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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牛做马吗?
冯宛脚步一顿,眼前浮现过弗儿几次跪在自己面前,感激涕零时说的那些话儿。想着想着,她冷冷一笑:如果这个誓言有效,你别说是这一世,便是下世下下世,都会是畜生了!
冯宛走向停放马车的所在,把两婢的低语声哭泣声,远远抛在身后。
冯宛的马车,在慢慢地驶向卫子扬的府第。
……算算日子,他要出征了。
说真的,冯宛知道这接下来的几年,他会征战无数,这一次出征,只是一个开始。
冯宛想到此事,不由有点害怕。这也是她一直不敢与赵俊彻底闹崩,离开他另寻居处的原因。
这都城中,乞丐,流民,庶民,好胜斗勇的落魄贵族,数也数不清。她一个孤身妇人,只要离开了庇护,便是不露财,也会有趁火打劫的人一批批的冒出来。没了钱,还可把人卖到红楼赚上一笔,红楼不要,还有私馆,私馆不要,立在荒野里的酒家,还可以用来做人肉包子。
这是个连那贵人的至亲都会落到留元寺的淫僧手中的乱世,何况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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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购书
马车来到巷角,冯宛轻声道:“停一下。”
驭夫应声停下,回头看向冯宛。
冯宛却在发呆。
她望着两百步开外,卫子扬的府第,不由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这上面的牙印刚刚消去,她就去找他,有点说不过去。当然,最说不过去的,是她怎么跟他开口,她难道说,你要出征了,这是你首战,会有些许危险,你可能会受伤?
或者说,你当防着有人暗箭伤你?
她不能这样做。
沉思一会,冯宛道:“向左巷走吧。”
“是。”
左巷深深,这里住的都是一些都城建立以前便住下的人。狭小的巷道,沆沆洼洼的石板路,还有低矮的木屋,肮脏的,处处堆积的垃圾,使得这里很少有贵人前来。
马车走几步便是一颠,驭夫一边艰难地赶着车,一边问道:“夫人,这是去哪?”
“就在前面。”
“好嘞。”
马车快了一些。
不一会,一条更深更狭长,马车不能通行的巷道出现在冯宛眼前。唤停马车,冯宛走了下来。
从她这个角度眺去,可以看到巷道尽头,位于右侧的一棵小小的桑树下,有一些残破的木几木塌。
冯宛向驭夫交待道:“跟我身后,不必靠得太近。”
“是。”
她缓步朝那桑树走去。
在这样破旧灰暗的地方,冯宛这样衣着光鲜的官夫人,还是罕见的。时不时有吸着鼻涕的童子从门外伸出头来,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在看到冯宛时,都是看呆了去。
桑树后的木几旁,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冯宛走近,也不顾这老人衣裳破旧,皮肤上污垢处处,冯宛朝他福了福,轻声道:“闻老丈家有经书绝本,小妇人想购得一二。”
她温婉有礼的声音惊动了老人,他慢慢转头,睁大一双昏黄的眼瞪向冯宛。目光无神地看着他,老人的南方口音含糊不清,“当今世上,还有汉人?还有汉学?”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绝望。
冯宛一福不起,她垂着双眸,低低说道:“有的。血脉在,汉人在,子孙在,汉学在。”
她这时的口音,也带了些她还是女郎时从爷爷那里学到的南方口音。
老人终于认认真真地盯向她。
盯了她一会,他颤巍巍地站起,颤巍巍地走向那破旧的木屋。
许久后,老人佝偻着走了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牛皮纸,把它恭敬而慎重地放在几上后,老人哑声说道:“拿去吧,五片金叶子。”
抬起头,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冯宛,咧着缺了口的黄牙含糊说道:“家计艰难,你这妇人不来,遇到蛮夷也只能给了。”
这个冯宛自是知道。而且她知道,老人开的这个价,还要高于前一世时,他开给胡人的价。
她轻步上前,伸手拿过牛皮纸,拆开看了一眼后放在怀里。然后,从袖袋中掏出五片金叶子,冯宛低声道:“老丈保重。”
就罢,她转身便走。
见她走出,那驭夫连忙迎上,他朝着那老眼昏花,颤巍巍地躲回房中的老人望了一眼,问道:“夫人,这种地方你跑来做什么?”
