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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礼兮会鼓!”
清冽,沉稳,歌音似酒。
他的声音穿透空气,激荡出一捧罡气,恍然间有龙冲天,撞在大殿两侧高悬的大鼓上,“咚咚”的鼓点经久不息,一阵高过一阵。
“传芭兮代舞!”
白夜右手翻出一把骨扇,移至眉间,缓缓地拉开。
仿佛能看见微风流动,光影之上,嬉笑一片,竟是数个有巴掌大的宫装丽人,立于扇面蹁跹起舞。
正当我目不转睛,看得入神时,白夜微微一笑,眸光转动,扇上的宫人黯然失色,化作灰烬,连着鼓点一同消失。
“姱女倡兮容与!”
音调渐渐降下来,低吟慢语,恬静悠然。
白夜一甩扇子,脚步轻移,身子随骨扇飘然旋转,带起的风吹得宫灯摇曳,魅影闪烁,一眼望去,色授魂与,活色生香。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只觉得面前一花,水袖拂过,杯中盘底,骤然开出朵朵兰花;
而大殿的另一边,则是菊花怒放,风骨卓绝。
春兰秋菊,人间奇景。
白夜止住脚步,收起骨扇,万籁俱寂,娑婆世界,归于虚空。方才那一曲《礼魂》不过是春秋梦一场,歌舞散后,尽是残羹冷炙。
远远地,我看到皇帝大叔面上泛起了红晕,他看起来有些激动。
“好,好极了,唱得好,跳得也妙!如此气魄,妩媚天成,白令姝白夫人夜歌昭阳殿,想来也是这般风情。”
虽然是夸奖,周遭却死一般地沉寂,无人敢接。
白令姝夜歌昭阳殿,妖颜惑主,从而使整个家族陷于不义,这是白家人的耻辱,他却在这样的场合说起那段禁忌的往事,难道是要带头起事?
如果不是,这种点评伶人的语气,够喝一壶的了。
我不禁瞄了一眼浓妆艳抹的白樱,不知由她来唱,又会是什么评价。然而,她的目光黏在箫子沉身上,好像别人的事都与她无关。
歌台上白夜清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承蒙陛下抬爱。”
龙椅上那位顿时十分舒坦,眉开眼笑地正要再说什么,被国师及时打断,“皇上,《送神曲》已唱完,是不是该说要事了……”
皇上收了笑容,接过秉笔公公递上来的名册,按照既定章程,开始一件一件地念近几年的大纪事,借此机会和各派掌门谈心。我默默地数着,幻宗到底和我们抢了多少生意,白夜横插一刚坏了我多少好事,冷不防,听到一声点名,格外响亮。
“花尊主。”
皇上忽然起身,走下玉阶,行至师父跟前,语态意外地和蔼。这简直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花尊主倒是收了个好徒弟。照烛一战,纪梨和夜尊主都干得很漂亮,国师在朕面前不止一次提起。”
呵呵呵呵。
把我和白夜放一起表扬,我只想亲切地问候国师几代直系亲属。
不出我所料,皇帝陛下话锋一转道:“可她终究还是失手了!这一次,不但重伤而归,还放走了杀人凶手,琴魔不知所踪,逍遥法外,迄今为止,已有数百名妙龄女子杳无音讯,京城内外,皆无幸免!”
“皇上,咳……”
师父拍了下我的后背,把我的到了嘴边的反驳拍了回去。
皇上没有理睬我,而是环视一周,对着众位颇有威信的术士大人们放了一个惊天大消息:魔族不但掳走了那些年轻女子,还从天音山庄盗走了神农鼎!
听起来,这是两件事,但是联系起来,很不简单。
想想照烛,他本是失去了躯体的人,集齐三百个生魂,神农鼎助他新生。如果魔族用神农鼎再次为照烛铸造身体呢?如果不仅仅是复活照烛,还有更厉害更疯狂的人物呢?逆天改命,强拘魂魄,扰乱天道,后果谁来承担?
“白夜,神农鼎真的落入了魔族的手中?”师父难得露出了正经的表情。
白夜眼帘微垂,应道:“或许吧。我有意隐瞒这件事,只是不想引起骚乱……但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花前辈不必担心,东西是从我手上丢的,我自然会亲自寻回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三天,给我三天时间,神农鼎一定会回来!”
“……”
我就说了吧,别把我和白夜放一起表扬,显得我是个废物。
给我三天时间,本姑娘去把琴魔和魔界帝尊灭了,这种话我如何能接?
很显然,密宗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皇上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时,没有一个人接口。国师被我们的无赖给吓到了,又不好指着师父的鼻子直接骂出来,只得挺身而出,说斩妖除魔这种事交给我玄门弟子再合适不过……
这本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皇上离开观星宫后,三师姐幽幽地冷笑一声:“依我之见,这事谁也不该插手。他们要杀谁,要复活谁,随他们去,闹得大了,自有天罚。我们就是管得太多了,才会天下大乱。”
“师姐,小声点。”
“我说错了么?阴阳相生,善恶相分,天道自有纲常,破坏平衡就会有报应,这可是师父挂在嘴边的。再说了,天庭一堆闲得发慌的上仙,凭什么我们来管?”
