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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鬼域的时候，柳惜年就对自己发过誓，会珍惜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用去防备的人。
如今，却是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惜风，我回来了。”
他说。
谷中陷入一片夜的寂静，只有青山脚下的境溪上，甘苦霖化成的血雾还在飘散。
“你们这些王八蛋！竟然一个一个地都无视了老子的存在，都看不见我在的吗！！！”
刚刚躺下的头狼站起来，低低地冲着那团妖物吼叫。
一团和气的世界里，有着淡淡的平静和悲伤。
第七十九章青阳（一）
二十一年前，皇子姬不笑在太子姬青阳被凌迟处死之后，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
本应春风得意的年轻新帝，根基尚且未稳，却不顾众臣阻拦，百姓怒骂，强行将新的年号改成了青阳——犯了谋逆大罪之人的名讳。
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有权之人打压，市井之徒嘲讽，甚至于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年轻的皇帝正如传闻中的那样，只是一个长年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庸才，不知道轻重和分寸。
直到他将这个国家的秩序和他冷血无情的名声一起建立起来，姬不笑才被当成了一个不可反抗的、神圣而可怕的存在。
“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时常同我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圣上的事情，对于那时的我而言，只是听着，便让人心生向往。”
莫凌想起了还是少女的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遗憾。
听莫天斛说，那个时候，朝堂之上，百官们纷纷站出，慷慨陈词。
“你们既然要反对朕，不妨站到朕的眼前来，问问朕的剑吧。”
姬不笑从龙椅上站起来，拔剑，眼神凌厉。
自此，再没有人敢于反抗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告诉我入宫的消息的时候，我内心有很多憧憬，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可以陪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孤独的人身边。”
莫凌低着头，回想着她这半生，过得全然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母后原本是爱着父皇的，因爱生恨，你才背叛了他。是吗？”
姬明带着一种古怪的期待，想要让自己不去恨这个女人。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背叛之说，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道具，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人，一直就只有那一个。”
莫凌想，她真正做错的，或者不是秽乱宫闱，而是在两个孩子出生之后，没有保护好他们。
那个人是为了复仇而来，他和姬不笑一样，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
可笑，她只要趁他入睡之时，结果了他的性命，孩子们就能够平安度过余生，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可是母后，你说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皇姑母，在父皇去过地牢之后，就悄悄地消失在了宫中。这太古怪了。”
姬明迫切地想要寻求答案，这宫中，却已经没有几个人值得他信赖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去吧，你想要的答案，在我这里是找不到的。”
莫凌摇了摇头。
“来人。”
姬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行至殿门外，招人掌灯回宫。
不知为何，这一日的随从，要比往日多了一些，姬明走着走着，心下总觉得不对劲，蓦地转过身来。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为首的随从拦住了他。
“我要去哪里，还轮得着你们过问？”
姬明伸手就要拨开他，不准他拦路，却被团团围住。姬明盯紧看去，这些宫人，都是脸生的。
“太子殿下，您还是回宫的好。”
广阔的夜空，阴云遮幕，没有月亮，只剩下了点点忽明忽灭的星光。
他无路可选了。
——
——
与此同时，地牢外。
“皇兄，我也一直在等你。原来你一直都活着，但是你不该活着。”
姬不笑拔剑，看着眼前那个人，那个本应该在二十一年前就被凌迟处死的人——姬青阳。
他一生无情，权力之剑上沾满了鲜血，连亲生父亲的死，都不曾让他伤过情。
可偏偏是这样的他，独独对两个人充满了愧疚，一个是姬落雨，另外一个，便是他眼前的姬青阳。
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幼妹，他们的人生都因自己分崩离析，脱离了正轨。
在鬼域的时候，姬不笑没有看见姬青阳的幻影，便确认了他还活着的现实，随后，发生在宫中的许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哼，真正该死的人是你，我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报复你，凌迟的痛苦对于你这样的男人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我要杀了你，然后把你的灵魂封印在巫坛里，让你看着你的地位、你的女人、你的孩子通通回到我的手上。”
姬青阳退后一步，脚跟落地的那个瞬间，侍卫们的剑便已出鞘，攻向姬不笑。
