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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回:生灭镇妖气断师恩,痴较深情山月不见
那外头一点胭脂也落下去; 天地彻底昏下去。不一会儿,将满的蓝月亮当空了; 才有了一点儿光辉。
屋里头上了灯,橘红色的一豆子焰; 照到桌面上。那桌面灰尘腻成黑泥,通屋一股子霉臭味道。太静了,深山巨谷里面一般。
红漆雕花的高脚圆台几案,绑在柱子上的白纱帘子,一张木床穿了厚布素青色帐子。这屋里头所有的一切,泡在一玻璃缸水里面一般。静得生怕喘一口气,知道只有自己是活物; 宁愿屏气装死。
只见到房里一角,黑瓷盆子种了一棵半高不高绿植盆栽旁边,一毛绒绒的黑团子。
一会儿; 门教人推开了。咯吱一声,走进来一个人。九尾狐窝在那墙角; 一双警惕的绿光眼睛望过去; 见到是明方。变作了人形; 一口热血呕出来。明方听着了,黄布僧袍在他肥胖的身体上坠着,仿佛太重; 直向下垂,掉到地上去铺着。
“你怎么了?”明方瞧到昏暗光子里那张窄瓜子细脸是念雪,小跑过去。
念雪撑起身来; 把一只手掌弓成爪子模样抓出去,快到了明方身前化成了一直红毛狐狸爪子。那爪子锋利闪着白光,五根刀片子一般。
明方给一抓,一时吃痛,后退了好几步。
“我只喝一喝你的血,不要你的命”念雪一时舔着爪子上的血汁,一时虚弱地偏过头来向明方道。
那明方一脸害怕,直向后退。露如霜立起身来,走过去,了旁边明方煞白一张脸,半向自己道:“幻灵镜给丢了,也不晓得那是谁,一个骷髅头,把我捉去,幸亏半途我断了一条尾缠住抱我那人,才得以逃脱”。
一时话音落了,在桌前的褐色圆凳子上告了坐,惆怅起来。半晌才说:“偏偏给幻灵镜搞丢了,再不能对付那和尚了”。
明方一时听到提起幻灵镜,遂走过去,把手往怀里掏出来一面圆镜子。
念雪一时瞥见,倒惊了一惊,不料到还能失而复得了来。登时面上喜色,笑道:“怎的又得回来了?”。
那明方只把幻灵镜一手掼过桌面子上去:“倒还要感谢我那师弟”。
念雪一时听说,有些不解,却不多问。把桌面上的幻灵镜捧起来,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思将起来:她只要待十五月圆,蛟尧助露如霜成仙之时,把那遮天瞒日的云层破了,蓝月光准定劈上露如霜的白蛇身子,到时候露如霜准定死,蛟尧也难以幸免。她便等着,夺得浮生丹,借了幻灵镜,便可把惹风救回来。
正思着,只听到那明方叹了一口气。念雪扭头,把双眼去看。瞧见他脸上愁色,遂问道:“怎么了”。
明方听见问,看了念雪一眼,道:“我那师弟却也要去,我只怕到时候他把那浮生丹抢去了还回雷音寺”。
念雪听说,冷哼一声,不屑冷笑道:“他去便他去,我也在那里,你还怕他。我保管教你得了浮生丹,修得佛身”。
明方听说这样,才放下一点心,点了点头。
原是这日黄昏,露如霜转身去了不多时,蒹葭苍才发现那幻灵镜不有交到露如霜的手里头,遂追出去,却碰上了生灭师傅。
生灭师傅一眼看到蒹葭苍手里头抱着那幻灵镜,又见他口内嚷着“如霜”“如霜”的,便猜着了几分他心里如何打算了。生灭师傅遂冷起一张脸子,冷道:“你抱着个幻灵镜预备跑到哪去?!”。
蒹葭苍一时不料到他师傅会出现,给一吓。可那手里却紧紧给幻灵镜抱住,只把头摇,把脚步向后退。
“给我!”生灭师傅冷道。
