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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云山收回“欺负”冯不羁的手指头,收敛玩笑,认真道:“之前对付异皮的时候,我菜刀刚挥出去,你的匕首就出鞘了,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既灵总算明白了谭云山在说什么,虽然很想揶揄“你怎么不等五妖兽都收服了再问”,但至少,晚归晚,对方还是惦记着问了。
“我没发现它的破绽,”既灵看着他,实话实说,“但我知道你是谭云山。”
饶是先知先觉的谭二少,也被这突来的转折弄愣了:“怎么知道的?”
既灵叹口气,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机灵还是傻:“你发现堵着岔路的黄土墙,然后叫我们过去帮你刨墙的时候,还记得第一个动手的是谁吗?”
谭云山回忆半晌,恍然大悟:“我。第一刀第二刀都是我。前一刀发现土墙,叫你们,后一刀是你们赶过来之后,我拔下菜刀又当着你们面砍了第二下,然后我们才开始一起刨墙……”
异皮再厉害,也砍不了藏着符纸的墙,所以那墙上的第一刀绝对是真正的谭云山砍的。异皮若想掉包,只能趁他喊完人之后到既灵他们抵达之前,但如果那样,异皮就只能等到抵达后的既灵他们将符纸从墙里刨出来,符术被破坏,才可继续参与刨墙,但事实是,既灵他们刚赶到,他就又砍了第二下。而在推倒土墙之后,谭云山再没单独行动过。
这回轮到既灵惊讶了:“你这是脑子还是天书啊,连这种事情都记得?!”
谭云山乐:“你不也记得吗。”
既灵语塞。
她记得是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里视线都放在他身上,那他呢?难不成还全程自己看自己?
谭云山没既灵那百转千回,只好奇:“你既然早知道我是真的,为何异皮挑唆,说我和白流双都有单独行动过的时候,你不直接挑明?”
既灵没半点犹豫:“我觉得你那么狡猾,肯定能想出办法。”
“……”谭云山第一次被夸到不知如何接茬,只得转移话题,“就算我不是异皮,也不表示我的判断就一定对,万一我砍错了呢?”
谭云山问得真心实意,故而直愣愣看着她,不错眼珠地等着答案。
既灵被看得有点心虚,又有点冲动,到最后,那冲动甚至盖过的心虚,驱使着她嘴唇微动:“没……”
“小白狼你够了!真当我死了啊——”突来的郁闷咆哮盖住了既灵的声音,也直接拉过去了谭云山的注意。
冯不羁醒了,这会已直起上半身,黑着脸瞪白流双,尽管额头缠着布条,但豪气全然无减。
“你该感谢我,不是我戳你脸,你哪能醒这么快!”白流双被吼得那叫一个冤枉。
谭云山长长呼出一口气,舒展着眉眼过去:“冯兄,你总算醒了……”
既灵垂下眼睛,把那句“没有万一,我信你”藏回心底,然后飞快抬头,迅速跟过去。
伙伴苏醒且仍旧活蹦乱跳绝对是天大的喜事,不用刻意,很自然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压过去,所以来到冯不羁跟前的既灵,再无暇其他,只剩关切:“有没有内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
“都没有。”冯不羁连忙打断,不然没事都被问得心慌慌了,“就是头有点晕,缓缓就好了。”
随便摔一跟头脑袋磕地,都得头晕恶心上几天,别说被落石砸了。
伙伴们总算稍稍安了心。
冯不羁这边的经历没什么可讲,落石之后,失去知觉,八个字说完。但另外一边可就精彩多了,谭云山主讲,既灵补充,白流双时不时再插句话,听得冯不羁瞠目结舌。
终于等到伙伴讲完,冯不羁感慨万千,他找的这不是伙伴,是青天大老爷啊!简直一眼分忠奸,一刀辨清白!
不过……
“落石之后异皮就成功代替了我,那它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机会对你们下手,为什么直到你们起疑,它都没什么出格举动?”
谭云山有些困扰地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异皮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除掉我们,而是尽快驱赶我们出洞,从它变成你之后,一言一行都是催着我们‘赶快出洞’。”
“对!”白流双也越来越捋出清晰脉络,“发现洞口的浊气之墙没了之后,他半点不起疑,就一口断定异皮已经跑了,催我们赶紧去追!”
冯不羁还是想不通:“催你们出洞有啥用呢?如果是觉得你们在洞中碍眼,直接都弄死不就……等等,”冯不羁回过味来,“我逃过一劫,会不会也不是运气好,而是它压根就没想让我死?”
伙伴们你看我,我看你,愈发觉得冯不羁可能……真相了。
冯不羁想起刚刚听过的南钰查来的只言片语,一脸烦躁郁闷:“耍人好玩?这他娘的什么破习惯啊!”
既灵心说这只能问异皮自己了。
却不料谭云山道:“当年百无聊赖,又不缺精气,耍人玩玩可以,但现在它被困此处三千年,好不容易等到仙阵破了,它大可以出去,外面有成千上万的人可供它戏耍,为何它还要执着于洞中?而且它当年的习惯是被识破,便杀了被掉包者,未被识破,便连同上当的和被掉抱者一起杀掉,可现在我们识破了它,冯兄依然活蹦乱跳,这说不通。”
冯不羁听着别扭:“那要不……我死一死?”
谭云山被噎了个正着,却想笑。或者说自冯不羁苏醒,四个伙伴又重新聚到一起,他心里的阴云就散了大半,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南钰了。
但愿那位上仙能带回更关键的讯息,谭云山想,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方向。
九天仙界,庚辰宫。
“《九天伏妖志》?”南钰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没想到师父这里还真有干货!
