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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下完才踏实。”风绫将黑子推到她手边，自己执了白子，“该你了。”
黑色棋子沁心的凉，入手光滑。她轻轻摩挲着，半天都落不下棋子，不知在想什么走了神。
“有这么难吗？”
禾锦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方才竟然走了神。她捏着棋子又是半天迟疑，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说。
风绫自然看得透，随意笑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干嘛欲言又止。”
禾锦心绪不宁，胡乱落下一子，立马就发现自己的棋子正好撞进他的陷阱里。她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意有所指，“你明知道我下不过你，又为何要执意这一盘残局。”
“结果如何不重要。”风绫垂下眼睑，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一个捡起来，“重要的是和什么人。”
禾锦看着他把棋子捡起来，捡得很认真，心里头竟会为他感到心痛，忍不住道：“你知我非你良人，其实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风绫的动作彻底停下，也明白她今日是想跟自己说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此时会如此平静，轻声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禾锦定定地看着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接道：“我想和靳褚在一起。”
风绫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我想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禾锦说完还觉得不够清楚，又加了一句：“我要和他成亲。”
风绫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 捏着手中的棋子，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你与我联姻之时，曾昭告天下，此生绝不二嫁，也不过才几百年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不二嫁。”禾锦垂下眼睑，睫毛轻轻颤动，“我要与你和离。”
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轻轻打着转儿。风绫整个身体都僵硬住，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她的话彻底惊呆了，“你说什么？”
她不是要娶靳褚做小，也不是要让自己让出主夫位置，而是要和自己和离，断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她沉默不语，明白谁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是可怜到无药可救。无论他付出多少，在禾锦看来，也不如靳褚的枕边风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今内忧外患，你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和离？你想过后果吗！”风绫起身两步跨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痛心道：“锦儿，靳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不管不顾！”
禾锦立即反驳道：“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我不信！”风绫彻底沉了脸色，强忍着情绪道：“你危难之时，我不顾一切站在你身后，在妖界长老面前力保于你！你如今与我和离，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这一点上禾锦确实对不起他，心里头又难受起来，“我知你难做，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维护你……”
“所以你明知道这样做会伤我，还是为了靳褚毫不犹豫地弃我于不顾？”风绫打断了她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昏天暗地，天翻地覆。他轻轻跪在他跟前，哑声质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一文不值？”
禾锦心头兀地一阵刺痛，来得猝不及防。她捂住心口，扯住他的衣袖，“你别这样说，风绫。”
“难道不是吗？”风绫苦笑着反问她，所有的从容不迫都瞬间崩塌。他伸手紧紧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都可以清晰看到她眼中无比卑微的自己，“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是有多一文不值？”
他那个眼神，真的震撼到禾锦。
她甚至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只能伸出麻木的手将他轻轻搂住，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冷静一些。
第378章 梦中秘密
第378章 梦中秘密
禾锦从不曾陨灭他的高傲，可是他的所有低声下气都是对着自己。当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跪在她脚边的时候，她只有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不忍眼睁睁看着他这般模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心中百般苦涩，终究在心头化了开，“只是……”
“只是靳褚比我重要罢了。”风绫接下她未说完的话，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指尖都在发抖，“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过，也不敢想……他会比我重要这么多。”
禾锦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或许她潜意识里真的是这样想的。这确实很伤人，可他们二人在自己心里，就是有高低先后之分，无可辩驳。
魔，本来就是自私的。
就像靳褚和余子书之间，她会下意识地选择余子书，找一堆理由来证明自己是对的。可说到底，还是在自己心里的份量不一样罢了。