“我不允许你们破坏她成仙!”蒹葭苍眼眶红起来,把脖子朝他师傅探出去,拉长成直僵僵的一个斜棍子一般,向他师傅怒吼道。
他什么都不能替露如霜做,在这件事上倒想尽心尽力,情愿多做些事,仿佛纠葛深些下辈子还能遇着一般。又怨他师傅,是他师傅教他成了和尚。倘或他不是个和尚,还许就和露如霜在一起了,如此细思量,始作俑者便是了他师傅。
他怒不可遏,瞪着面前那个养了他十八年的虬髯皤白的师傅。他倒不料到自己这样怨他。
“你简直教那妖孽迷了心窍!”生灭师傅脸气得铁青,过来要抢蒹葭苍怀里的幻灵镜。
蒹葭苍见势一闪,过后又从生灭师傅身侧跑开。双手里捧住幻灵镜打算逃走。
生灭师傅见到了,一时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串暗红褐色的佛珠串子。一壁瞧着蒹葭苍跑远的背影子,五内中烧,一壁用只粗手撸扯下一颗圆佛珠子。把手臂弯成弓,用力一掷。照蒹葭苍后背打了过去,恰好打中蒹葭苍左边肩胛骨上头。
蒹葭苍一时跌在地上,正欲起来,迎面来了明方主持。那明方一张臭脸,肥厚的手掌一耳光掴到蒹葭苍脸上,把蒹葭苍打得好一怔。
生灭师傅彼时在后身看了,不料到明方回了来,眼睁睁看着他一耳光打了蒹葭苍。又见到明方拾起幻灵镜就走开了,口内骂骂咧咧道:“这个畜生,要滚便快些滚!”。
看也不看生灭师傅一眼,直打他身边过去,把个头高高昂着,那肥肉下巴一圈一圈泡肉叠着掉着。
那样子的光景看进眼睛,蒹葭苍直觉得他师傅只能在他面前那样子猖狂,碰着明方了,倒没了气焰,窝囊起来了。一群蚂蚁,黑压压爬过,在心脏上撕咬。恨不得把这嗫人肉的在指间挼成渣滓。
“是你!是你害的”蒹葭苍爬起来,指住生灭,简直目眦尽裂。
那生灭这才瞧见了,蒹葭苍胸口子上一团黑气。他并不顾蒹葭苍指住他骂,三两步上去,一掌拍在蒹葭苍的胸口子上。那黑气倒是给镇住了,蒹葭苍也一口黑血呕出来,晕倒了过去。
天黑了之后,村落里又燃起了红油灯。那低伏伏的枯黄草搭的小包包屋子,立在山头上看下去,直像坟墓。
露如霜站在山头上正发着怔,想起来蒹葭苍紧抓她手,大钳子一般钳住不丢。那份温存像一只小匣子,把他们两个一齐挜进去,照着一点酽酽胭脂落日,吃醉酒的样子。
那个男人满脸酒气,把个酡红的酒糟脸凑上来贴她的脸颊,铁锈气的酒味把她也给熏醉了。他拿手来拥住她,在那小小窄窄的匣子里,仿佛要永远下去。
露如霜想着,脸上一档子热烘烘上来,人字式的刘海下面暧昧的热,她浴在那蓝色月亮当中,忽然有了踏实的感觉。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把她惊醒了。
露如霜回过头,见到是蛟尧,遂笑了笑,道:“你瞧,这月亮将满了”。
蛟尧过来擒住她指月亮的手,吓唬她:“月亮婆婆会下来割耳朵”。露如霜听了,竟是一怔,她从不有见过蛟尧这般温柔。愣了一愣,把眼睛、嘴角笑起来,道:“月亮上不是嫦娥么,怎么就是老婆婆了”。
“你就要成仙了”蛟尧把她手握在手里,她恍惚起来。“这样轻”露如霜不小心喃喃出来。却给蛟尧听着了,问道:“什么‘这样轻’?”。
露如霜心里一跳,她竟然在想蒹葭苍,在心内打起比较。这样一个转念,她看不起自己来。
只将头一低,扭着脖子,斜侧着一张脸,默默笑道:“将满不满的月亮,天底下,我也说不出来……”。
蛟尧听着,虽不明白露如霜究竟再说什么,倒也不深究。只盯着她笑:“待你有了神魂子,你那心上缺的一角也就圆满了”。
露如霜听说这样,把那生灭记将起来,冷笑道:“怎么可能圆满,被剜了的心再长不出来了,我不过不用死了”。