“兄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浪费棋子，你明知道这些人杀不了我，却还是要堆积他们的死亡，来证明一些无稽的尊严。”
姬不笑游刃有余地挥剑，刀光剑影中，他的脚步灵活而坚定，一具具尸体在他身侧倒下。
他的行动没有多余，不会刻意躲避溅到脸上的鲜血，最后，当站在姬青阳面前的人，只剩下他自己的时候，姬不笑的冰冷脸庞沾满了血渍，宛若浴血的修罗。
“轰隆！”
紧接着乌云而来的闪电响起，姬不笑脸上的鲜血被越来越多的雨滴冲刷着，湿冷的气息在夜空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雨声淋漓。
姬不笑抬起剑，指向姬青阳。
“兄长，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把年号改成你的名字呢？”
讽刺的眼神在雨幕下更让姬青阳生恨。
“同样，这当然也是为了满足你那卑微的自尊啊。”
姬不笑继续挑衅道。
“锵！”
踏着雨声，姬青阳终于冲向了姬不笑，两剑相交，发出一声怒鸣！
“轰隆！”
闪电再现，姬青阳脸上密布的细密红痕在姬不笑的眼前被照亮，只有一瞬，姬不笑已经明白了他之所以还活着的原因。
又是巫教。
“我生平最恨，就是你那目空一切的自大，我雇人要杀你，你总是表现得无动于衷。没想到吧，那年你要夺我的太子之位，还不是用了污蔑我的卑劣手段！装什么高傲！”
姬青阳疯狂地挥剑，地面被他凌乱的步伐激起凌乱的水花。
姬不笑退后一步，长剑从自己的背后绕过，转到左手，微微侧身，狠狠砍下！
姬青阳的剑断成两截！
“兄长，即便我不用卑劣的手段，你也绝对赢不了我的，这一点，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
长剑再次换到右手，直朝姬青阳劈去！
第八十章青阳（二）
皇宫，大雨。
一个内官打着快要被雨浇灭的灯笼，快步走向太子宫。
“站住！你是什么人，也敢闯太子宫，惊扰殿下休息，不要命了吗？”
身穿侍卫服的人带着十分的戒备看着颜知，剑尖抵在他被大雨淋湿的胸口，若是去了，便是心脏的位置。
小小的油伞被风刮去，雨点落在他的头上。
“都是自己人，主人此刻正在忙重要的事情，派我来给太子送药，免得太子殿下长夜难眠，发起疯来，惊扰了主人的好事。等太子睡下了，少不得各位还得辛苦，去主人那里一趟。”
颜知照旧低着头，双眼微抬，狡黠的神情不需伪装，一览无余。他放下灯笼，抬起袖子，让那人看见自己袖中的小纸包。
“既然是主人吩咐的，那你就去吧，要万无一失。”
“我明白。”
颜知走进大殿，不动声色地关上大门。
姬明正在那里来回踱步，正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殿下，是我。”
颜知说完，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姬明轻声不要激动。
“你怎么来了？”
姬明在桌边坐下，向前探出身子，仿佛做贼一般。
“圣上回来了。”
颜知换过灯笼里的蜡烛，让殿内变得更明亮一些，也好让殿外的人看见自己把药粉倒进茶盏的影子。
姬明心里大惊，强行按捺住，配合着颜知转过身去，装作看不见他对自己。
“他人呢？”
“和那人撞了个正着，正在交战，若是圣上赢了，你我今日之举便是多余，如若不然，殿下，你应当心里有数，开始筹谋起来才是。”
姬明拿起茶盏，反复，快要送到唇边时，又假装恹恹地放下。
“我明白了，多亏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姬明说完，喝了一口茶，迷迷糊糊之间，看见颜知离开的身影。
“殿下过奖了，我也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侍卫在背后看着颜知远去，眼神中仍旧带着怀疑，末了，实在觉得可疑，还是走进了寝殿。
一打开门，就看见姬明趴在桌子上面呼呼大睡。
他拿起姬明用过的茶盏，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我想多了，的确是。这，他都不会再醒了。”
那人对着一干人挥挥手，示意不用去追颜知，他们很快朝姬青阳所在的地方赶去。
——
——
这边，姬青阳用断剑硬挡下了姬不笑一击，手腕整个被震得发麻，重心一时不稳，半跪在地上。
“主人。”
无数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姬不笑扫了一眼，这一批，是没有经过伪装的。不愧是姬青阳多年来养出来的势力，看样子还很忠心。
姬不笑随手劈了几个，无奈人数越来越多，只能节节后退。
“多年不见，你确实变得有些实力了，我猜，养人用的银子，也是从皇后那里来的吧？”
姬不笑冷笑一声，杀出一个口子，朝宫门奔去，他轻功好，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该死！”
姬青阳咬牙，狠狠捶地，污浊的水花溅上了他的头发。
“主人！他人呢？”
身穿侍卫服的那批人赶来支援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姬不笑的身影，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融在雨水里的血液。
“去宫门那里，快追！等等！”
姬青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让他们追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不是在太子那里吗？”
“是，已经下过了。”
他们没有多想姬青阳话里的奇怪之处，看见主人点头，便朝姬不笑逃跑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宫门。
摸不清门口的守卫是自己的人，还是姬青阳的人，姬不笑只是将他们打晕。
暗处，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悄悄现身，牵了一匹马出来。
“圣上，是我。”
正是自己离宫前提醒过自己奸夫身份的颜知。
“你的动作倒是比那些人快，我看你身上也没有多少修为。”
“在这宫中当奴才久了，近路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圣上快些去吧。奴才怕死，就不送您了。”
颜知也不等姬不笑回答，自己小步跑进了阴影之中，藏了起来。
“驾！”
姬不笑策马，心想柳惜年倒是了一个聪明的奴才，在这种情况