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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了一会,弗儿才轻声提醒,“夫人,郎主说了要你寻思花用之事。”
“是吗?”
“是啊,夫人忘记了?”弗儿怕她酒喝得太多给迷糊了,连忙应是。
冯宛一笑,她举起酒杯,小小的啜了一口,“花用的事,以夫主的大才都想不到,我一深闺妇人,哪有这个本事?”
听她这语气,是不想理了。
弗儿大奇,她还在冯府时便听人说过,眼前这个夫人是懂经济之道的。听那些婢仆和郎主的语气,她也是个有本事的,怎么这时候,她推得这么干净了?她就不怕郎主的怪罪吗?
弗儿犹豫一阵后,低低说道:“夫人,郎主要是见怪,该如何是好?”
见怪么?便让她见怪好了。
冯宛不再解释,她扶着塌站了起来:听弗儿这么一说,她好似记起了一些事。
关于前世的事,她从那几夜的噩梦后,一直断断续续有梦见,有些事,梦中很清楚,清楚得刻骨,有些事则有点模糊。她没事的时候,便是在理清那些模糊的梦境,想从中寻找一些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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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留元寺
冯宛一出堂房,便看到后面的小花园中,一个婢女与眉娘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再一看,正房处,那新来的妩娘也在同另一个小婢说着什么。
这两人很认真啊。
冯宛记得,自己前世时,好似也是这么认真的。每进来一个新人,她都会守在空荡荡的寝房中,抱着双臂缩在塌上一动不动。便是隔了几日,赵俊记起她这个妻子了,她也会在半晚醒来,呆呆地望着帐外的烛火出神,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孤单,哪怕良人就睡在身边,哪怕他刚才还与她缠绵欢好,温柔相对,她就是觉得无比的孤单。
后来,赵俊的官越当越大,这个家也越来越多,她白日里忙着与贵夫人们交际,忙着处理田产店铺,回到府中,还要忙着听妾侍们的相互指责,哪怕是收一件首饰,喝一杯浆,也要防着这个那个的明算暗算。
那时她习以为常,只有无数个空寂的夜晚,抚着空空如也的小腹,她会缩成一团,努力地自己给自己取暖。
现在想来,那真是何必呢?人生短短几时载,没得一时无拘无束的欢愉,没得一时自由自在的放松,便是珠满堂,华服加身,又有什么意味?
生命如昙花,只绽放那么一个轮回。可昙花还能在它绽放的那一刻尽情的芳香,她呢?她苦苦经营,呕心沥血,图的便是那屈苦的生,耻辱的死么?
真是可笑。
在冯宛走出时,两妾都注意到了她,她们悄悄地向冯宛打量着,一直目送着她坐上马车出了房门。
妩娘率先收回目光,她朝远处的弗儿招了招手,见她顺从地走来后,妩娘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却显温厚的欢笑。
她上前一步,双手扶着弗儿,亲热地说道:“你是弗儿吧,真是个长得水灵的。”
在弗儿的张惶行礼中,妩娘笑道:“夫人这么一早是往哪里去啊?咦,我发现家里都有二辆马车呢,怎么不买掉一辆马车,多招几个侍婢?”
弗儿低着头,老实憨厚地说道:“郎主说花用紧张,前几天才卖掉一批奴婢。”
原来是这样。
妩娘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夫人她,听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这样的出身,一定很得夫主宠爱。”
这话弗儿没有回答,侯在妩娘身后的一个婢女回道:“夫人与郎主闹着呢。”
“当真?”妩娘一听这话显得大为好奇,她问道:“怎么会闹的?”