冯宛不在意地说道:“听说他这里有书买,便购了一本。”
这个时代,书本是极珍贵的,驭夫听了点点头,不再多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当马车驶动时,四下钻出好些个脸黄肌瘦,双眼浑浊的汉子,他们羡慕地看着那光鲜的马车,还有马车里的冯宛。
一个少年搓着双手,低声说道:“这马车不错。”
一个大汉瞪了他一眼,低喝道:“没看到那驭夫吗?膘肥体壮一汉子,你我哪打得过?”
少年连忙缩了缩头,咧嘴笑道:“就是说说,说说。”
马车终于驶到了正街中,来到这人声鼎沸的地方,冯宛深吁了一口气:那巷道又旧又臭,还真不招人喜欢。
她的手按在怀中,那里有珍世孤本。在有些人眼中,它一钱不值,可在有些时候,它百金不易。
按了一阵,她还是忍不住把那两本书拿出来,就着阳光细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马车一停。
到了么?冯宛抬头瞟了一眼。
可这一瞟,她却是一呆。
怎么到了卫子扬的府门外了?蹙着眉,冯宛把书本重新放入怀中,问道:“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回答你吧。”
一个清脆娇纵的声音传来。
蹬蹬蹬的马蹄声中,一个华服少女出现在冯宛面前。
出现的,并不止是她一人,停在不远处的三辆马车中,伸出好些个脑袋来。
不等冯宛打量清楚,华服美丽的少女已来到了她的车旁,歪着头打量着她,少女抬起精致的下巴尖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冯宛就在马车中福了福,唤道:“见过四公主。”
施了礼后,她温婉地问道:“不知四公主拦住小妇人,有何见教?”
“见教?”四公主哼哧一声,她不屑地说道:“与你这样的妇人,本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那一日,你举止怪异,还敢勾引卫家小郎。这事,我要与你好好算一算。”
她从腰间把马鞭扯下,叭地一声重重甩在冯宛的马车车辕上,命令道:“说!在那留元寺是怎么回事?”
在四公主问出这话时,冯宛清楚地感觉到,那几辆马车中的喧嚣声便是一止。
冯宛一笑,她温婉的,好脾气地看着四公主,轻言细语地说道:“我与我家夫主,来到都城不过一月,又是妇道人家,在那留元寺,能发生什么事?”
看着公主,冯宛道:“一切不过偶然。妾向来信佛,那日恰逢大雨前去进香,依稀中,似见菩萨香桌下有人出入,便留了心。”
她看向四公主,声音转为清悦,“菩萨慈悲,定当不能容忍腌脏之徒在它面前行无耻之事。我想了又想后,心不能安。便趁着那日上香,冒险在香桌下一按。”
冯宛向四公主问道:“难道公主觉得,这种事小妇人做不得?”
四公主一噎间,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后面那辆马车中传来,“这位夫人好大的胆子,难道你就不怕看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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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心意
冯宛眨了眨眼,有点糊涂地问道:“若真看错了,小妇人不过爬到香桌下胡乱摸了几下,难不成,官家会怪罪,还是真慈悲的大师们会怪罪?”
