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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我掀开了窗户上的帘子。
村子被大雪覆盖，孩子们奔跑着丢雪球。大人们则三五一群围在木棚下的火堆旁，远处被大火肆掠过的山野在雪中若隐若现。没被大雪盖住的地方透出片片焦黑。
“城……姑娘，你这是？”凤青轶见我掀开窗帘，随即勒马同马车平行，他似乎顾忌旁边的村民刻意变了称呼。
他静静的看着我，如绸的墨发和紫色的发带在冷风中飘扬。我條地回神，对着他道：“凤公子，你进车里来，吾想知道一些事。”
“喏。”他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紧接着身姿优雅的跃上马车，掀开帘子钻进来。他坐在对面的软垫上道：“城主想知道什么？”
我抿着唇梳理一下脑海里缠绕成堆的问题，片刻之后竟然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凤卿，今天是何日？吾，失踪多久了？”
“这……”凤青轶显然也没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同情的看着我认真道：“今天是泰始元年腊月初四，距那日城主你在大火中失去联系已过去三天。”
“那，刺客抓得如何了？驯龙寮大火的善后处理到了哪一步？”我急切的抛出下一波问题。
“抓到二十四个刺客，不管死没死全都被绑在外城门口示人。暴动的百姓也被全数镇压，右将军闻讯之后星夜从远方赶回，他亲自登上城墙澄清龙群瘟疫实为贼人讹传一事。他还冒雪在城墙上不停重复了一整天，整个城中的百姓几乎人尽皆知。”
凤青轶的眸中闪着熠熠光辉，带着敬佩的表情接着道：“此外，右将军还用羊皮卷写下澄清的文书，盖上他的官印。随后，在成邑将军的帮助下，由士兵们誊抄三十份加盖官印，再拨出六百人，分成二十人一个小队，每队持着一份文书从不同的方向出发走村串户将澄清的消息传下去。”
我不禁为这个方法和二哥的行事速度感到惊叹，同时又有些愧疚：“吾的二哥，也就是右将军他有没有说什么关于吾的？”毕竟，小娘我把驯龙寮管没了啊……
“这倒有。”凤青轶的回答让我心里一震，他却雅然一笑，“右将军他时不时也会扶额自责，他说他不该将这么大的担子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害得自己的妹妹身陷险境，还在大火里失踪。他说，是他的错。”
“不是的！”我垂下目光，视线里又漫上水汽：“这怎么能是二哥的错呢？二哥他为了收集夺权证据出生入死，是吾太没用……”
二哥温润的笑容跃入脑海，其实我是希望他生我气的，就算是当着凤青轶的面抱怨我、骂我一顿都好，那样至少能让小娘我的心里好受些。
可是他没有，他依然疼我、爱我，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二哥，我祁灵玉此生何德何能，竟有你这么好的哥哥疼宠？
“城主，你也不必自责。毕竟谁都没想到幕后的敌人早把黑手伸到了驯龙寮，你也只是刚巧碰上而已。”凤青轶抬手按住我的双肩，温和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没说话，他也无声的收回手重新坐好。
沉默片刻，他继续道：“右将军做的这一切都收到了出人意料的好结果，先前放火的百姓知道真相后，不仅愿意伏法还争相让家人缝制帐篷，给风口送粮送药，其他百姓也主动参与对龙群和幸存者的搜救，他们说希望藉此来赎罪。还有各个小队飞鸽传回的好消息，虽然他们还没走完所有的村舍，但收效良好。讹传龙群爆发瘟疫的风波，实际上已经得到平息。”
“那……”提到搜救幸存者，我有些忐忑，“妙言和范仁范义兄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天虽然漫天火光，我却没看清楚小岛上都有哪些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过这一劫。
“妙言没事，她在火中昏过去，所幸被追捕刺客的士兵遇到，随后被抬出了风口。至于范家兄弟……”凤青轶迟疑一下，“范义还活着，只是受了点轻伤。范仁他……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听着他的话，我沉默了。刚压下去的泪意再次直钻眼眶，我紧咬唇瓣，不自觉想起范仁只身将一群刺客挡住的画面。
“听士兵们说，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眸光涣散，却还巍然屹立。彼时，他身中十几刀，浑身是血还紧握着剑、瞪着眼睛怒视前方。士兵们大着胆子喊了他一声，他的眼珠动了一下，说了几个字后便轰然倒下。”
凤青轶的话徐徐传过来，带着对范仁的敬赞。
可我听进耳中，却觉得异常难过。“范仁他……说了什么？”我轻启唇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说：‘告诉公卿大人，卑职无能救城主。你们快去。’”凤青轶撇开视线，故作无意的去看窗外的景色。可我却发现，他放在膝上紧握成拳的手，指节泛白。
车里一阵寂静，只剩下哒哒的马蹄伴着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辘声。
我暗暗抹去眼泪，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的鼻尖不再那么酸楚。视线的余光扫到飘起的车帘外面，熟悉的景色印入眼帘，马车已经到豢龙城外面了。
我干脆倾身上前掀开帘子，看着银装素裹的豢龙城。
卫靖远没料到我会掀帘子，一下子手忙脚乱的过来和我抢帘子：“城主，你这是做什么？快过来，百姓们要是认出你来……”
☆、第118章 不气！我们要淡定！
“我就这样看，不出去。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就算注意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我的手腕灵巧一偏，顺利躲过他的手。刚才那些士兵刚找到小娘我的时候不也是认不出来？