在那婢女的解说中,弗儿向后退去。她走了几步,回头朝那交谈正欢的一婢一妾看了一眼,暗暗想道:夫人靠不住,她们都各找靠山了。
转眼她想到了冯宛的表现,不由又忖道:夫人那般气定神闲的,浑然不似一个糊涂不知事的人啊。
冯宛出了府门。
她掀开两侧的车帘,打量着路旁的人流,向驭夫命令道:“去留元寺。”
“是。”
那留元寺,位于都城的西南山。它建寺不过十载,平素香火挺旺的,冯宛前一世便在那里上过两次香。
马车来到寺庙前,十数个香客正在朝寺门走去。
冯宛买了一把香,从门外雕塑的十八罗汉敬起,一个一个地礼敬而来。
走过一个又一个香堂,不一会,冯宛来到了千手观音像前。这一次,她跪在了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无声祷道:救苦救难的佛啊,您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冤苦,所以让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在这里磕头磕得认真,突然的,身后传来一声哧笑。
这声音熟悉之极,冯宛回过头去。
只见庙门处,一个头戴斗笠的美男正双手抱胸,一双斜长凤眼似有意似无意地瞟向她的方向。在他的旁边,一个美丽的少女正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叽叽喳喳地说道:“卫子扬,你听到没有?你今天必须陪我一整天!”
少女叫了两声,见卫子扬心不在焉,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冯宛,对上冯宛那张平凡的脸,还有妇人的装扮,少女扁扁嘴,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嚷道:“干嘛吗?那妇人又不好看。”
“是么?”
卫子扬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低沉靡荡,令得那少女一阵痴呆。
卫子扬蹙了蹙眉,信手摘下斗笠扇了扇,道:“走吧。”
他是何等俊美?这斗笠一摘,瞬时刻,庙门内外,不管是香客还是正侯在观音菩萨的香台旁,为香客点香的小沙佗都给看呆了去。
跪着祷告的冯宛,一直在喃喃祷告,也一直在盯着神像前,香桌下。
没有想到卫子扬在这里,她有点犹豫。
直到冯宛眼角瞟到那小沙佗盯着卫子扬看呆了去,她才一咬牙,想道:拼了!
当下,她膝行几步,不声不响中便爬到了香桌下。伸手迅速的在那右后侧一个不起眼的突起按了一下后,冯宛迅速地退后。
她刚刚退出三步,刚刚退出香桌,只听得一阵巨石摩擦引起的滋滋声沉闷地传来。
那声音既沉且闷,响得太突然,禅房中的四五人同时一惊,齐刷刷向它看去。
外面,还有几个人闻声凑来。
冯宛还在后退,她快速退出三步后,缩到了角落处。
刚刚站定,她便四下环顾,她必须知道,有几人看到了自己地行为!
她对上了卫子扬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卫子扬的旁边,那个美丽的少女也在狐疑地盯着她。
她又转头看向那小沙佗。小沙佗不过十四五岁,他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香桌下那越移越开的石板,以及石板下露出的大洞,口里唔唔连声,却什么字也吐不出。
看来是惊呆了,没有注意到冯宛的异常。
当机立断,冯宛向门外走去,她在退到卫子扬旁边时,衣袖被他轻轻扣住,狭长的凤眼盯着她,卫子扬道:“春光如此好,宛娘可得与我一游才是。
说罢,他放开冯宛的衣袖,任由她在纷纷涌来,七嘴八舌的人流中,挤出了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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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怀疑
冯宛刚刚退出,香房中便有人大叫道:“见鬼了,这香桌下怎么有一个大洞?”
一句话惊醒了看呆了的众人,眼见那石板已完全移开,黑黝黝的洞口已完全呈现出来。一壮汉伸手捞过那小沙佗,喝问道:“里面有什么?”
小沙佗哪里知道?他连好好的石板怎么会自己移开都弄不清呢。
壮汉把慌乱摇头地小沙佗一扔,见到旁边好多美貌小娘子都看着自己,胸脯一挺,豪气干云地叫道:“爷下去看看。”
“好,我也去。”一个穿校尉军服的汉子走了过来,与他一起移开香桌。
香桌刚刚移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几个身穿金黄袈裟的中年和尚急急叫道:“不能进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
校尉盯着几个大和尚,伸手按在刀鞘上,喝道:“走,下去。”
见他们转身就要跳,一胖和尚慌乱地叫道:“你们这样,会惊扰菩萨的!”
