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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香闻言怔住,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勾住了蒋大户,错过了这一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人选。
妓女从良,都是说起来容易。
蒋文柏开着绸缎铺子,家大业大,又读过几年书,懂得怜香惜玉,肯替她脱籍讨她当妾,他那个正头娘子还是软弱可欺的。
蒋文柏这半年中隔些日子就要在小院过夜,他娘子还要送点心席面和替换衣裳过来。
待她嫁进蒋家,这样的女人还不是听凭她拿捏,要是那女人短命,她便能扶正,从此就是蒋白氏了。
白雪香越是思量越是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看向谢玄:“道长可有法门?事成之后,我自有酬谢。”
小小一口回绝:“除了不嫁,别无法门。”
白雪香冷下来脸来,心中暗忖,也许是这对师兄妹年轻道浅,这才没有破解的办法,他们画的符,不是也不灵验吗?
只要她肯花重金,将一阳观的萧真人请来,必能赶走那个女鬼。
除去女鬼,她就能风风光光进蒋家门。
白雪香目光一闪,谢玄就知道事情不成,他也不恼,从袋中摸出符咒叩在桌面上,对白雪香说:“你既不愿意,那就自求多福吧。”
白雪香没料到少年眼睛这样利,只是眼波一动就猜出她的想法,他们到底也算救她这一回,开柜摸了一把散碎银子出来:“多谢小道长,只是我有我的苦衷。”
这一把银子约摸有五两,谢玄半点没客气,尽数收入囊中,看在银子的份上,最后忠告白雪香:“我与师妹在城中会再呆几日,你知道在哪儿找我们。”
折腾了一夜,天色将明,谢玄干脆带着小小离开小院,闹了一夜没睡,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再拿这些银子大吃一顿。
多攒一些,他们就买头驴子往青州去。
小小默默跟在师兄身后,眉头微蹙,她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么竟有人觉得富贵比性命还重要。
她想起女鬼的话,扯住谢玄的袖子:“那女鬼说她是得了土地公的法旨才来报仇的,那间土地庙能显灵!”
“当真?”谢玄一喜。
师兄妹二人到土地庙投宿,就是想请土地显灵。
土地公掌管一方土地,只要鞋底踏过他治下的土地,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都能知道,师父若是来过池州城,他一定知道!
两人买了烧鸡水酒,香烛供果,城门刚开,就赶去土地庙。
老槐树上早就不见女鬼的踪影,这间土地庙也还是那么破烂烂,完全不像能显灵的样子。
小小把买来的烧鸡水酒供到神台前,香炉还是那天他们来投宿的时候从墙角找出来的,里面填了土,香火也只有小小烧过的那一束。
白灰零零星星浮在黑土上。
谢玄看这模样也不像是能显灵的样子,也许是那女鬼说鬼话,骗人的。
他慢腾腾取出清香点燃,懒洋洋地举过头顶,小小戳了一下他的后腰,他这才正经起来。
神情肃然,朗声念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
神台寂寂,神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玄把香插进香炉内,耸了耸肩:“本地的香火都被一阳观揽去了,乡民哪有闲钱来供土地,是那女鬼哄你的。”
小小低下头,颇有些失望。
两人转身要走,小小报着希冀回头一望,“咦”了一声,谢玄插进炉中的香束燃得极快,香火一熄,土地神像竟然动了一动。
小小眨眨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赶紧让谢玄把余下的香火都点燃,大把插进香炉中。
一经谢玄的手,火烧得极旺,香上火苗倏地冒尖,差点儿烫了他的手指头。
小小定睛望去,只见香烟浮动处,有个身影黯淡的白胡子老头儿蹲在香炉边,不断吸着香烟,越吸他的身形轮廓就越清晰。
小小凝神静气,听见这老头低声嘀嘀咕咕:“好香啊,好香。”
谢玄眼中茫茫,除了土神台什么也瞧不见。
小小轻声道:“土地公公,真是你许了女鬼去报仇的?”
白胡子老头儿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他惊异地抬起头来:“你这个女娃娃,竟能看见我?”
谢玄听见小小在说话,他盯着那个破神台惊讶道:“真的能显灵?”
白胡子老头不高兴了,瞥了谢玄两眼,又看看神台,满意一笑,伸手抓起供奉的烧鸡水酒,大嚼大吃起来。
小小还指望着土地能说出师父的下落,对他十分恭敬,把竹篓里装的吃食都掏出来,从白香雪那儿搜刮的点心,鸭肉包子,软面饼,全都罗列到神台上。
白胡子老头一边吃一边翘胡子:“你这女娃很乖很乖。”
等他吃完了,两只油手摸摸长胡须,打出一个饱嗝,摸着肚皮问:“说罢,你们俩来求什么?”
小小恭敬问道:“土地公公,我们师父有没有来过池州城?”
土地爷看小小十分乖巧,也实话答她:“我是池州土地,只要踏过池州的土,我都能知道,可是……”
白胡子老头儿看了看他的这间神庙:“如今败落这个样子,我也管不了事儿啰。”
小小指了指庙外的老槐树:“树上的女鬼进城了,说是尊了您的法旨。”既管不事怎么能圆女鬼的心愿。
土地爷看了小小一眼,笑得慈眉善目:“她在我这儿日日告状,已经二十年了。”
每到太阳落山,这女鬼就解下罗带,奔进土地庙哭告,告完了又把自己再吊回去,夜复一夜,整整二十年,烦得土地爷两耳生茧。
土地庙从前香火鼎盛,自从一阳观来了个十分厉害的知观,把香火都揽了过去,土地庙便渐渐败落到只有一个鬼上门。
他那会儿随口答应了这女鬼,只要她能离开这庙门,便许她自己了结这段因果。
本以为女鬼为树作缚,不能作恶,谁料到会竟会遇上谢玄和小小,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头儿又看了一眼谢玄:“说来还是这男娃娃圆了她的心愿。”
小小不解。
“要不是他梦里发威,又怎么会烧断了她上吊用的罗带,她一落地,可不就找她的仇人报仇去了。”
……
“那她要是为恶怎么办?她明明该找那个男人报仇,怎么会找到白雪香身上?”