“……”
三师姐和五师兄正在闹脾气,说话难免难听了一点,但却是有道理的。
每次魔界帝尊莲烬临世,都会带来一场旷世“魔祸”,阴盛阳衰,邪气大炽,很多心系苍生的术士觉得自己肩负着拯救人间的责任,要和妖魔决一死战。乍一看,伟大啊!仔细一想,千百年后,他们死了,太阳照常升起,人间依旧如初。以我的浅薄之见,就算自以为是的救世者全死光了,世界也是不会毁灭的。
虽然说多管闲事很要不得,但是,琴魔这件事,我不算局外人,这些天发生的种种我无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六师兄眉眼相似的琴师,莫名失踪的少女,被盗走的神农鼎,信誓旦旦的白夜,妖艳诡异的白樱,眼光灼灼的箫子沉……甚至,一向喜欢装疯卖傻的师父,这些人这些事,一个一个的点,连成一条线,牵引着我走进一个局,粗略一看,谜底就在眼前,仔细一想,又全然没有头绪。我云里雾里地坐在客栈里憋了整整两天,最后也没憋出个所以然,于是决定出去找点乐子,该玩玩,该吃吃。
正当我走到夜市上,想开个阴阳透视眼在赌场和人玩个猜大小,突然,一红一黑两个熟悉的影子从前方闪过。那拉风的姿态,害得我想也不想,玩命似的跟了上去……
箫子沉和白樱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风一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这两个人都是术法上的好手,好几次我都差点追丢,幸而他们的警惕性不高,没有使障眼法,我紧盯着白樱那色泽妖娆的红裙子,直到他们在归雁楼一处无人的院落中停下。
“你想去哪里?”白樱拉着箫子沉的袖子,微微喘息着说道。
箫子沉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他抽开白樱的手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你难道不明白吗?”
“……”
“我喜欢你啊……我不想轻易就放弃你,就算你没有放在心上,我是认真的,我不会让你去找别的女人!”白樱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字字带泪,说得铿锵无比。
“白樱!”
“你方才走那么急,是想甩开我去找纪梨吧?”她恨恨道,“……你信不信我杀了她?信不信?除了有一身至阴之血,纪梨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就算要双修,也是初夜才珍贵。白夜都睡了她不止一次,你现在要她还能助你升仙不成?她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面对梨花带雨的美人,箫子沉败阵下来。
他把白樱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我什么也听不清了。不知道箫子沉在白樱耳边说了什么,白樱身体一僵,旋即满脸绯红地埋下了头,那小女儿神态,真是精妙世无双,惹得箫子沉淡淡一笑,托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然后,趁着白樱又是一僵,在她颈上也咬了一口。
然后,把她按到了墙上。
然后,开始解衣带。
然后,意乱情迷间,一柄利刃透骨而出。
血流了一地,我捂着嘴,几乎就要尖叫出声。
我用力掐了一把手臂,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这个时候冲出去,不但会害死白樱,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很后悔因为一时冲动而跑来窥探人家的秘密。我没有舍己救人的精神觉悟,但又无法在亲眼目睹了一切之后转身就走。尤其是白樱毫无还手之力,她捂着心口满脸痛苦地倒在箫子沉怀中,我心里百转千回,很不是滋味。
“白樱,别怪我心狠,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可你总是在坏我的好事,既然如此,那就去当祭品吧……”
抱起昏迷不醒的白樱,箫子沉阴狠地笑着,消失在树影萋萋的庭院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下一章小梨子和白姐姐的贞操都没了。本来打算晚上6点更的,但是周末白天不断网我就提前更了,这样还不敬业吗?这样还霸王还不留言我就……就只能卖身不卖艺了!
☆、第六章 男扮女装
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
或许我现在回去通知天音山庄是再合适不过的,他们人多势众,一定可以打退箫子沉,但也有可能大家来得太晚了,白樱已经被箫子沉剥皮抽筋,死无全尸。一想到后面那个可能,我就有一种该死的罪恶感。
怎么办……
跳不跳跳不跳跳不跳?
正当我对着箫子沉跳下的水井思虑再三,一筹莫展之际,四周燃起了火把,一个尖利的声音命令道:“给我搜!西方的阵法让人破坏了,一定是密宗想夜探神仙府,掌门说了,他今夜要潜心炼药,擅闯归雁楼者格杀勿论……”
“师弟看着中庭便好,我带人去井边留守!”
“……”
……我就是这么被逼跳下去的。
跳井之前我已经设想了各种可能,什么水下有机关,水下有陷阱,水下有凶兽……或者干脆没有水,箫子沉把这里挖成了一个大密室,用来存放尸体。
事实证明,我的想象力还是有限。
在我一跃而入之后,一道虹光照在我身上,瞬间,我的身体变得透明了,衣服法器统统消失不见,我试着用一只手去摸另一只手,然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想咬紧牙关,牙齿也消失了一般,用不上气力,更令人心惊的是,我念不出咒语,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真的是一口井吗?
若不是意识尚在,我怀疑我掉进了忘川河,彻底融化了。
然而,无名的惶恐没能持续多久,很快,我的身体又逐渐显现出来,眼前的景色由虚转实,横在面前的,是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
鬼风藤,老树根,还有斑斑驳驳的院墙。
一切宛如昨日重现。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里不是归雁楼,更不是京都,这个古旧阴森的宅院,正是七夕那天,琴师引我来的地方!
这世上,能够穿越时空,转瞬万里的法器只有一个,那就是昆仑镜,可它早就在仙魔大战的时候被打碎了。难道这口井是一件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神器?
没有时间去细想,既然穿到了这里,我也只能先把白樱救出来再作计较。
我沿着花园的石径往里走,在一扇半圆形的石门小洞前顿了顿。乌云蔽月,门的那一头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