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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此赋皇帝喜欢吗?”刘嫖半眯着眼睛,饮了一口清茶问道。
“当然,司马相如此次所作虽然比不得上林子虚,不过究其行文不失为一篇佳作。”刘彻毫不保留地给予了高度评价,“彻儿可得好好谢谢姑姑。姑姑没有弊埽自珍,彻儿才不必抱憾而归呢。”
“这有什么可谢的。一桩小事罢了。”刘嫖放下茶杯,状似不以为意地说。
“那可不成。朕身为大汉天子,不能让人说我刘彻不懂得‘知恩图报’。”刘彻摇了摇头,“不过姑姑已经是大长公主之尊,自然是封无可封了。那朕就给几位表兄弟们加一级爵位吧。”
“陛下……”刘嫖正想阻止,自己的儿子却已经欣喜的跪下来谢主隆恩了。
“嗯,姑姑,你说什么?”刘彻接受了自己那三位表兄的谢恩之后,故作不解地看欲言又止的刘嫖。
“没什么,本宫是说这三个小子能力有限,陛下如此偏爱,会叫旁人嫉妒上的。”刘嫖笑得十分勉强。
“那有什么。朕是皇帝,他们既然是朕的至亲。只要朕还在,又有谁可以欺侮得了他们呢?你说是吧,姑姑。”刘彻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嫖一眼,便转头说道,“今日既然看到了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朕算是心愿已了了。这就回宫去吧。”
“恭送皇帝陛下!”堂邑侯府的众人在皇舆之后整整齐齐地跪着,为大汉帝国的皇帝送行。
等到皇舆的烟尘也不复见的时候,刘嫖第一个站了来,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吼道:“来人呐,把这几个废物给我拉下去,家法处置。”
“啊,公主。儿子们犯了什么错。你怎么?”陈午吓了一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就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全不想想妹子如今的境况。难道不该打吗?”陈午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刘嫖一股子的怒火就立刻泼洒了出来。
“这关娇娇什么事啊?”陈午还是不明所以。
“你这个猪脑袋,我辛辛苦苦求来《长门赋》,为什么?就是为了替娇娇挽回皇帝的心。现在倒好,这几个畜生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错过了为娇娇求情的大好良机。他们难道不该打吗?”刘嫖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心中只觉得自己怎么会嫁给一个如此无用的人。
不再理会丈夫的叫唤和儿子的哀嚎,刘嫖独自冲回了房中。董偃冷眼看着这整个园子的鸡飞狗跳,叹了口气,往馆陶公主的住处走去。
“公主,您消消气。这样很伤身体的。”董偃轻手轻脚地走到刘嫖身边,为她捶肩按摩。
原本靠在软榻上的刘嫖转过身来,将头靠在董偃身上,感受着他力道适中的指压,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公主,其实,就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也没什么的。您毕竟还是大长公主啊。”董偃附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本宫气的不是这个。本宫是气刘彻他忘恩负义。当年,可是本宫一手把他扶上皇位的,现在他竟然玩这一手。”刘嫖说话时仍然余怒未消。
“这……怎么说?”
“你以为他今天真是来看《长门赋》的吗?他不断夸赞司马相如的文笔,却对词赋的内容只字不提,你以为他真不知道这赋写的是什么?即使本宫之前没有特意让聂胜给他透露消息,他也该猜得到《长门赋》的真正含义。更何况……”
“那陛下今天来是?”
“无非是安抚人心罢了。你以为那几个小畜生的爵位是无缘无故加上去的吗?”刘嫖冷冷的哼着气。
“既然如此,公主还担心什么?陛下还肯安抚堂邑侯府,可见娘娘虽然被废,但府上荣宠依旧啊。”
“偃儿,你不懂。”刘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若求的只是这种荣宠,那也不必将娇娇嫁入宫中。凭着长公主的尊位,只要我小心谨慎,这一世的荣华富贵自然是逃不了的。可我身后呢?我斗败粟姬,将彻儿扶上皇位,为的是就是子女的将来。可是如今……”
“但是,陛下方才离去前说的话,不是给您保证吗?”
