情道,你说了算。”
“无情道的职责所在,我不能经常见你,毕竟一千年里,起码总要有那么九百五十年的时间保持修为在线,可以护住门派。”
伏凌顿住了:“……你要九百五十年不见我?”
玉襄心虚的亲了亲他的脸颊,“四百七十五年?”
伏凌转过脸来,眯起眼睛看着她:“四百七十五年?”
“两百……五十年?”
“两百年。”
“……两百年太短了,两百三十年?”
伏凌盯着她:“你忍得住?”
“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玉襄估算了一下,“我会努力忍耐的。”
闻言,伏凌淡淡道:“那就两百三十年吧。”
这下轮到玉襄有些不服气了:“你呢?你忍得住?”
“我忍了很多年了。”伏凌压着她的脑袋,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似笑非笑:“经验很丰富。”
想起自己那些年动不动就跑去外面的岁月,玉襄一时语塞。
她乖巧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生怕他开始翻旧账道:“你知道吗,修炼了无情道以后,万事万物好像都留在了冬天,再热烈的焰火,看起来都冷冷淡淡的。”
“但是只有冷冷淡淡的你,却和别人不同。”
“哪里不同?”
“你感觉起来,有一层暖意。”
伏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故意问道:“那燕和真人呢?”
他是春天那么暖。玉襄心中诚实的回答道,但你有夏天那么热烈。
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适合说实话。
她哄道:“你是不同的。”
“那么你一开始,说我‘也’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是什么意思?你哪里来的‘也’?”
“……我乱说的。”
伏凌轻哼了一声,暂时放弃了追究。但他的问题本就很多,此刻更是一个接着一个:“还有,魔教教主为什么会叫你师尊?”
“我和燕和真人……”他刚才自己明明也提到了这个名字,可她说出口来,他还是一阵不悦的攥紧了她的一缕长发。玉襄只好飞快的一笔代过:“外出游历的时候,碰见了他。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一段师徒之谊。不过我没有教他上阳门的法术,都是传授在别的地方学到的术法。”
中原此前对魔教其实知之甚少,正因为如此,伏凌没有发现时间难以对上,只能以为这位魔教教主崛起极快。
听闻他们有过一段师徒之谊,他突然来了一句:“……你还准备收徒吗?”
玉襄愣了一下,“无情道我才刚刚入道,哪还有时间收徒?”
伏凌不动神色的“哦”了一声,但看起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修炼无情道,又身为广寒峰峰主,掌门说你以后都要待在门派里,主持大局。我若是也跟着留下来,怕是与你修行无益。”
“嗯。”
“约好了,两百三十年。我外出游历,两百三十年回来一次。我会告诉你我到的每一个地方,遇见的每一个人,我的每一次出剑……给你带很多礼物,很多很多礼物,好不好?”
玉襄忽然想起之前她总央求下山的师兄弟们带东西回来,还被师尊训斥“贪恋红尘俗物”,她忍不住笑道:“好啊。”
话音刚落,她便对上了他抬起的眼眸,在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倒影。
一瞬间,玉襄的心怦然一动,然后感到一阵心悸梗塞。
她立刻捂住了胸口,艰难道:“……你得走了。”
伏凌立刻放开了她。
他说:“两百三十年后见。”
玉襄忍着胸口的绞痛,却仍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两百三十年后见。”
她闭上了眼睛,虽然与伏凌分了开来,可心神却格外安定满足。
闭关没多久,她就迎来了“问心”。
说起来那么可怕的问心,其实更像是一种自我质疑的心魔——何为无情,为何无情?既然无情,又为何仍被红尘所缚,不得超脱?
值得吗?
踏入此道,是否仍有飞升的希望?还是一种不见尽头的牺牲?
无情道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意义?
这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所选择的道?
万千杂念蜂拥而起,此起彼伏的质疑着道心,若对自己所循之道不够坚定,自然很容易身死道消。
但玉襄想着伏凌,这理论上明明不符合无情道立道信念的信念,却让她安安稳稳的在狂风暴雨之中,平稳抵达了新的彼岸。
她想起风夕瞳曾经告诉过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瞬间,竟然让玉襄觉得,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明明就是无情道!