“就算有一些眼尖的百姓，不是还有马车掩饰的吗？凤卿你就放心吧。”我说着，已经聚心会神瞧起了城下似乎很热闹的景象。
凤青轶无奈的叹口气：“城主，那你坐到垫子上，臣来替你拉帘子。”
这敢情好，我赶紧将帘子递给他，然后缩回垫子上。
随着马车的行进，我看见城墙下挤着不少人。而人群挤着的地方，是整齐排列的柱子，以城门为分割线，左右各十二根。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他们垂着脑袋头发杂乱，身上挂着各种烂菜叶和臭鸡蛋。
这些就是毁了驯龙寮的刺客……
我不自觉咬紧牙关，从心底生出的愠怒以吞天灭地的趋势迅速膨胀！连呼吸都开始紊乱。我攥紧双手，指甲刺痛掌心，视线过处，恰好一个刺客缓缓抬起头来。
他用鄙视一切的不屑目光扫视众人，随后，无数烂菜叶和臭鸡蛋雨点般朝他砸去。
“砸吧，尽量的砸吧！有种砸死老子！老子明白，被愚弄的感觉不好受吧？可是老子开心，哈哈哈哈！”嘶哑得破锣一般的嗓子，证明此人定不止一次如此大骂。
百姓们向他扔烂菜叶和臭鸡蛋，他也不躲，是无处可躲。蛋汁从他的额头滑落，沿着鼻梁滴下，可他依旧蔑视一切，仿佛众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可笑的蝼蚁。
可恶！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我气结的怒道：“吾要杀了他们！亲手杀了他们！”说着，我忘了自己脚受伤的事，猛地起身，却忽然向前倒去……糟糕！
“城主！”凤青轶愕然接住我轻声道：“淡定！不气！我们要淡定！右将军已经吩咐过，七天之后必将他们处死。现在留着他们，不过是让所有的百姓知道龙瘟一事是假，有逆贼是真。他们都会得到该有的惩处。”
“不行！吾现在就要动手！”说着，我就要去抢凤青轶的长剑。
我痛得龇牙咧嘴，但心中的怒火实在难消，看着他们那晚的大火和死里逃生的恐怖经历就会重展眼前，还有为救我和妙言以身挡住刺客的范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人群竟渐渐沸腾起来。
突然，有些异样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为什么城主不下圣谕杀了这些逆贼？”我一怔，立时停下抢武器的动作。
“对啊，他们都如此十恶不赦被绑在这里，为什么不杀他们呢？会不会是故意绑给大家看的？”此声一出，小娘我内心一震，凤青轶将我扶回软垫上，马车正缓慢走到人群中央。
“嘘！”另一个紧张的声音响起，“别乱说话，那天右将军大人不是说过了吗？把他们绑在这里示众是为了警告其他心怀不轨之人。”
“那就是说还有同伙没被抓到了！要是还有人中了他们同伙的计，在城中乱来怎么办？我们……”
讨论的声音消失在喧闹里，另一个破锣嗓子却吼起来：“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愚民也不是太愚蠢嘛！没错，老子就算死了，也还有其他兄弟来补上，让你们不得安宁！来啊！杀了老子啊！城主？你们的城主早就被那把大火烧成飞灰了！哈哈哈！”
“对！死了……她死了！”其他的刺客开始嘶吼起来。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的马车吱吱嘎嘎的声音。
凤青轶冷着脸就要出去，我抬手拦住他，随手朝赶马车的士兵道：“掉头，到人群中间去。”之前，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赶车的士兵和凤青轶，并没有其他人跟着，所以马车很快便掉了头。
我在敞开的车帘后面，看见百姓们全都在看马车。因为刺客吼出的那句话而愕然的表情，还整齐的挂在每个人脸上。
“凤卿，扶吾出去。”我朝凤青轶伸出手，他如玉的脸上闪过为难。
“城主，不如还是由臣出面……”
“扶吾出去！”我猛地打断他，唇角牵出自信淡然的笑容：“凤卿，吾自己的生死，吾要自己证明！他们是吾的百姓，吾宁愿在他们面前失去整洁肃穆的形象，也不愿在他们心里失去信任和勇气。”
他怔怔的看着我，手却已经握住我的，然后雅然一笑将我牵起，另一只手也随即挑开车帘。
“城主到！众人见礼！”凤青轶极力让有些嘶哑的嗓子发出如常的猛喝。
“城主？！”
“城主来了？”
“应该不会错，扶着城主的那位大人是当朝御史大夫凤大人！前不久他还领着人来我家的药铺买过药草呢！”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他也带着人来了我的杂粮铺。说是，为了筹集驯龙寮的物资……”
百姓的惊异和讨论只是一瞬，刹那后他们齐齐朝我扶肩见礼，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草民/民女参见城主！万岁！万万岁！”
“免！”我在凤青轶的搀扶下站在马车上，目光冷峻的扫视过所有人，最后森森落在柱子上的刺客：“你们的愿望很美好，只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吾还是好好的踏着那场大火回来了！各位刺客，让尔等失望了！”
我刻意直视方才那个吼得最凶的男子，他呆愣一下，旋即用不屑和鄙视的目光同我对视，只是眼底的惊愕依旧难掩。
领教过卫靖远盯人的目光，小娘我眸光含刀的修为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肩的程度。就算是眼前的刺客，也一样！
不过片刻，他就率先移开视线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算那场火没要了你的狗命，你也离死不远了！老子不失望，老子最多先走一步在九泉之下等你！哈哈哈哈！”
“呵！有意思，吾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一下你的那些临阵脱逃的弟兄们，将如何来取吾的项上人头？”
☆、第119章 只配下地狱
我讥讽的勾起唇瓣，那天陆涵光带着小娘原本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