“不用死就好了”蛟尧笑道。
露如霜听说,看过去,蛟尧脸上熠熠的神色,心里想道:“他今天挺开心的。”。
正想着,忽给蛟尧一抱。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拥她。兴许是觉着终于给了她新生,却并不清楚她到底要什么。露如霜有些抗拒,下意识要推开他,给忍下来了。推开他?把他惹怒了又怎么?她又不傻。
她得靠着他。
他俩个一齐上坡,脚下软软的青草,天边跟着将满的蓝月。唧唧的虫鸣,低伏伏亮红油灯的茅草屋。
并排着走,露如霜倒觉得头一次,很陌生。仿佛重新认识蛟尧,不想到他还可以这样默然可近,拿眼睛头瞅了他几眼,倒有一时候两个人眼光撞上了。蛟尧笑问:“你看我作甚么?”,露如霜只轻轻细细笑着,摇摇头不要回答。
再走了些时候,她倒像是些什么,猛然醒悟,被自己吓到了。她才觉到,自己究竟可以这样坏,起先还在山头上想着同蒹葭苍一同挜进小匣子里,蒹葭苍拿酒糟脸热烘烘地贴上她自家的脸子;现下居然这样和蛟尧传情。
她在心里鄙夷自己,实在受不了,要证明自己现在活着,把手伸出去一把抓住蛟尧。
蛟尧吃了一惊,疑惑道:“怎么了”。
露如霜松开手,摇摇头,笑了一笑。他两个继续要走上去。
到了山洞了,天边的蓝月亮却看不见了。
第20章 第十九回:晚来阁九尾狐逃生,寒冰牢蒹葭苍落难
那长街一块石板一块石板铺下去; 照在艳红灯笼下,长街两旁皆是一排下去高低不齐的木阁楼。长街一两棵梧桐树; 那叶儿炭黑,吹了风跌下地上去。像一只只黑漆漆的老人家的手掌; 苍老得皱皱巴巴,没了水分,去摸那冰冷冷的石块地面。最后一次探触这个人世。
夜里长街也是一条红光永亮,那两旁屋檐下依次坠着的一小只一小只灯笼,像一个个蛊媚人心的伎伶,艳红冷怆。抱着偎着一把把枇杷,把脸贴在上面; 蜷曲一个身子,缩成一只只灯笼。
潮潮下起雨来,地洼里汪住水; 倒映出整个红街。那晚来阁也倒在里头。
晚来阁的房间像一只只小匣屉子,某一间把窗户半敞着; 窗扇下掉了盏碗大的红灯笼。那灯笼倒是蹊跷; 似乎是一只长圆柱灯笼打中间砍掉; 只有一半。半只灯笼下端,是十二根银灯架子缠红布制的。那十二根灯架子末端弯成勾,每根套一丝红线; 过后红线拢成一股,打了个节。便是一柄金丝绞银钩做的提灯笼把,遂将那红线拢的节挂上去; 便是那盏灯笼的模样。灯笼里是一个高脚银灯盏,灯盏中黄澄澄的油,一根草纸捻的灯芯,昏红的焰豆子在风雨里快要灭过去。
长街下面忽然跑过一个鬼影子,后头黑白无常追赶。
那黑白无常在长街口子上倒犹豫了起来。白无常道:“这九尾狐狡猾得很,竟跑进了晚来阁去,倘或今日不将他拿住,他日他定要造出好些个恶果来!”。
黑无常听说,把手里拿着的铁链手铐子捏了一捏,道:“倘若今日闯进去,断会搅扰云娘,那云娘最不好惹!”。
这二鬼君正在踌躇,惹风的魂子只看到晚来阁一扇窗开着,那窗下一盏灯笼烧的油正好替他疗伤,因而他只一身化作一缕烟,泡进了那灯油里。一豆子昏红焰头遂给灭掉了。
待二鬼一番思量过后,在跑到了晚来阁楼下,却不再见到惹风的妖气。他俩一时不知如何。
只听黑无常道:“走罢,他既入了晚来阁,也再难以出去,给云娘抓住总是死路一条”。
白无常听说,把头一点,二鬼便讪讪去了。
红街重新恢复寂寂,红澄澄一条街,烟雨蒙蒙。
翌日晌午,一只翠袖玉手把那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