而二百三十年在闭关中几乎瞬息之间便过了一半,又过了一半以后,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想见的人。
伏凌盘腿坐在她的面前,就像是曾经的玉襄在入定的师尊面前冥想,等他睁开眼睛一样。
他闭着眼睛时,因为这些年剑道的磨砺,眉眼间尽是肃杀的冷意,但察觉到她的视线,伏凌睁开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神态却突然变得像是最久之前,他还不通人情,宛若野兽一般,会把鼻子凑上来轻嗅的自然亲昵。
他说:“这两百年间的门派大比,我都是第一。”
玉襄一开始有些忘记了如何露出表情,只是安静的听着。
“因为总是有人跑过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在心石上一直写着‘心有所属’。它放在大门口也有两百多年了。”
玉襄的唇角有些软化了。
最后,伏凌又道,“我在外游历,遇见了一家和你同姓的家族。有个孩子,我觉得颇有慧根,说不定跟你还是本家,正适合与你做个徒弟。”
他说:“他叫樊香君。”
一听这名字,玉襄原本软化的嘴角忽然又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卡了好几天,因为一直拿捏不准伏凌的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反反复复磨了几遍,总算磨出来了。
伏凌:你修的无情道,你说了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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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襄见到了年少时的大师兄。
眉目如画; 唇红齿白,轮廓柔和秀丽,还没有长出成年男性那种英挺的骨象,所以尽管能够看出属于男性的清俊; 也被雌雄莫辩的五官硬生生的糅合成了宛若女性的冷艳。
再加上他那对于女性来说,也太过纤细的腰肢,第一眼,人们总会把他当做一位少女而不是一位少年。
他只有十三岁; 但已经表情淡淡的,看喜怒不形于色了。人们看不出他是已经习惯了被人误认所以不以为然,还是把厌烦和恼怒藏在了心底。
玉襄知道是后者。她知道大师兄恨透了被人当做女性,所以伏凌将他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 她说:“我为你改个名字吧。”
小小的少年谨慎而敬畏的看着她;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么一眨; 就有种多情的眼波流泻而出。
如果只看这外表,完全就是一个婀娜的俊美少女; 玉襄想着他长大后那冷漠孤高的模样; 不动神色的眨了眨眼睛; 定了定神。
“‘香’字,改成‘湘’吧。”她在空气中写出“湘”字; 和气的问道:“你认得这个字吗?”
大约是她的态度颇为温柔,在“仙人”面前多少有些拘束的少年稍微没那么紧张的点了点头。
“全凭师尊定夺。”
他恭恭敬敬的回答; 却习惯性的刻意压低了声音。玉襄觉得; 他大约是想用低沉的音色告诉旁人他的性别; 但还没有经历变声的清亮嗓音,叫他难以达到“让人听声辨性”的目的。
这点小心思有些稚嫩的可爱,玉襄微微弯了弯唇角,却听见那一声“师尊”,又有些发愁。
——大师兄的天赋可是连师尊都认可的,她怕她能教出一个魔教教主,但教不出一个莲华真人。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一枚储物戒,又找了半天适合刚刚开始修行的修士用的丹药、法袍、器具、符箓……就像是当初师兄弟们塞给她一大堆装备一样,塞给了樊湘君一大堆东西。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感受到了自家“师尊”对于自己的关系和重视,他看起来好像又放松了一点。
少年玉骨冰清的神态中慢慢柔和的带了些许笑意——越发像一个甜美的小姑娘。
他语气轻快,也比之前更加亲近道:“谢谢师尊。”
玉襄微微颔首,心想,还好这个大师兄只是幻境的产物,而不是像毗沙摩那样,是真人被困了进来。
否则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而她虽然收下了这个徒弟,但实在没有多少心力去传道受业,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伏凌带着他。玉襄担心樊湘君觉得自己受到了“师尊”的冷落,于是逮着机会,便想从别的地方弥补——每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