她这话说到了重点,便是她看错了,若是留元寺中的众僧本是高僧,她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个小插曲,不会被人怪罪,不会惹火烧身。
那中年妇女沉默了。
在她沉默时,好几双眼睛都向她看去,都在等着她发话。
便是一直不满地瞪着冯宛的四公主,这时也老老实实地侯在一侧,不曾吭声。
直过了许久,那中年妇人突然笑了起来,她温厚地说道:“好一个‘心不能安。’为了这四个字,我得赏你一赏。”
在四公主扁着小嘴中,一支保养得很好,宛如十八少女的手从马车中伸出,中年妇人说道:“惹儿,把这盒子赏给这个心地好的夫人吧。”
“是。”
婢女惹儿恭敬地接过,走到冯宛面前,“我家夫人赏你的。”
冯宛还在犹豫,四公主瓮声瓮气的喝声传来,“要你拿你就拿。哼!”语气极不耐烦。
冯宛垂眸,她伸手接过那木盒。还别说,这盒子虽然不大,可着实不轻,接手便是一沉。
几乎是她一接过,那中年妇人便命令道:“走吧。”
几辆马车同时驶动,在冯宛的盈盈一福中,离开了她的视野。
四公主没有走。
她还在瞪着冯宛,见她扣着那木盒,声音一扯叫道:“喂,你我的帐还没有算的呢!”
她凑上前来,右手一扬,那镶了金的鞭柄直直地指着冯宛的眼睛,“说!你与卫郎什么关系?”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一个懒洋洋的,靡荡沙哑的声音传来,“公主在意,何不问我本人?”
这声音,正是卫子扬的。
嗖地一声,四公主急急回头。
冯宛也抬头看去。
一见到他,四公主突然嘴一扁,哇哇哭了起来。她用袖子胡乱拭着眼角,抽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那样对我?”她是个性子急的人,问了一句便跳下马,冲到卫子扬的面前,四公主一把扯着他的衣袖,泪如雨下地嘶叫道:“你为什么打晕我?都把我打晕了,还不亲自送我回家。卫郎,你好狠的心!”
卫子扬蹙着眉,慢慢地扯开四公主的手指,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向冯宛走来。
在四公主又气又恨的眼神中,他盯了冯宛一眼,右手一伸,极干脆极爽利地从她的手中拿过那木盒,把木盒塞入自个怀中,卫子扬懒洋洋地说道:“在我的府门得的好处,岂能没我的份?”
说罢,他缓步走回四公主身边。
低头盯着泪眼婆娑的四公主,卫子扬伸出手去,轻轻在四公主眼角一抚,在她满脸通红中,拭去一滴泪水后,卫子扬突然声音一提,叫道:“来人!”
“是。”
“送公主回去。”
“是。”
几个护卫上前,半推半送着一脸羞喜地望着卫子扬的四公主远去。
四公主一走,卫子扬说道:“下来,进府。”
这话是对冯宛说的。
冯宛犹豫了一下,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向府中走回。
拐过一片林荫道,当府门远远抛在身后后,卫子扬那只刚刚拭过四公主泪水的手伸过来,就势在冯宛的裳上擦了擦。他垂着眉眼,冷峭地说道:“她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这是肯定。
冯宛轻应一声。
他从怀中掏出那木盒,一把扔给冯宛,冷冷地说道:“收好,妇道人家生存不易,防着些你那夫主。”
冯宛再次轻应一声。
两人沉默了。
好一会,卫子扬冷漠的声音传来,“怎地不说话?”
冯宛抬头。
她温柔地看着卫子扬,轻轻说道:“你,当心些。”
嗖地一声,卫子扬回头紧盯于她。
在他寒电一样的目光中,冯宛一笑,轻声道:“你今日这般护着我……因为怕四公主找我麻烦,你便对她温柔。便是这木盒,你怕我夫主要去,也这般费了周折。”
她咬着唇,低低说道:“你是不是有事外出,怕不能护我了?”
卫子扬斜睨于她。
他那含着血光的媚长凤眸里,先是光芒闪动,慢慢的,那光芒变成了冷漠。
头一抬,卫子扬哈哈大笑起来,他衣袖一拂,哧笑道:“妇人又丑又自以为是。”
这话冯宛可不爱听,她侧过头,闷闷地侧对着他。
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