“这个嘛……”白胡子老头满面尴尬,抬手捻捻须,要是原来他能管,如今全靠谢玄的香火才能显灵,也管不住女鬼了。
“你二人既是道门中人,就该济世……”
“怎么酬谢?”谢玄虽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从小小三言两语里大概猜出了土地的意思,开口就提条件。
白胡子老头眯眼一笑:“年轻娃娃口气倒大,女鬼可是你们放出去的,帮人就是帮己。”
小小蹙眉,万事万物都讲承负因果,她把这话告诉谢玄,心中忧愁,别让师兄担了这承负因果。
谢玄“哧”笑一声,他瞧不见土地,只对着神像道:“要不是那女鬼冒犯,我也不会烧断她的罗带,纵有承负,也已经了结。”
土地不料谢玄这么不好骗,换了个说辞:“这样吧,她发了愿,二十年的愿力回馈,足够我替你们算一算要找的人身在何处了。”
小小谢玄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是不管也得管了。
土地公两道低垂白眉一弯:“事儿也容易,只要她不伤及无辜,便由得她去。”
两人有了土地的保证,又回到城中去,谁知竟连白雪香的大门都没能进,在小巷里就遇上了于婆子从一阳观请来的萧真人。
萧真人一身簇新道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徒弟,二十来岁年纪,也是一身簇新的道袍,一个抱剑,一个抱拂尘。
于婆子见了谢玄和小小,想起昨日那百来文的点心钱,自然没有好脸色:“你们走罢,我们姑娘请了萧真人出山,哪还用得上你们。”
萧真人瞥都没瞥他们一眼,兀自下马进门去了。
那两个徒弟更是把眼孔抬到天上,扫过谢玄和小小身上的旧道袍,哧笑起来:“哪里来的野道,也敢在一阳观的地界招摇撞骗。”
小小皱着眉头:“我们不是野道。”
那两个小徒目光在他们脸上睃了一圈,脸上全是轻蔑之色:“那就报上你的道门来。”
两人还真没有道门,师父从没说过他师承何处。
谢玄生性骄傲,最受不得这种闲气,道门中人各凭本事,这一阳观倒把池州城当成是自家的地盘了。
他双眼微眯,哼笑一声,拉着小小便走:“咱们走,良言难劝该死鬼,这是白雪香自己找死,可不管咱们的事。”
那两个道士跟着萧真人,在池州城中嚣张跋扈惯了,听谢玄出言不逊,从台阶上跳下,想要教训教训他,一个伸手就要拔剑。
哧笑道:“连道门都没有,我看连野道都不是,就是江湖骗子。”
谢玄听他出言侮辱,哪里还能再忍!
本来要走了,反身单掌推出,击在年轻道士拔剑的那只手上,剑才刚出剑鞘一截,又被推了回去,“叮当”一声脆响。
谢玄轻笑一声,他一只手按住那道士两只手,明明对方比他年纪大,却被把他按得牢牢的,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谢玄面色不改,那道士却脸皮涨得通红,他比谢玄高壮,却被他制住,深觉受辱,身体发力向后退,想猛然冲击,把谢玄撞到地下。
谢玄识破他的意图,等他的力气使到十成,倏地放手。
那个道士五体投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小小站在一边看着,见谢玄赢了,露出浅笑。
两个道士在白雪香的门前吃了这个亏,怕被师父知道,不敢声张,目光在小小和谢玄身上转了个圈,咬牙说道:“给爷爷等着。”
谢玄见那两个道士互打眼色,冷笑一声,牵住小小的手,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挺起胸膛:我师兄打架从不输
道家讲承负,佛家讲因果,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就放在一起咧
第5章 同林鸟
谢玄气那两个道士狗眼看人低,先带小小去成衣铺买了一身新衣裳。
他一进门就相中了一身海棠红的袄裙,虽是布的,却染得均匀,袖口领口绣缀着海棠花苞,小小穿上身上又好看又保暖。
谢玄给小小挑了件漂亮的,自个儿却要了玄色粗布的单衣,耐脏又结实。
小小抱着新衣,难得有些欢喜,她的衣裳要么是灰要么是蓝,多数还是谢玄穿剩下的,要不然就是功德主布施的旧衣。
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裙,雪白的小脸上浮现淡淡红晕。
谢玄看她高兴,夸口说道:“以后师兄有了钱,让你日日都换新衣穿。”
小小仰起脸,“嗯”一声,她一点也不觉得谢玄做不到,师兄答应她的,从来就没说假话。
买了衣服,再去鼎香楼叫上几个好菜。
小小把馒头软饼放进布口袋,迟疑问道:“真的不管了?”
谢玄满不在乎,撕了半只鸡腿放到小小盘中:“咱们尽人事,听天命,管嘛还是要管的。”还要求土地爷告诉他们师父的去向呢。
白家去不了,还有那个蒋大户,他才是女鬼要找的人。
两人吃饱喝足,还回春来客栈要了一间房,放下行李,谢玄便带小小出门去。
“咱们去哪儿?”
谢玄嘴里叼了根草,一笑:“尽人事去。”
穿街过巷,走到一栋豪宅高门前,宅门上刻着一个“蒋”字,小小往宅顶一望,整个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