“说几句空话,安抚人心,谁不会呢?在我活着的时候,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自然是不会动堂邑侯府,如果我不在了,那可不一定了。”刘嫖轻蔑的笑了笑。
“这……或者,您可以让窦家的人给陛下点压力?”董偃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他们?”刘嫖摇了摇头,“偃儿啊,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府上的人都称呼我为公主,而不是窦太主吗?窦家,是靠不住的。5年前,太皇太后的死,早就注定了窦家的命运。更何况,你忘记了去年窦婴弃市的事情吗?皇上之所以,还和本宫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不只是因为本宫是他的亲姑姑,也是因为本宫由始至终都没有妨碍过他。”
“偃儿,你要记住。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血缘、地位都是虚无缥缈的,这些东西,他可以给你,也可以随时收回。最重要的,是你要站对位置。本宫见识过三朝皇帝,能得宠至今,靠的,就是本宫揣摩帝王心术的这双眼睛。这次娇娇出事,本宫没有闹。不是本宫不想,而是本宫不能。若是太皇太后还在,他刘彻哪敢做下这等事。所以我说,我这个侄儿,可比他的父亲强得多了。”
“这样啊,还是公主目光如炬呢。偃知道了。”董偃听完之后,心中暗暗想着,今后要和窦家那些公子哥保持距离。
刘嫖挥了挥手,示意董偃可以下去了。董偃乖巧地离开,走出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把他吓得汗流浃背。
“偃儿,本宫不反对你交朋友,只是一定要交对自己有用的朋友啊。那窦家,除了窦婴,其他的人,可是废物得很呐。他们的话,你听听就罢了,若当了真,只会害了你自己”
董偃走到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馆陶公主的住所,心中想,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馆陶公主看在眼里,今天大概是馆陶公主给他的一个警告吧。
※ ※ ※
“宣太中大夫张汤!”杨得意尖锐得异乎常人的嗓音在宣室殿外响起。
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的中年男子沉稳地跺进宣室殿,他就是太中大夫张汤,也是刘彻目前最倚重的臣子之一。
“结果如何?”刘彻低头摸着手上的一颗小珠子,没有抬头。
“臣在长门宫发现了一个地道,直通向长水边上。娘娘也许是通过那个地道离开的。”张汤既然能够成为刘彻心腹,自然有其自身的能力,地道虽然做得隐秘,但是在有心人的查探下,还是露了形迹。
“臣已经命人守住了出口,也让人在附近暗中寻访。只是,不知道陛下您的打算,所以前来请示。”张汤观察着刘彻的样子,问道。
“张汤,你怎么看这件事?”刘彻终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得力手下。
“臣以为,娘娘失踪一事不宜外传,以免有损皇家威严。”张汤边说边看刘彻的反应,结果他只是摸着手上的小珠子,“只是,长门宫原本是窦太主献给皇上您的,那地道的事她一定知道。娘娘离宫是不是回堂邑侯府去了?”
“朕已经去过堂邑侯府,姑姑还不知道阿娇离宫的事情。”刘彻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声音传到了张汤耳中,使他心中一惊。
“那么,这次离宫应该娘娘自己的意思。”张汤仔细地斟酌着字句,“如果是这样,臣认为应该要尽快将长门宫的地道堵塞,并且对娘娘的去向严格保密。”
“哦?”
“虽然大长公主与陛下姑侄情深,但是咋闻爱女失踪,不免会失了心智,也许会被有心人利用……”张汤看刘彻没有制止他的意思就大胆地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娘娘既然已经被废,只要制造一个她仍在长门宫的假象就可以了,若是大肆搜寻,不但对皇家名声不利,而且还给了藩王们一个口实。这虽然没什么,但是将来,若……他们有异心,这会被渲染成陛下您不仁不义的一个证据。况且娘娘失踪了,将来您要另立……皇后,也可少些阻力”
猛然将手拍在玉几上,刘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眼神盯住了张汤,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张汤喘不过气来。忽然,刘彻大笑道:“好,张汤不愧是张汤。那么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做吧。不要让朕失望啊。”
“是。”张汤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陛下,那是否还要通过暗访寻找娘娘?”
“……”
在张汤几乎以为刘彻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彻说,“不必了,她既然走了,就让她走吧。”
张汤退下后,刘彻独自一人跪坐在宣室殿中,在烛光的映衬下,他手中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刘彻呆呆望着那珠子,许久才说道:“阿娇,这就是你要的吗?”
※ ※ ※
傍晚的阳光已经不再炎热,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染成了橘黄色。道路上匆匆来去的行人,在这一片橘黄之中被衬得分外明显。在一条官道上,一辆由两匹瘦马牵引着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缓缓行着。马车的前方,另有一匹骏马缓缓行着,在它上面的男女正互相说着话。
“夫君,那位姑娘还没有醒呢。”被丈夫抱在怀里的张萃抬头看着自己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丈夫——李希——问道。
“……”李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沉默,背光的脸叫人一时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夫君,夫君。”张萃晃了晃自己的丈夫,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怎么了?萃萃。”李希清醒了过来,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靥,傍晚的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使他平添了一丝飘逸之气。
“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位姑娘啊?”张萃伸手为丈夫将有些零乱的发丝重新勾到了耳后,轻声问道。
“这个嘛。”李希皱着眉头说,“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吧。”
“这位姑娘独身一人出门远行,说不定是个可怜人呢。而且她这么勇敢的跳到河里救我,如果她无处可去……夫君,我们收留她好不好?”
“萃萃,她那不叫勇敢,叫鲁莽好不好。至于收留她……”本想一口拒绝的李希看着妻子眨巴眨巴的眼睛,顿时语塞,只能说道,“等她醒了再说吧。”
这对夫妇口中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刚从长门宫逃离却又稀里糊涂地跳下河去救人的陈娇。从早上昏迷到现在,已经快5个时辰了。除了跳河时受到的惊吓之外,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恐惧中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下来也是她一睡不起的重要原因。当他们一行人到达客栈时,上前去扶她的仆佣终于把她给弄醒了。
“姑娘,你醒了啊。”一听说陈娇醒了,张萃就热情万分的迎过来。
陈娇看着眼前这个美人说不出话来,本来以为阿娇皇后的这具身体已经够美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眼前竟然有个更美的。陈娇头皮发麻的想,自己要是以原本的容貌来面对这个美女的话,大概要无地自容了。幸好现在她也算是生了副好皮囊,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不过至少不必让她羞愧而死。
“难道汉代的风水特别好?容易养出美人来?”陈娇不合时宜地嘀咕着。
“姑娘,你说什么?”张萃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低声自语,不由问道。
“啊,没什么。夫人,你是?”古代挽髻的都是已婚女子,这点陈娇还是知道的,不至于闹下夫人姑娘乱叫一通的低级错误。只是由于阿娇自己不懂得古代这些花样繁杂的发髻样式,所以只是将头发简单地梳拢在脑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