“奶奶的,爷本来还只是好玩,听你这么一说,这里在肯定有问题了。喂,跳吧。”那壮汉骂骂咧咧着,在几个和尚的慌乱叫嚷中,与校尉一道跳进了洞中。
外面的人流更多了,不过转眼,这小小的香堂,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五六十人。
卫子扬早就把斗笠重新戴上,在喧哗声中,他大步走到冯宛身前,盯着她,他冷笑道:“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伸出修长的手,如春风一般拂过冯宛的眉眼,与他手指的温柔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冷硬如铁石,“夫人怎么知道这香桌下有个洞?便如夫人怎么知道东山寺有个当乞丐的我?”
他凑得很近很近,吹出的暖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冯宛的耳洞。饶是冯宛的心早就荒芜了,这时也因他的气息,弄得脸孔泛红。
她微微避开,还不曾开口,一个人一冲而来,她扯着卫子扬的手把它重重甩离,然后一头冲向冯宛的胸口。这一冲太重太突然,冯宛连连倒退两步,反撞向身后的树干。
就在冯宛重重撞向那树干时,一只手伸过来,它放在树干前,挡住了冯宛的冲势。只是在冯宛撞得眼前金星乱窜时,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传入她的耳中。
冯宛连忙抬头,关切地看向大手的主人。
卫子扬的脸上依然带笑,便如他的眸光总是冷的一样,冯宛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半点不适。
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掌,卫子扬冷冷地瞟着那气鼓鼓的美丽少女,蹙了蹙眉。
他这一蹙眉,美丽少女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嘴一嘟,泪水哗啦啦直掉。哽咽着,少女质问道:“卫子扬,你刚才与这妇人在干什么?”
她又转向冯宛,尖叫道:“你这不要脸的妇人,你贴他那么近干嘛?”叫到这里,她手一伸,一个巴掌朝着冯宛甩来!
一只手伸出。
轻轻巧巧地拦下那巴掌后,卫子扬扣着那少女的手腕。在她嗓子一提,又要尖叫大闹时,卫子扬左手一划,闪电般地在少女的颈后一砍!
砰地一声,少女双眼翻白,头一晕倒了下来。
她倒来的方向,正是卫子扬的所在。原来冯宛以为她会倒入卫子扬的怀抱,哪里知道,就在少女倒来时,卫子扬嫌恶的退后一步,只听得扑地一声,少女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泥土中。
这一下,冯宛目瞪口呆了,她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卫子扬双手一拊,在叫来一个护卫后命令道:“把四公主送回府里。”
“是。”
护卫刚刚扶起四公主,卫子扬懒洋洋地说道:“记得把她的脸洗干净。”
真是何必呢,在冯宛的哭笑不得中,那护卫老实地应道:“是。”抱着四公主消失在树林中。
二人一走,卫子扬抬头看向冯宛。见她傻呼呼地看着自己,他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冷峭的笑容来。
伸出左手放在冯宛的颈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白嫩的肌肤,眼睛则看着香房方向。
冯宛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接住她?”那毕竟是一个公主,他不管不顾地砍昏人家也就罢了,还任由人家摔了一个狗吃屎,以他现在的身份,吃得消么?
也许是听出了冯宛语气中的担忧,卫子扬冷冷回道:“我讨厌别人碰我。”
望着那兀自在自己颈脖上,抚啊摩啊弹啊的手,冯宛咽了一下口水,想道:只许你碰别人么?
不过这是没有意义的话,她终是没说。
随着那两人跳下地洞,几个中年和尚挡之不住,便也想跟着跳下去。
远远看到他们地动作,卫子扬声音一提,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