郑驳老一棋子弹过去:“你还可以更大声一点,最好让整个九天仙界都知道你要去仙志阁偷书——”
南钰眼疾手快接住那小小白子,恭恭敬敬放回面前棋盘上它本来的位置,然后弱弱道:“师父,你的声音好像更大……”
郑驳老眼睛仍盯着棋盘上的残局,仿佛在苦思冥想破解之道,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给徒弟的:“如果那里也没提及,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南钰讶异:“难道说师父你也没看过那本书?”
郑驳老终于皱眉抬眼:“什么叫‘难道说’?那伏妖志藏于七层禁地,满九天仙界你问问,能知道这本书的不超过十个,为师位列其中已属你的福分,别不知足!”
“能拜到师父门下,此生之大幸也!”南钰抱拳施礼,一看就是“熟能生巧”。
偏郑驳老很吃这套,立刻转怒为喜,眼睛乐成两道缝,在眉毛胡子的掩护下,难觅踪迹。
南钰四下看看,再次确认安全后,才低声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
郑驳老从容点头:“讲。”那架势仿佛这世上没任何问题能难倒他。
南钰道:“我听说仙志阁七层里藏着的都是九天仙界的秘密,但这伏妖志为何也要保密?让众仙友都知道当年出兵围剿妖邪的光辉胜绩,不好吗?”
郑驳老笑笑,很淡,过后又一声叹息:“徒儿啊,你这几百年的神仙算是白当了。”
因容貌尚存少年气,南钰经常被仙友调侃年轻,他不喜欢这样,结果他这位师父干脆跳过年轻,回回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孩童”,比如眼下,简直让人心塞。
“行了行了,”郑驳老难得放徒弟一马,“来日方长,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悟。你赶紧办正事去吧。”
南钰惊讶于师父的“鼎力相助”,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满腹狐疑:“我可是要去闯仙志阁七层啊,师父你不说劝我一句,还鞭策鼓励?”
郑驳老淡淡看他一眼:“我劝你有用吗?”
南钰非常认真地进行了漫长而纠结的挣扎,最终艰难道:“还是……有点用……吧?”
郑驳老忍俊不禁,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徒弟的脑袋:“难得你有真心想做的事情。少年人,不怕犯错,就怕终日懒散,得过且过,连自己是谁,要什么,都不知道。”
南钰没好气地笑:“我都成仙了,还要什么啊。”
“就是这个。”郑驳老看着自己徒弟,带着点感慨,带着点沧桑,“如果你一直这么想,那这百年神仙做的,还不如人间一日。”
目光重回棋盘,郑驳老抬手落下一子,局破。
南钰静静看着,心潮起伏,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从庚辰宫到仙志阁这一路,南钰都在考虑究竟值不值得为那些连相熟都算不上的人涉险,虽然师父说少年人不怕犯错,但这可不是小错,擅闯禁地啊!一个被抓现行,不用想,他可以直接从思凡桥跳下去陪他们一起“做人”了。可要是在这里放弃,那些在幽暗山洞里等着他的人该有多失望……
所以说人也好仙也好,就不能多情,温情、同情、友情都不行!
南钰挣扎一路,却还是抵达仙志阁。
落地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然下意识回头,一片空空如也,只缭绕仙雾。
刚刚送走另外一位仙友的隽文上仙,对着他有片刻茫然:“尘华上仙?”
南钰收回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干笑:“隽文上仙,咳,别来无恙。”
隽文上仙被这寒暄逗乐了,当然无恙,他送走南钰才不过一时三刻。但隽文上仙向来待人和气,温文有礼,故心中虽疑惑,却无任何调侃,只温和道:“上仙这一次想找什么书卷?或许我还能帮上些忙。”
隽文上仙绝对是客气,南钰毫不怀疑地想,别说是找一本书,就是他只念出三言两语,对方都在顷刻间找到那本书并翻到对应纸页。
然而,今次自然是不可能借力了。
“没,不找什么,”南钰佯装自然道,“就是刚刚忙活半天,这会儿闲了,过来随便看看书。”
隽文上仙眼底泛起疑惑,却还是没多说什么,侧身相请:“上仙随意看。”
南钰昂首挺胸进了仙志阁,一口气爬到六层,然后就在其间漫无目的地瞎晃。直到外面终于传来隽文上仙和新来仙友的寒暄,他才稍稍定了定心,一鼓作气走向六层最深处的旋梯。
成仙几百年,别说七层禁地,就这仙志阁,南钰也没来几回,所以那传说中不可靠近的仙梯究竟什么样,他也没底。而今愈靠近,心里愈紧张,待到跟前,手心和额头都已渗出汗水。
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复杂,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旋梯口,只是被一层薄薄的金光挡着,透过光影,向上的台阶依稀可见。
仙壁之术。
南钰看一眼就知道。
这算是仙人最基本的几个法术之一,然而随着施法人的仙力不同,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九天仙界的禁地,造这仙壁的绝对不会是他这种仙资平平的小辈。
破仙壁之术的办法,简单归纳就两条:一,用比它更强的仙力强行破坏;二,取造仙壁者或与之有血缘关系的仙友的一滴血擦在眉心,即可自由出入。两种方法的结果也有区别,前者仙壁尽毁,而后者,则仙壁安然无恙,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都不会被知道仙壁曾被进出过。
南钰当然希望用第二种方法,但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他知道造仙壁的是谁啊?退一步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取血?可如果用第一种办法,且不说他的仙力够不够,单是那动静,就足够隽文上仙闻讯而来拿他治罪了。
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