“对不起。”她现如今只能说出这句话，苍白而无力。
她总是这样爱恨分明，没有半分掩饰，没有半分虚伪，完全尊崇她的内心。这样的她让人又爱又恨，抓不住，却也放不下。
风绫的手越扣越紧，让人无法喘息。他抵着她的肩窝，难以忍受地咬住她的肩膀，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锦儿，你什么都信任他，可曾想过他也会骗你？”
“靳褚不会。”禾锦想都没想，“他绝不可能骗我，他没有那个心机。”
风绫低低地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那个频率十分诡异，“锦儿，你被他表现出来的假象给欺骗了，他瞒着你的事情，足够被千刀万剐。”
禾锦被他这句话震住了，她潜意识里是不相信风绫所说，可是风绫说话从来不会没有依据，“你什么意思？”
风绫微微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在她脖间轻轻摩挲，似乎在酝酿一场可怕的暴风雪，“你可知道，余子书其实是不必救他的。倘若余子书不救他，就不会丢失金丹，更不会在最后关头成全你跟靳褚。”
那个名字是她的逆鳞，触之必死。禾锦猛地推开他，震惊地看着风绫，目光不安地颤动着，“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余子书来妖城找你的那次吗？”风绫还是笑，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轻轻抚摸着禾锦的脸庞，“百莨花入酒，大梦三生。他做了三个梦，一梦前生，二梦今世，三梦大彻大悟。我看到他心中最美的景色，是第一次遇见你之时，看到他最惧怕的事情，是你与靳褚喜结连理。”
禾锦紧紧揪住衣襟，一提起他的名字就痛到不能自己。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人不在了，再说这些只剩下追悔莫及。
“我伪造了他的第三个梦。”风绫不急不燥，让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在他的第三个梦里，看到的是一个秘密。震惊之余，又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只好偷换了他的梦境。”
“到底是什么梦？”禾锦哑声质问他，每一个字都咬得牙根发痛，“这和靳褚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个秘密和靳褚有关。”风绫定定地看着她，知道这件事是她所无法承受的程度，说得格外缓慢，“当年靳褚灰飞烟灭，并非真正的灰飞烟灭。他将你的肋骨融入骨血，带着对你的情陨灭，即使是重生之后，也只会对你一个人生情。神被情所牵制，就不会真正的消失，会以很快的速度在神殿重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死，其实是在他的算计当中。”
棋盘倾斜，“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滚落了满地。禾锦怎么也没有想到，靳褚死后重生没了余子书的七情六欲还会爱上自己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知道你始终介意他身上有余子书的七情六欲，可他没有信心剥离之后还会这么爱你。他怕自己失去你，所以用了这样的假象去欺骗你，让你以为他重生之后爱上你与其他无关，来骗取你的真心。”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她根本无法去想象，那些美好的曾经都只是假象。禾锦已经无法再听下去，她捂住耳朵，声音都在颤抖，“够了……”
风绫也心疼她，可是这件事他必须要说清楚，让她彻底断了对靳褚的念想，“余子书是这场骗局中最大的受害者。他为了赎罪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靳褚，可他没想到，他在靳褚的气息里感受到了你的气息，让他走火入魔失去对金丹的控制权，也就是这一念之差，金丹与靳褚魂魄合二为一，他碎成千万片散落在世间。”
当时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哭着求着让余子书救他，可她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禾锦摇晃着站起来，有一瞬间眼前都是黑的，身体摇摇欲坠。
风绫起身扶住她，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把这件事推到极致，“余子书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无论你的选择如何，都从不曾说出来。他知道他自己时日无多，靳褚再走，你身边就没有人了。”
是的，是的。他在最害怕的时候，就差跪在地上求她回心转意，都不曾把这件事说出来。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愿意和靳褚一起拥有她，只是因为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想要把最好的留给她。
禾锦只觉天昏地暗，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她跌跌撞撞着往前走，从塌上摔到地上，又抓住衣裙爬起来。
“锦儿！”风绫连忙将她扶起来，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这些都过去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
禾锦潸然泪下，脚步都站立不稳，又哭又笑地扯着他的衣襟，“你知道吗？是我让他救靳褚的，是我非要让他去救的！”
她睁着眼睛掉眼泪的模样，让风绫想起了那次余子书坠入灭魔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哭得肝肠寸断。
余子书，果然是一生之敌。
第379章 倾盆大雨
第379章 倾盆大雨
惊雷乍响，映在禾锦脸上苍白一片。她紧紧抓住风绫的衣襟，整个身体都用力到发抖，眼泪如珠子一样掉落，“是我……害死了子书……”
风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终究还是有些愧疚，“这不是你的错。”
大雨骤下，狂风四起。整个魔宫陷入一场灾难之中，雨水疯狂洗刷着大地，窗户撞得“砰砰”作响，“啪”地一声被吹开。
禾锦跌跌撞撞着打开房门，冲进风雨之中。狂风灌入她的衣袍，猎猎生威，她的身影在雷电交加之下显得摇摇欲坠。
风绫终究是没有跟上去，剜心之痛难愈，应当给她点时间。
大雨倾盆，狂风迷眼。
禾锦什么都看不清，但她也知道哪里是靳褚的院子，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不会走错。雨汇成水流，已经淹没到她的脚踝，步步维艰，每一步都走得太难了。
——十七，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我重生之后会完完全全地忘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